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未远》宁柔行

23、第 23 章

　　九月底那几天学校好多协会联合，举办了一个迎新舞会。萱萱本来不想去，却被李沁岚硬拉着去了。

　　舞会就在学校文学院里面的轻语广场，那个广场中间是一块大草坪，不像理学院那样有一个人工湖，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很多露天的活动都会在这里举办。

　　萱萱去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围成了三个大圈子，好几个人在上面主持，欢声笑语不断，很热闹的样子。

　　李沁岚挤进了圈子里，萱萱摆了摆手，“我去旁边看看，等会一块回去。”

　　“那你到时候打我电话啊。”李沁岚晃了晃手机，萱萱点头，给了她一个笑容示意放心。

　　萱萱走到一栋楼的台阶上坐下，双臂环着膝盖，脑袋靠在背后的石柱上，她静静看着蓝灰色的夜空，忽然不知道自己来在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从开学到现在，凌易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似乎每一次都是她厚着脸皮问他忙不忙，要不要出来走走，而他大多数时候都说自己还有作业，要么就说有别的事情。

　　萱萱张开嘴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叹息。不对，不该是这样。也许真如李沁岚说的那样，应该试一试，应该说出来。

　　想到这里，萱萱忽然站起身子，她要去找他，她决定做一个勇敢的人。骑着单车到了凌易的宿舍楼下，一路上道路两旁的行人和景物全部倒退如画。

　　萱萱眼中闪烁着美好的期盼，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一颗心因为运动和兴奋而加快跳动。此刻，她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

　　到了楼下之后，萱萱给凌易打了电话，凌易接起来的时候语气带着几分刚睡醒的含糊，“怎嗯？？”凌易刚才在看一个软件教程，看着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桌面上手机震动，把他弄醒了。

　　“我在你宿舍公寓门口，你下来一下。”萱萱握着电话的手有点抖，“快一点。”

　　“等一下。咳咳！”他交待之后又咳嗽了几声，电话被切断。

　　凌易用力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宿舍里的灯管此刻似乎显得有些过于明亮，他一下子觉得很刺眼。

　　适应过来之后，发现宿舍里空荡荡的，这才想起来晚饭过后，宿舍里的三个同学都去文学院那边了。

　　凌易到阳台上洗了一把脸，换好鞋子，这才出去。

　　出了公寓大门之后，一眼就看见萱萱站在对面建行自动取款机门口，她抵着头微微抿唇，两只手的手指有些不安的绞在一起。

　　他向她走去，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正好也抬起头，似乎是因为这瞬间被吓了一下，猛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干嘛？”凌易弯腰托了一下她的后背，等到她站稳之后便抽回了手。

　　“我有事跟你说。”萱萱站稳之后扬起头直视凌易，好不霸气说出了这句话。

　　“哦。什么事啊？”凌易活动了一下手臂，“要不要走走啊，边走边说啊。”正好今晚天气似乎不错，凌易绽开一个好看的笑容，“请你吃东西怎么样？”

　　“我喜欢你。”萱萱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地地说出了这句话。他们周围人流涌动，店间歌声纷乱。唯有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凌易觉得周遭都静止了一般。说完之后，她的脸色在旁边一家店面淡金色装饰灯打下来的灯光下，显得更为红润，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执着。

　　凌易吸了一口气，有些不适的别过头，他的耳根红红的，心里竟然有点小沸腾。

　　“凌易。”萱萱往凌易面前凑近了一小步，“我是认真的。我知道，我知道你可能心里有你的前女友，但是我不介意，你什么时候能放下她跟我在一起我都可以接受......”

　　再一次对上萱萱清澈明亮的眼睛，凌易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心烦意乱地说道：“先走走吧......”语罢就自顾自往前走去。

　　“走啊！”走了几步之后，他回过头，自己都没任何其他意识地对站在原地的萱萱伸出一只手。

　　萱萱迎着夜风握上凌易温暖干燥的手掌，两步并一步跨到他面前，她抱着凌易的手臂开心地一笑，露出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

　　这个女孩子，怎么会笑得这么傻。凌易不由得摇了摇头，而后，他将头略微扭向另一边，低着头轻笑。

　　“你答应我了？”萱萱将身子探到他眼前，握着他手臂的双手抓得紧紧的。凌易没有回答，往前走去，萱萱被他一带，也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

　　两人亲密挽着手，就像是一对小情侣一样走了很久一段路，直到经过了西门越往里走，萱萱才意识到他似乎是在送她回宿舍？

　　凌易和萱萱在一棵大树下的长椅上坐下，“为什么是喜欢我？”凌易看着她问道。

　　“因为，那时候听了我妈说你为什么会来梨子末，我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你，想了解你。”她诚实地回答了靠近他的初衷。

　　凌易望着萱萱的脸失了神，或许感动于她的坦诚，他开口将那段痛苦的日子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了她。

　　“高三那年，我爸被诊断出癌症，已经是没办法挽回的那种了。就是在那段期间，我爸......告诉我，我不是他的亲儿子。说完之后，我爸交待我千万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他说他有一本日记锁在他书房密码箱里，所有的真相都在里面，要我等他走了之后再打开......”

　　“那时候我天天翘课去医院陪着我爸，他昏迷的时候我就守在他身边。因为他真的是个好父亲！那段日子是我最低沉，最颓废的日子。而且在那个家里也变得小心和听话，不像以前那么脾气嚣张了。”

　　“直到寒假前一天，我爸去世了！爸下葬之后，我二叔跟爷爷把我赶出了家门！！原来当时二叔正好听到了我爸说的话，背地里偷偷做了鉴定并告诉了爷爷，但是直到爸去世之后，我被赶出去那天才知道这件事！”

　　凌易说话间，目光变得带满悲愤，“我妈在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是爸一个人把我带大的，因为他脾气真的太好了，太宠我了。我......”凌易的声音变得哽咽，他深吸一口气，将涌出的情绪往心底压了一番，继续道：“我以前，脾气很坏，要什么就要有什么，而且挥霍无度，也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如果我当年哪怕有一点是讨家里长辈欢心的，恐怕都不会被赶出来……”

　　“凌易，我相信你爸在天堂看到你现在的改变，一定是欣慰的。”萱萱握住凌易的手。

　　“嗯......或许吧”凌易的目光转而变得有些迷离，他叹了口气，“我爸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之后，就去打探我亲生父亲的下落。这些都是后来我到了梨子末无意间听到我现在爸妈说的话才知道的。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才舍得走！”

　　原来他那天扔了所有的东西，告别过去，就是因为无意间听到了凌威昌和陈可红在谈起他爸爸的事。

　　“凌易......”萱萱轻轻抱住他有些颤抖的身子，任由他的头埋在自己的颈窝处，她伸手抚拍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然后微笑着说道：“没关系，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好一会儿，凌易才动了动，他抬起手臂想抱萱萱，却又自觉心里像被什么堵了，反复纠结一番，他还是伸开手拥住了她。

　　他抱着她，紧紧闭上了眼睛，好像溺水的人搭上了一根救命的浮木，在这略微有些昏暗的角落里，在这一张正够两人坐下的长椅下，两个人第一次如此亲近而不觉有距离。

　　“萱萱。”感觉时间过去了挺久，凌易放开了她，“我送你回去吧。”

　　萱萱惊讶地盯着他，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像此刻天上的明星一样闪动着，“你叫我什么啊？”

　　凌易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随即站起身子，“走不走啊你。”

　　“走呀走呀。”

　　高空中乌云散尽，星辰熠熠，A大静静卧在岸芷公园旁，自西门延伸出来的那条路在文学院公寓附近分岔出好几条小道，分布在地砖间的地灯在照亮行人脚下的路，为着美丽的夜晚增添了一份浪漫色彩。

　　凌易牵着萱萱的手，他们踩过一路灯光，从前那些黯淡的过往在此刻如一缕黑烟，兜了几圈之后，消弥挥散于空气里。

　　深夜，台灯下，萱萱在信纸上启笔写道：

　　越年，今天是我此生不会忘记的一天。我跟凌易在一起了，虽然是我跟他告白的......

　　你最近好吗？我和他约好了国庆要好好出去玩一玩。你国庆也要出去玩吗......

　　你知道吗？他把他的过去，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我。我真的很开心......

　　她写了将近三页，将自己的幸福尽数分享给祁越年。

　　另一边，凌易打了电话给金源，说过哪天有空要一起出来出个饭，他要介绍萱萱给他认识。

　　金源挂了电话之后暗暗嫉妒，这小子桃花真是好，一上大学没多久就脱单，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一股心酸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