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日子》黑鱼儿

51、谈话（老哈）

　　我和泰姐在上周圆满地完成了单位布置的一项大任务——谈话，于是这个偷懒的家伙就由此定下了这期的题目。不是说这个题目不好，而是说这个家伙实在是善于抓住生活中的点滴Spark来为我俩的“著书”事业添砖加瓦。其实印象中，我们在之前是写过类似的话题的，翻了翻以前的书目，第一本书里就写过《说话》。不过仔细琢磨一下，说话和谈话，还是有本质的差别的。从交流主体的立场来看，说话的双方是平等的，而谈话，分我跟你谈还是你跟我谈，工作等正式场合有主宾之分，尊卑之别，生活中则叫上下之分，长幼有序。
　　所有谈话，一般用于比较重要的场合，比如说入党入团、推荐干部、记功记过等等，在决定这些事项之前，不管是实际需要还是程序需要，谈话是必不可缺的。用于日常，即便是两个平时无话不说的好友，要是用谈话来定义交流，那就是此次涉及的内容是相对重要和正式的，除此之外，那都是侃大山和八卦（要这么说起来，我和泰姐之间谈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实在是惭愧得很）。
　　我能记得起来的我生命中最早一次谈话可能是我初二下学期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中考录取，学校还有一定的招生权力，所以很多好学校会在初二的时候进行一次保送考试。顾名思义，就是通过此次考试并且排名在录取名额数之内的人就可以免试保送进本校高中了。在我们那个年代，保送是真的保啊，因为一旦考上了你就没有机会参加中考了，也就是一旦通过，你就只有一条路，不能回头，不能反悔，如若不然，回家种地。当然种地是开玩笑，但保送是真真实实的。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当时我那无比保守，且把我的什么事都攥在手心的爹妈怎么就突然就开了窍，忽然决定想要把此等决定前途命运的大事交到从来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我手里。于是，一家三口，正经八百地进行了一次沟通和谈话，主题就是，你已经超出出厂货物的三包服务期限了，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以确保以后万一出了质量问题倒找厂家的责任。谈话是在严肃、认真、不轻松、不愉悦的状态下进行的，在两方看似通达实则甩锅的压力下，在头脑还处于相当不清楚的我的决定下，为了躲避中考，我选择了参加保送考试。当然，当时的我认为自己的逻辑是无比通顺的，我是这么想的，万一考不好，还有中考，万一考好了，我就不用中考了。这就是促使我做出决定的唯一原因，现在想起来，儿戏得不要不要的。唯一的收获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只要谈话，准没好事。要么就是想让你承担一些责任，要么就是想从你这里挖点有的没的的有用信息出来，前者已然描述了，后者听我缓缓道来。
　　文的开头我就说了，我和泰姐在上周都被谈话了。当然，并不是我俩犯了什么事，只是特定事件的必经程序而已。谈话的方式是在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范围里进行的，一个主谈，一个助谈，外加一个记录。泰姐先我一个周末谈，眼见着一个多小时才出来，出来第一句话就说，nnd，什么正经事没有，聊了一堆八卦，要不是记录的小姑娘提醒，估计都没有什么可以记录的。哈哈笑了一阵之后，泰姐说，虽然正经的没有说太多，但还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事，希望能从泰姐的嘴里抠出点有用的信息，虽然说是程序，但是属实有点不太舒畅。有了泰姐这样的铺垫，我倒是是带着轻松、愉悦的心情上阵的，并且还迟到了十分钟左右（我以为会有人提醒出场顺序，还等着别人请我，结果是要自己提前去候着，唉，实在是“大逆不道”）。结果大出我所料的是，我们谈的全部是特别专业的话题，关于工作流程，关于程序执行情况，关于对工作的建议，关于个人的发展，关于理想信念等等等等。甚至我觉得主谈人是故意在说反话而想让我说出他认为我心里掩藏着的真实想法，我纳闷于泰姐告诉我的流程，忽然恍然大悟，是不是故意地每个人的谈话方式都不一样啊，兵贵于奇嘛！事后和泰姐八卦起来，只有两个动作，摇头、叹息。摇头，是不太认可这种技巧性的谈话，叹息，是觉得无可奈何，这可能也是人家的工作职责。这样的谈话，可以记录，不值得评论和描述是也。
　　这日子一天天飞快的，我从少女到妇人的转变似乎只是倏忽之间，快到我没有感觉就已然成了定势。即便是内心再不承认，即便是再保持自己的好奇心、年轻感，角色上、责任上，都已经发生了决定性的改变。至少在生活里，我也拥有了找人谈话的资格，对象不消说，就是可怜的豆娃子。有时候是因为没考好，有时候是因为行为举止不当，还有些是从同学和朋友那里学了一些坏习惯和毛病。现在回想起来他小学时候找他谈话的情景，心中居然是有些许不忍的，那委屈的小眼神，哭泣的小泪花，承认错误的小瘪嘴，还有谈完了以后还要跟妈妈抱抱，让妈妈安慰的小要求，一幕幕都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有时候，我也在反省，是不是我们过早的让孩子承担了很多他其实并不太明白的责任。但放任导致日后酿成大错的风险后果太过可怕，所以反省归反省，大是大非面前该站那边的原则还是有的，错了就要改，不当的就要指出来，我们那个时代出生的妈妈，比我们的父母反而更多了一种克制，逐渐地将言语批评，偶尔动手的教育模式转化成了一种可以达到效果又不至于过程太过刻板、强硬的谈话。这种谈话，带有很多随机因素，可以因时因地因人而做出灵活机动的改变，也可以厚积薄发、一招制敌。有时候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并不会也不能马上找他谈，可能某天的放学路上，某次盘腿在沙发上看娱乐节目的时候正好碰到、看到了正向或者反向的类似事例，从旁观者的角度可能比人在事中的感受更为清晰和冷静，加上自己曾经的经历，这个时候的谈话可算是大旱后的甘霖，并不用非把这事往自己身上谈，尽可以就事论事，大角度、全方位地去讨论自己看到的这件事。娃娃们都不傻，有时候可能就一句两句自己也就瞬间明白了，这种谈话简直是精妙绝伦，有千斤顶似的效果。当然，这许多看上去、听上去无比有道理的做法实际上也是在无数失败的案例中总结、摸索出来的，且，并不一定适用于所有的娃娃。所以，各家各户娃娃的教育、谈话，我现在很识趣的不多跟人探讨，娃不一样，父母也不一样，原生家庭更不一样，你何德何能就一定觉得你的这套一定适用于别人呢？顶多就事论事地评论一些表象行为是否合适、得当而已。说到底，和娃之间的谈话，最好还是转化成聊天、说话，各种方式，各种场景，各种方面，能多聊就多聊，一个原则，娃不抵触就行，只有多聊，才能找到你们之间合适的方式，才能避免正儿八经的谈话，不是吗？
　　除了娃，我作为一家之主，居然现在也拥有了和日渐老去的父母谈话的资格。偶尔地，谈完了，自己还觉得挺有意思，生命就是这样的一种轮回和相互补足，我们似乎将小时候父母对我们所做的一切重新反馈给了经历峰值而回落的他们，直到他们将自己的人生圆满地画了一个圈。也许我们年老了也会这样，过度地纠结于某件事、某个人，甚至是某句话和某个动作，言语上已经表达不清楚了，但心里又是放不下，导致影响到了日常的起居、饮食，甚至是身体。今年大年初一，我娘给我大舅打电话拜年，结果又听说了桩桩件件她想不明白想不透的事情，当即，饭也吃不下了，聊了几句，居然哭哭唧唧起来，这大过年的，搞得我这心头也是一团乌云。那怎么办，谈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不是特别好用，最后没办法，我说了一句“你这是拿我孝顺你的成果去贴补别人家呀？我给你好好伺候地开开心心地，怎么就能被人家家里的一点事瞬间的就悲从中来呢？那委屈的不是我吗？该哭的不是我吗？我招谁惹谁了？”说完，我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扯一块纸巾，假情假意地在那擦眼睛，一扭脸，老太太挂着眼泪花乐了。
　　所以呀，谈话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显示着身份、尊卑、长幼等等，但某些时候，也是责任感的一种体现。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正式地谈话少一些，再少一些。没事，我们就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