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她和她》波兰雪树

3、第 3 章

　　李宁玉确实不曾在什么生日宴见过顾晓梦。
　　——她确实去过顾氏集团千金的生日宴，但因为私事，没能等到顾千金出场，便遗憾地先离开了。

　　但李宁玉却也是真的，认识一个叫做顾晓梦的人。

　　在梦中。

　　梦，这是李宁玉对它的判定。

　　前世今生，这种说法或许更为准确，但作为唯物主义拥护者，却很难相信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梦，便是李宁玉能给它的最好解释。
　　但这个梦过于真实。
　　从她记事，到三十岁，在那个名为“裘庄”的地方沉睡，每一天，每一秒，桩桩件件，都像是由摄影机拍摄一般，清晰，深刻。
　　只是，大多数时候，她看见的，都是灰白色的，只有两段时光，拥有颜色。

　　一段，她和她的入党介绍人结婚生子，却又在西安事变时，失去了丈夫和孩子，从此，梦境变成了黑白色，比之前更为沉重压抑，一段则在她三十岁时，她生命的倒计时刻，被困裘庄，出入无门，她陷入生死险境，但那段时光，却是那么的生动、艳丽，就像是杰出的油画大师，用他精妙的手艺，在她的梦境中涂抹了色彩。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顾晓梦。

　　晓梦......晓梦。
　　她清楚地记得，她在梦中是这么称呼她的。
　　但也不仅是如此。
　　有时急了，怒了，她也会叫她——顾上尉，顾晓梦。

　　这个女孩子，就像是一个小太阳，在她昏暗的三十岁，为她带来一束光源，让她不由自主地靠近，明知不应为而为之。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她也时常会回忆那时候的事情。她很想问问那个叫顾晓梦的女孩，会不会恨她，一如她恨她的丈夫。
　　即使细想，再细想，她依旧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去解裘庄的难题，可正是如此，她开始审视，那时候的自己，有没有做到最好。她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她很清楚，用自己的死换晓梦的生是理智的选择，但放任晓梦的靠近，却不是。
　　她必须承认，自己确实是被顾上尉用感情干扰了，以至于在生命的最后，努力地迎合她，给她留下那段美好、却残忍的回忆，让那个如太阳一般的女孩，一生都无法摆脱。

　　......

　　*

　　顾晓梦就这样侵入到了李宁玉的生活之中，如同强行进入领地的外来生物，即使没有征得主人同意，依旧肆无忌惮地生长、繁殖。
　　只是，如果领地主人是名为李宁玉的女人的话，她的不拒绝，便相当于是默认了。

　　于是，在双方的默契之下，她们的关系，似乎也在短时间内，飞速地拉近，让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感到难以置信。尤其是李宁玉的经纪人何小姐。
　　何小姐比任何人都清楚，两人距离的靠近，比起说是顾晓梦的刻意亲近，倒不如说是李宁玉的放纵引诱。但她确实不太搞得明白，她李宁玉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为什么偏偏是顾晓梦呢？这个女人有什么独到之处，吸引了万年不开花的铁树李？

　　靠什么呢？
　　如果问李宁玉的话，她大概会说：因为她是顾晓梦吧。
　　也或许，她一句话都不会说。

　　和顾晓梦相比，李宁玉的生活似乎要闲适许多，没有打算发新专辑的日子里，她要不就是宅在家研究基金股票，要不就是打扫卫生，等到何小姐忍无可忍，就拉着她出门散步、逛街。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工作室收录到数量足够的新歌，她便开始投入到本职工作中去，然后便是录制新歌，准备演唱会，时常忙碌到连轴转。

　　这样的作息，使得两人常常是一方有空，而一方忙碌。

　　对此，顾晓梦颇为不满，因此，她会在某个拍摄到深夜的晚上，敲开李宁玉的家门，耍赖的赖在她的家里，等着看李宁玉一脸无奈，却又掩藏不住的宠溺神情，然后李宁玉会给她煮一碗面，有时也会是一碗馄饨，一碗饺子，量不大，但顾晓梦总会嗔怪地说她做的太多了，阻碍了她的身材管理，这时候，李宁玉便会拿出一个小碗，和她一起吃。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以至于，李宁玉有时都会恍惚，以为顾晓梦是真的忘记了那个存在于她心底的“晓梦”，也恍惚，眼前的顾晓梦便是当初，那个和自己经历生死的船王千金，而她们，已经和过去一般契合。

　　......直到她看见了简先生。

　　顾晓梦对她介绍，这是她的相亲对象。

　　相亲对象。
　　掌心传来的刺痛，扯回了李宁玉那颗凌乱的心。
　　她看着这对站在一起，相配得让人忍不住打上一个“天生一对”的璧人，后槽牙忍不住磨了起来。

　　如果一早就知道顾晓梦的邀约，是为了让她陪她相亲，李宁玉是绝不可能赴约的。她坐在顾晓梦身边，听着他们的“相谈甚欢”，心中涌起的是一种说不出的酸涩，那种心脏被揪住的痛楚、酸仄，让她甚至都没有听清他们的交谈内容。

　　“晓梦。”

　　“玉姐？”

　　“我去一下洗手间。”

　　“玉姐——”

　　李宁玉起身时的苍白脸色惊诧了顾晓梦的眼，她顾不得其他，对简先生扔下一句“到此为止”，便朝着李宁玉离开的方向追去。

　　李宁玉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看着镜子中面色灰白，与往日往前不符的自己，自嘲的笑了。

　　是她过于沉浸前世的因缘，忘记了那一句“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所以才分不清此晓梦与彼晓梦，才会在看到简先生时情难自禁。她早该想到的，剪烛在自己身边做着经纪人的工作，有一个甜蜜的爱人，白小年却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她又如何能肯定，顾晓梦还站在原地等着自己呢？
　　早该想到的。

　　“你是在为谁哀切呢？”

　　顾晓梦的声音打断了李宁玉的思绪。她浑身一颤，抬眸，在镜子中看到了站定在自己身后的顾晓梦。顾晓梦的眼神中满是探询。

　　“晓梦......？”

　　李宁玉的心中隐有猜想，但前世的习惯，让她在肯定猜想前，不发一言。

　　“你在叫我吗？”

　　顾晓梦看着她，神情哀伤。

　　她看不懂李宁玉。

　　这个从一开始就对她与众不同的女人，她却完全无法看懂，或者说，每当她以为她懂了的时候，李宁玉的所作所为就会打破她的以为。
　　她确实相信过李宁玉所说的“演技好”，“急中生智”，可是，每当她耍赖住进李宁玉家里的时候，她总能在深夜里，感受到对方缱绻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那不像是看着自己，倒像是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顾晓梦出离愤怒。
　　她顾晓梦，天之骄子，富豪掌珠，二十多年来，想要什么得不到？凭什么要被这个女人当成别人的替代品！
　　她凭什么？！
　　就凭她是李宁玉吗！

　　然而，更令顾晓梦愤怒的是，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内心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悄悄说：就凭她是李宁玉。

　　顾晓梦对李宁玉的亲近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对于李宁玉接受她的接近而产生的的愉悦，更是无法控制。
　　因此，哪怕从一开始，她就意识到，李宁玉想要的人或许并不是自己，她也无法自制地，去接近她，然后在心底给自己一个看似完美无缺的借口——我是为了验证梦中那个人和她有没有关系。

　　实际上这个借口烂到家了，她顾晓梦在看见李宁玉的时候就根本想不起这么回事！

　　她以为这个花钱雇来的简先生，能让她看到那么点李宁玉的真心，但似乎，真心是看到了，却不如没有看到。
　　那个她不愿意承认的真相，此刻几近赤.裸地呈现在了眼前。

　　李宁玉的晓梦，到底是谁？

　　“不是——”

　　“李宁玉，李老师，我顾晓梦没有那么轻贱，如果你只是把我当成某个人的替身，就不该靠近我！”
　　顾晓梦冷声打断李宁玉的解释，但心中却不断嘶吼着——玉姐，解释啊，快解释！

　　“我没有！”李宁玉难得的情绪外放，她噙着泪光的双眼沁满了委屈，“你不该这么想我，晓梦。”

　　“那你告诉我，你看着我的时候，在想谁？”

　　是你。
　　一直都是你。

　　但李宁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重生？平行世界？带着前世的记忆？
　　这些理由都像极了借口，荒谬到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甚至像极了渣男敷衍女友的谎言，让李宁玉如何开口？

　　但她的沉默，在顾晓梦眼中却是承认的表现。

　　顾晓梦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别走！”

　　李宁玉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了顾晓梦的手，但她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在顾晓梦回头时那个哀伤的眼神中，失了气力。
　　顾晓梦轻轻拨开她的手。

　　“我说了，你不该把我看的那样轻贱。”

　　我没有......

　　顾晓梦走后，李宁玉靠在洗手台上，无力地捂住了苍白的面孔，嘴里喃喃着三个字。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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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上尉：我醋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