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之爱》盛世竹香

165、第 165 章

　　‘嗒嗒，嗒’喾平不断催着德宝快些，再快些。

　　赵明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远处夜色之下立着两人，白衣如雪的晔白，粉绿衣裙的苍月。

　　他二人眼圈通红。

　　喾平与赵明德齐齐奔来，四下而望，“鲛族呢？我祖奶奶呢？人呢？”

　　四野一片安静，看不到一尾湛蓝鱼尾。

　　喾平眼中泛泪飘至苍月身前，却见她双手交叠，掌中捧着一片鳞……

　　“……她……”喾平颤抖问着。

　　苍月望着一代帝王眼中流出的真情，捧着鳞片道：“她说，‘所念皆星河，星河皆为你。’”

　　魂身踉跄，喾平颤抖着嘴唇久久不语。

　　天河漫漫，喾平久久立于星光之下，口中喃喃着‘所念皆星河，星河皆为——你。’转身仰望天河，这满天星斗与千年前好似并无分别，星依旧，人却不在了。

　　入眼之处满是半截树桩，焦糊刺鼻……

　　唯有苍月掌中那片鲛鳞印证着她的话，‘去吧，我就在这等你回来。’

　　热泪滚入咽喉，烫得喾平魂身不稳，茫茫天际，群星闪烁，却再听不到她温柔话语。

　　“那时大婚不久，我便领军又战群魔……海河交汇之处遇魔，首战告捷，众将士皆心情大好，商量着盘恒几日做好舟船便渡河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喾平魂身随风微微飘荡，眼眸深深望着星河，陷入久远回忆之中。

　　“那夏夜闷热，我便独自走至河边乘凉，那夜繁星便如今夜这般明亮，星耀河面，我无声行来，却见大石之上伏着一条鲛，长发绕肩，湛蓝鱼尾晶蓝好看，星光之下泛着层层鳞光，那鱼尾还闲适着敲打石岩，我不禁感叹世上难得之美，她闻声转过头来，满面娇嗔……”

　　星河漫漫，三人立于焦地，听着喾平讲诉着千年过往，慢慢脑海中也展开一副画面。

　　河水拍岸，那鲛人被个男子偷看了鱼尾去……

　　“还未等我缓过神来，便被几名男鲛压入海河之中，压在鲛族族长身前，说我偷看了她鱼尾……”喾平摇了摇头，当真是又气又笑，“那年我还年少气盛，见识也不多，我哪里知晓鲛人衣着极少可是随意看，可若鱼尾未系鲛纱却是看不得的……若是看了，便要娶她……”

　　他笑得那样甜，眼中却有泪珠滑动，“我被压着当夜行了大婚礼，锁入洞房与她相对，我百般与她解释家中已有爱妻，不能娶她。可她却说这是鲛族规矩……”

　　“那是她与我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悦耳好听，犹如天籁……”

　　岁月流逝，他还清楚记得那时她娇羞模样，天籁之声，只是……时光一去不返……

　　“我被困于洞房之中整整一日，最后气急，我与她道：‘妖族左右摇摆，我堂堂帝王，怎能委身娶一鲛人！’她怔了怔，泪眼婆娑，我心知话说得太重惹她伤心难过……可是谁要他们强压我成亲！我装作负气不再理她……”

　　“第二日，天亮之际她出了洞房好久好久未回，……又过了许久……便有鲛人前来将我放了……”

　　“之后我带人渡江，船旁却有无数鲛人相送，而我所立的船旁却是最闪耀的一尾……”

　　说到此处，他紧握了拳头，神情严肃起来，“之后征战多年后，方知鲛族女鲛一生只择一配偶，若配偶身故，那另一只常常引颈高歌，一曲终了，……便也时日无多了……”

　　喾平那拳头微颤，“她说未能嫁我，虽知我身故，却觉不配为我高歌！她说她鲛族也有是血气，也不想与强者低头！可他们弱小的不依附强者，便会遭灭族之灾！”

　　“她说极北之地冰水流入海河，那处水凉已不适合鲛族栖息，她说带着族人四处迁徙，终是寻到此处，此处有河，还有我法台之下尸骨相伴……”

　　“……她……”

　　“……她说，虽有意志反抗魔族，可眼见族人被屠杀，她还是将鲛纱奉上……她……她……她说要我别怪她……”

　　喾平抬起那只颤抖的拳头，细细看着，“我怎会怪她！鲛族弱小得自保都难！何况被那大天魔生生折磨了几日！！”

　　“艮女！！！”喾平紧紧握着拳头，这一声吼，仿似天地颤动！

　　星河闪烁，还记得今日她依在他怀中，细细说着这些年相依相守之情。

　　——那夜星河之下，我猛然转身，也是满眼惊叹，这世上人族云云，竟有如此伟岸之人。将你囚于洞房相对一日，我是欢喜的，我们鲛族一生只择一偶，遇见便是此生相许。

　　——可你却说妖族左右摇摆，我不配与你成婚。

　　——可你不知，我既踏出这步，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族长怨我早早便孤身一人，这漫长一生要如何过！如何过？我早已想好。

　　——你身故后，我本该引劲高歌，可族人却说大婚未成，我连引颈而歌的资格都没有。

　　——我终寻到你一处尸骨之地，在此建族，岁月流转，河水枯竭，可我依旧守着你。

　　——听闻你后人欲来开启法阵，我当真期待。

　　——法阵异动，我知道扶生就要来了，它陪你征战，便是见它一面，也如见你一面也好。

　　——好在，好在，你来得刚刚好，也是上天眷顾。

　　长夜漫漫，星光闪耀，苍月三人卷在板根之旁沉沉睡去。夜空之下，那魂身仍久久飘着，仰望天地过往。

　　红尘过往，喾平一生太忙了，忙着杀魔，忙着扬心志，却误了卿卿佳人。

　　生于乱世，又何敢谈情深。

　　如今回想，这短暂的一生，冲杀的一生，错过了太多，千年之后，只留一声空叹。

　　星光之下，好似海江映着星光层层浪涌，那波浪之中，有一条晶蓝的鱼尾，时高时低嬉戏游玩着，她调皮着时隐时现，直至喾平身前，急急一个旋转，稳稳直起身子，伴于在他身侧。

　　‘所念皆星河，星河皆为你。’

　　‘去吧，我就在这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