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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二章 ...

  •   白妧住在楚丘,上边儿有老太太和二叔罩着,下边儿有温柔善解人意的大娘姐姐照应着,两个二婶打擂台似的争着对她好,还能使唤使唤二娘四娘;喝一口十三叔送来的果子水,吃一口十二叔买的零嘴,玩一会白三郎的七巧板,玩一会给四郎扎的秋千架,一大群人围着她转,日子简直不要太自在。
      她这才知道,难怪小时候老喜欢回楚丘了,原来楚丘就是她无忧无虑的童年啊。
      小苔在一旁蹭着零嘴,还不忘嫌三嫌四,“这家的桂花糖没有瘦猴精哥哥家好吃,对不对?”
      瘦猴精……哥哥?
      叫得这么亲热?她差点忘了这茬,起身正要问小苔糖丸家的事,就被二娘白婧截住话头:“糖是十三叔给的,小苔说的哪个猴精家的桂花糖?我们姐妹明日给三妹妹买去。”
      这个三妹妹便是她白妧本人了,堂姐妹中序齿她排行老三,她赶紧解释,“不必不必,他铺子在济阴呢,就在我家对面,不过这次来得急便没给姐妹们带。”
      二娘拉着她的手,“没关系三妹妹,我娘说了,在楚丘只要妹妹开口,想吃的想要的一律都给三妹妹办来。”
      二婶这么大手笔,她挺难为情,赶紧喝一口糖水压压惊。
      白妧勉强笑了一笑,有些埋怨小苔突然提起瘦猴精,空着两手来二叔家就算了,对十三叔买的零嘴还挑三拣四,二娘一番话说得大气豪爽,倒叫她先不好意思起来。
      没想到这一次小苔比她大方多了,一边拍着胸脯保证:“下回小姐们到了济阴,咱们小姐一定会带小姐们去尝一尝。”
      她这样豪爽,三位姐妹脸上也露出善意的笑容,忙说自家姐妹怎么越说越见外了?其实对二叔家三姐妹而言,白妧来之后祖母拿了体己钱贴补家用,她们三姐妹也跟着裁了新衣,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本质上的提升;再有,只要胆子肯大一些,向母亲要什么东西时只要说是白妧要的,母亲必定欢欢喜喜就去置办了。
      白妧心中苦啊,她又不是真的十三岁小儿,这家里一个个拿她当枪使,开口闭口“这个是白妧说的”,“那个是白妧要的”,打量她傻看不出,其实她只是混在这群小孩子里看他们耍滑头罢了。
      可这个小苔,她竟还见缝插针,变着法子给自己家铺子劝生意……
      没办法,祖母将小偏院拨给了白妧独一一人居住,姐妹们一到了晚上就她的小偏院里聚齐,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大家说了会话,姐妹们的丫环都来寻人,众人这才惊觉夜已经很深了,私房话留着明日再聊,赶紧各自散去安置了。
      祖母院子里的老妈妈也来催过了,白妧口头上应着,脚下却一步未动。
      风温柔翻越一座座山岭,再从廊下刮过,这风注定是要去远方的……
      如果拂过我面的这风要去远方,它会不会去左婴?
      小苔不想知道风要去哪里,将只觉得上下眼皮在打架,眼皮一闭一睁,恍惚看见墙头上坐着一个人。
      “呀!那是谁?”
      小苔拽了拽白妧,白妧心中一惊,目光被那道人影吸引过来——
      墙头上,一个修长的身影正骑跨着,与四周黑漆漆的夜色融为一体,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
      她又惊又吓,瞬间睡意全无,下意识抓住小苔的手。
      这世道也太乱太离谱了,现在的飞贼都不避人了吗?
      白妧心里发怵,但看不十分清楚,抓紧小苔的手渐渐收紧:“小苔你别怕……”
      二叔家果然不太平,竟还叫小毛贼进了屋。
      小苔吃痛,“我不怕,就是小姐你,倒是别抖啊。”
      她赶紧撒开手,“我没抖啊……”
      我只是觉得那个身影好像赵霈,可她如何敢信,爬*墙他的确是一把好手,那也不可能,白妧心中清醒,他人在赵国左婴呢。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不该呼救,想叫救命又怕墙头上的人真是赵霈,可若真是歹人,等他翻进院来,她可怎么办?
      可这样一分析,似乎是飞贼的几率更高了呢!
      等不到她呼救,那人影一跃跳下了墙头,站在墙根底下双臂环胸望着她,真真是个孤瘦雪霜姿。
      这种时候她怎么还有心情去欣赏小毛贼的身姿呢?
      白妧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了,她这辈子都不会认错,真的是他!
      她捂紧自己的口鼻,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隔壁院的祖母。
      他闲庭信步般朝她走了过来,一开口,秉承一贯的阴阳怪气儿:“好好的不在济阴呆着,跑到这地方叫我好找。”
      他的声音像灵巧的十指,悄然拨动白妧的心弦,廊下的灯火映着他清瘦的脸,真的是他来了!
      虽然捂住了口鼻,可露出黑葡萄似的眼睛,忽闪忽闪。
      他看着她惊喜的样子,低头笑了一笑,上前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他今日的手暖暖的,牵着她一刻舍不得松开。
      白妧忙叫停他,“天都黑了要去哪?”
      他可真不见外,出现得真奇怪,穿着一袭玄色的衣衫,却说不出来的形制,走动时袍角上翻,露出脚上穿着的白鹿皮靴,这身装束很明显是为了方便骑马。
      赵霈扭头看了看四周,院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傻乎乎的小苔,他低下头对白妧解释道:“我时间不多,你跟我走。”
      白妧安抚好小苔,又转过头来问他,“为什么你翻*墙进来,却要从大门走出去?”
      这个从常理上说不通啊,难道你以为白家的人是傻子吗?
      赵霈立刻伸手捂了捂她的嘴,“越*墙这件事本就不雅,如今只有你和小苔看见还好,你是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就看小苔嘴严不严……”
      小苔听出这话有威胁的意思了,忙不迭点头:“赵公子放心,我的嘴很严的。”
      他听见小苔还叫自己公子,心中亲切,至少说明在小苔心里他还是原来的赵霈,只是不知道白妧心中作何感想。
      随即便听见白妧当着门房的面对小苔说道:“你去告诉老太太一声儿,就说我送这位朋友出门,立刻便回。”说完向小苔挤挤眼。
      小苔立刻会意,乖巧地点头:“是小姐,我立刻就去。”
      白妧“特意”叮嘱道:“千万别一掉头就自己回院子睡觉了。”
      小苔转身往内院走去,“知道了小姐。”
      说完二人完全不顾门房诧异的眼神,手牵手径直出大门去了。

      “这是你的马?”
      大门外好一匹高大威猛的骏马,身姿矫健,油光水滑。
      赵霈点点头,拉她上马,在她耳边说话:“它是疾风,这两日多亏了它。”
      真是骑马来的?那么远的路,他怎么敢……
      不是第一次跟他骑马,只不过这一次白妧坐在他前面,被他握紧缰绳的手环住,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暧昧。
      白妧想努力打破这种尴尬:“我们现在去哪?”
      这都出了白家才想起来问去向,赵霈便忍不住逗她一下:“你想去哪儿?”
      马跑起来的时候有些颠簸,白妧晓得,若他真是骑马回来的,那一定比这快多了,也颠簸得多。
      他顾念白妧所以尽量平稳,怎么会是这种既刺激又紧张的心情,白妧深吸一口气,想平复却怎么也平复不了。
      她说:“走吧,咱们去做一对苦命眷侣,浪迹天涯。”
      “……咳咳。”
      赵霈不察她的回答竟如此离经叛道,一时竟无言以对,她合该去演戏。
      赵霈问道:“我若说带你去左婴,你怕吗?”
      “我……怎么会怕?反正你会保护我对不对?”
      见她迟疑,也知道她会害怕,赵霈有些后悔逗她,轻轻一吻她的发梢,“带你回去太危险,现在局势未明,再等等吧,你等等我,等到局势明了我一定带你回去。”
      他还会回去,白妧不知道他不分昼夜的奔赴算什么,一想到还会再分离,心里就隐隐有些难过。
      他终于对她说叫她等他,之前她设想过很多次,若她真能如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一般等他,那他即使有天厌倦了,或许心中有愧,或许会对她顾念旧情吧。
      可他的这句话她等了好久,她知道他是没有把握不会轻易许诺的人,他的吻轻柔得像没有发生过,他的声音萦绕耳边,像是轻柔的咒语,白妧突然对另外一种生活有了憧憬。
      没走多远,疾风便停在一处破旧的庙门口,庙门内隐隐还有火光。
      赵霈将疾风放去吃草料,任何时刻也不忘牵住她的手,像个少年第一次牵住自己心爱的姑娘,满心欢喜又小心翼翼。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荒郊野岭只有一间破庙。
      推开门,角落里燃着一拢即将熄灭的火,旁边支起的架子上烘烤着衣料。
      赵霈走过去,赶紧往里面添柴使火又旺起来,衣料遮挡的地方竟然还烤着一直油光水滑的鸡!
      “来得匆忙,未寻到更好的处所,你会嫌弃这里吗?”
      白妧打量了周围环境,也打量他,今日的他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可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一样,最大的变化大概是衣服的质感有所提升,他从前也爱穿玄色,却只是普通的玄色布衫,而今日的玄色在火光映衬下淡淡的竟然有红色的光纹,衣料上密密麻麻的松柏暗纹,一丛接一丛。
      她平日是个讲究的人,可现在跟着赵霈她倒觉得自己能迁就一下,随即搬来一块扁扁的石头坐在火堆旁:“这个时候有一拢火堆倒是真的不错。这是你弄的?衣服也是你的……这鸡也是你烤的?”
      他笑着点点,与她玩笑道:“鸡……是我生火烤衣服时,是它自己跑了过来。”
      白妧睥着眼睛摇摇头,表示自己一个字也不信,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只烤鸡跑过来的场景。
      她心想若是得空便将这鸡画下来,裱装好送他。
      周围一片寂静,深秋已至,草围中窸窸窣窣的爬虫声响越来越稀,越来越小,整片天空只听见她的笑声。
      四壁残破,滚圆粗大的柱头上漆水已经斑驳,犄角旮旯里结着一张张蜘蛛网,容身之处很小,风吹进来时觉得有点冷,他好像也不在意。
      白妧记得他一直是位挑剔的主啊,怎么这样的环境他也能将就了?
      赵霈翻动了烤鸡,发出油滋滋的声音。
      白妧问到香味,这才想起来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楚丘。
      赵霈瞄了她一眼,显得十分轻描淡写:“出来散散心。”
      “散心跑这么远!?”
      连他自己也觉得陷入爱情的人就是这么不可理喻,我若不是心系于你怎么会跑这么远?若是叫宋王知道赵王此刻正在宋国境内吃烤着鸡,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一挑眉,既喜欢又怕被看穿,她还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只得遮遮掩掩,“啊就……一没留神就跑到楚丘来了。”
      “怎么不是别的地方?你没回济阴反倒来了楚丘?”白妧一个字也不信,“你莫不是为我来的吧?你是不是想我了?”
      她又惊又喜,脸上笑容慢慢绽开,又羞又涩:“你别不承认,你就是想我了,你说是为了我我会很高兴的。”
      他抬眼看她的笑,受到她的肯定,他整个人飘飘忽忽像飞起来。
      她给出这样的回应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们误会解除了,她对他理应如此。
      他一直觉得是她在调动着他的情绪,激发着他的感情,像幼童学写字,她始终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细细描绘。这一次也是,她的肯定远胜于方才跑过的千山万水。
      多年来克制隐忍的感情,这一刻全部被她调动起来了。
      白妧偷眼看他时,却见他却只是盯着火上的两只渐渐冒出油光的鸡,神情很是专注,却不知道他的内心是如何的汹涌。
      似乎感觉到她在偷窥自己,赵霈突然抬头朝她笑了一下,笑容就像火光那样温暖。
      “呀!”
      原来他不要故作冷漠的时候还是温暖的少年。
      说了半天也没交待他为何会出现在楚丘,白妧有些担心,“不会是左婴出了什么事吧?”
      该不会是赵霈的暴政被推翻,他逃出来的吧?
      他轻蔑一笑,“能有什么事?他们还能废了我不成?”
      ……只是你不要叫嚷起来,叫全楚丘的人都知道赵王在这里就好了,他可不想被围观脱不了身。
      白妧心中却在想,其实废了你也挺好的。
      他絮絮叨叨叫白妧别担心,“只可惜我没买到酒,我刚进城的时候,那些酒肆都关门了,今日这样的光景,合该好好喝一杯。”
      我觉得这一趟我没白来,我总算得到了你的一个肯定。
      白妧叉起腰,像极了赵王宫里的最高发言官,“喝什么酒?骑马不许喝酒!再说了,你替你哥哥带着孝,便诚心些。”
      赵霈无奈说了句好,她眼睛真尖,他已经极力将孝衣藏了又藏还是被她看见。
      他将木架子上的烤鸡递给白妧。
      白妧眨眨眼,一摊手表示他的这种行为虽然充满了对她的宠爱,她却无法对一整只鸡下手。
      她望着他递来的鸡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呢?想必你这两日都没吃好,也没歇好。”她眼角泛起了晶莹,顺势将鸡翅推了回去,“还是你吃吧。”
      他这才回过神来,哑然失笑:“你吃哪一块?”
      “要一只肥肥的鸡翅。”
      嘴上说不要,心里倒是实诚。
      她的推辞赵霈只是不理,硬生生撕下一块鸡翅塞到她手上:“吃吧,不许再瘦了。”
      看她分明就是想吃的模样,被戳中心事的白妧顿时有些难堪,她自幼便是胖胖的,好不容易最近食欲下降,她惊奇的发现自己不再是圆滚滚的孩童身姿,竟生生瘦出了腰围,就连肩背也薄了几分,谁问谁不喜欢自己身材苗条的模样。
      没想到这个小细节会被赵霈一眼抓住,她狠了狠心,咬了口鸡翅。
      没想到肥肥腻腻的口感立刻抓住了白妧的舌头,鸡皮烤得脆脆的,鸡肉鲜嫩多汁,一种甜而不腻的味道似曾相识。
      她又咬了一口鸡肉,冲赵霈比了比手势,“赵霈,我发现你真的非常有厨艺天赋了。”
      赵霈撕下一块鸡肉放入口中,点点头:“果然不错。”
      没见过谁这么夸自己的,这叫白妧想起两人在醍恩台时赵霈亲手烤的那条鱼,味道也是辛辣爽口,十分美味。
      她立刻凑上去说道,“从前你烤过的那条鱼你还记得吗?当时我没敢对你说,太鲜美了,真想什么时候咱们再烤一次。你瞧你做*鸡也是,随便烤烤也能这样味美香甜。”
      她嘴边一圈油渍,眼中却闪着激动的光芒,她甚至想好了赵霈若真被赵王宫赶出来了,他们要靠什么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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