《苍月之爱》盛世竹香

333、第333章 云动心动（三十七）

　　尘霾落尽，极北狐丘一片废土，寸草不见，风吹过大小狐丘，似有人低语着天道不公！狐族何辜！

　　天地归于宁静，只余二人相对而立。

　　季苍周身轻颤着，那样鲜活的生命瞬息间尽消失于眼前，万物枯死，唯留她一双通红如宝石般的眼眸凝望着自己。

　　这些年来，凝望着她，注视着她，爱慕着她，向往着她，可她……

　　可她竟然是魔！！

　　抽出望月，持剑直指仙月，“你传我这一身技艺！纵我斩妖除魔！可你本身便是魔！这不是天大笑话吗！！！”

　　剑身轻颤，微微倒映着仙月，红眸流转，眼中含泪望向季苍，哑声道：“苍儿……这把剑终是指向了我。”仙月摇头轻笑，缓缓向前行了步，裙摆之下鲜血滴落，“我的苍儿从小便立志除尽魔族，殊不知你日夜相对之人，竟是最大的魔！你之夙愿，我之性命，茫茫天道，何其可笑！”

　　饱含着失望的红眸，静静望向季苍双眸之中。

　　剑尖微颤，季苍如何能下得去手！

　　面对一步步向季苍走来的仙月，季苍哆嗦着唇，无声滚下泪来，望月锋利无比，划破那霞光鲛纱，季苍一惊急急向后退去。

　　“……为什么你是魔……为什么你是魔……”季苍一遍遍问着，事已至此，让他如何肯接受这事实！

　　仙月扯了扯唇角，抖开那片被划破的鲛纱，垂眸而笑，“如今苍儿该知晓为何我从不下山除魔了吧……”长长一声叹息，仙月扬起笑脸，“天地广大，却无一人与我同族！试问我该为谁而战，谁又与我同族相偎！”

　　“那你为何要骗我！！”季苍软软举着剑，既然她是魔，又为何要装成神君模样，欺骗自己，欺骗世人！

　　红眸之中含着热泪，显得那样凄美动人，仙月遥望天地，忽而扯唇轻笑，“我本是金阳神君与魔尊桑罗之女，出世以来便失了母亲，被金阳神君偷偷养于穹昆后山禁地……”

　　那双红眸轻眯，好似回忆着过往，“仙与魔本便相克，是如何也生不出孩儿的，金阳神君哪里肯相信我是他的女儿？他怨恨着娘亲！却又爱慕着娘亲！怨恨娘亲之际便对我动辄打骂，爱慕娘亲之时又对着我久久失神……”

　　那双红眸之中，勾魂摄魄般绝美，却又透着无尽悲凉，“我生而强大，便是金阳神君也杀不死我，他每每酒后，不停折磨着我，用仙力抽打着我，……而我，不通人事……就如此如猪如狗般长大，长于不见天日的穹昆后山禁地！”

　　风吹开她衣领，洁白脖颈之下，尽是惨不忍睹伤痕交错一身。

　　“我如个见不得天日般的怪物活着，甚至我也想过死，……是呀，如此活于世上，活着与死着又有何分别？”

　　尘霾渐渐落下，天边透出一片残阳，仙月静静的望着，“我便如同这日月相交的夕阳般，既不是仙，亦不是魔，虽美好，却又眨眼间消失不见。”伸手轻抚着身前划破的鲛纱，忍泪笑道：“金阳神君不知从哪里寻到一株莮木栽于禁地之中，每每大醉便会睡上一会……那日朔风偷跑入禁地，发现了我。”

　　“那时的我不懂任何事故，他初见我一双红眸，也是惊了一惊，可他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许是怜我一身的伤，不知世事，还偷偷教我一些为人之道……”红眸轻转，季苍心间狂抖，原来她有如此凄惨往事，却从未与人提过一字一句！

　　“那日金阳神君酒后又怨起娘亲，又拿我出气，说我是魔怎么会是他的女儿！说我娘骗他！重重拷打之下，我还击了……本想着便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便好！可万不想……”

　　那双如宝石般的红眸在夕阳下，竟五彩缤纷的炫丽。

　　仙月弯眸而笑，如皎月初升，伴着一声轻笑，喃喃道：“……我亲手弑父……哈哈哈……”她抚着小腹，弯身大笑，满头如瀑青丝垂下。

　　那抽动的肩头，是那样的无助。

　　她说到弑父之际，季苍竟恨不起来。

　　原来金阳神君，竟是这样消失不见的，怪不得这么多年来掌门如何也寻不到。

　　朔风是唯一知晓此间事之人，可他却选择替仙月瞒了下去，就这样将仙月带出禁地，成了如今赤霞神君。

　　一滴滴鲜血顺着仙月裙下滴下，与九尾狐一战，她亦受伤不浅。

　　仙月缓缓站起身来，任那夕阳透过红眸映出万千色彩。

　　“神智初开，记得娘亲为我取名为月，而金阳神君日日咒骂我为魔，……我便为自己取名仙月。”

　　“我体内有仙魔两股力量缠绕，我每日立于崖边遥望天道，却始终猜不透，为何天道允我生于世！”

　　“许是被金阳神君打骂怕了，我也想做个仙，是以无时无刻我都在天人交战中，用仙力将魔气压制，每日压抑着自己，不吃不睡，生怕露出丝毫魔气来。”

　　泪水涟涟而下，敲打着地面，“本不收徒，亦不下山的我，初见你时，那弱小的身子，……好似看到幼时的我……七影之人……本该有大造化，却无人能教导，我不忍你如我一般有如此过往，便决心好好教导于你！”

　　“可是朝夕相伴，我竟不知不觉间对你生出了情丝。”眼眸如丝，倒映着持剑指向自己的季苍，仙月深深吸气，“……苍儿不知，你手中的剑是娘亲与金阳神君定情之物，亦是娘亲一怒灭了穹昆众仙之原。”

　　泪珠轻弹，仙月缓缓站直身躯，收起红眸，双手压于小腹之上，轻声说道：“亦便是这根情丝，引得我刚刚见你与白姿容相拥再不能抑制现出魔气！”

　　仙月心中原来也有季苍，此时方知，季苍却不知该欢喜还是该鄙夷。

　　仙月抬起右手，细细瞧着，“早便知有这一天的倒来，万不想如此之快，我……终是不想走娘亲老路……”说罢抬手狠狠挥下，随着手起掌落，仙月生生将自己魂魄引出体外，三魂七魄展开，齐齐围于一圈。

　　季苍来不及阻止，只见在魂魄之中游走着一缕情丝。

　　那缕情丝如根红线在魂魄中游走，仙月此时魂魄不稳，不停忽闪晃动，撕魂之痛令她每一魂一魄尽在轻颤。

　　终是如此她仍在魂魄之中抓住了那缕情丝在手。

　　魂魄归体，遍体再添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