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四章 ...

  •   “啊呀!小祖宗,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小苔呢?小苔那个丫头在做什么?”身后传来齐妈妈的声音,齐妈妈是平日里照顾她起居的妈妈。
      白家是做棉料布匹和茶叶生意起家的,崔氏偶尔会与白傅一道去仓库巡查或去铺子里对账,这种时候她都是跟着齐妈妈,在她心里齐妈妈就是第二个母亲一样的存在。
      齐妈妈麻利的取来外衣给白妧披上,“这个死丫头……我就只昨日一日不在家,她就撺掇小姐去江边,害得小姐溺了水,可怜见的。”
      白妧听到熟悉的声音,上一世她出嫁后齐妈妈便回了乡下儿子家养老,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齐妈妈了。
      一扭头扑进熟悉的怀抱里,眼角尚自带着未擦净的泪水,“齐妈妈我好想你。”
      齐妈妈摸到她手有些凉,觉得不过是相隔两日,小姐这个情绪似乎有些过头了,见她哭了起来又不忍责备道,“不过是耽搁了两天回趟乡下,小姐怎么又这样黏人,如今小姐是大姑娘了不该再像个小孩子了。”
      一面搂紧她一面又絮絮叨叨念叨起来,“我都听他们说了,你昨日和小苔两个偷跑出去,小姐你掉进了泷江,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没有大人陪着你们不该出门去。小苔呢?小苔那个懒东西定是又在睡懒觉,让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吃吃喝喝她铁定第一名,就小姐你们总是惯着她。”
      白妧泪光中抬起眼眸看着熟悉的齐妈妈,这唠唠叨叨的样子,真是一点都没变,闻着齐妈妈身上熟悉的皂角香,瞧齐妈妈说话前后矛盾,又说她是大人了,又让她出门须得大人陪着。
      小苔揉着惺忪的眼睛站在门边上,一出门就听见齐妈妈在说自己坏话,“齐妈妈你这样不好吧,你怎么老是在小姐面前告我状。”
      齐妈妈瞪着眼睛看她从小姐的房间出来,顿时又要发作,“你的状还要我告吗?你的懒全济阴城谁不知道?”
      白妧连忙抱着齐妈妈浑圆的腰围,笑着打断她的话,眼中还有晶莹的泪光央求道,“齐妈妈别骂了,我知道错了。我好想吃一碗搓得长长的长寿面。”
      小苔奇道,“今日又不是小姐生辰,为什么要吃长寿面?”
      齐妈妈白了小苔一眼,谁规定长寿面一定要生辰才可以吃?
      她宠溺看了看白妧,摸了摸白妧的脸蛋说,“小姐昨天受了大惊吓,是该压压惊,吃什么都是准许的。”
      “你小苔!”可她语气一转,矛头顿时对准备了小苔,“还不快去洗漱更衣,你等着谁伺候你呢?”
      小苔向来心眼粗,整个白家白妧以外任何人说她,她都是是油盐不进的,相处久了也知道齐妈妈也是外厉内苒的人,她只甩甩手回自己房间去了。
      齐妈妈牵着白妧的手进屋,一面叮嘱,“小姐想吃长寿面可以,但是厨房里文火熬了三个时辰的参汤,我还给小姐寻了只三年长成的老鸭子,那是专门寻来给小姐补身子的,小姐也得乖乖吃了才行。”
      白妧刚要说话就被齐妈妈制止,“我知道小姐不爱喝药,可这是参汤,一百年的野山参寻常也是寻不见的,再不喜欢喝了补补身子总是好的。”
      白妧笑道,“既然不好寻,齐妈妈又是从哪里寻得的?”
      齐妈妈一面整理床铺,只是笑笑没有回话。
      她拒绝不了齐妈妈的关怀,若是再拒绝她也说不出口,只好乖乖点头。
      小苔换了衣裳过来,翻箱倒柜取了一套雪白的衣裙捧过来让她更衣。
      看见衣裙白得刺目,白妧心头一颤,记忆中的片段白得刺目,她还是很害怕这个颜色,推说不穿这个让小苔快拿走。
      小苔和齐妈妈一阵莫名其妙,只得另寻了粉色的衣衫给她,她好久才令自己心绪宁静下来,可仍是惘惘有思。

      到崔氏房里时知道白朗已经去了学堂,后来的她有时候在想哥哥十数年寒暑不间断去学堂,可最后不为功名不为权,仍只是回家继承白家的家业,做了管账理财的事,她很想问一声哥哥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从小父亲就说白朗是男人,是未来白家的家主,是百奇商会的领头人,是将来要承担起白家家业的人,茶庄、田产、商铺、商队等数千口每天睁开眼就等着家主一声令下,只有品行上层之人才能担得起白家家主的重任,必须严谨教养。
      而她是女儿家,是要被疼爱一辈子的,她什么都不需要学,她有白朗这个哥哥就够了。
      白朗上的学堂原本是白家的家学,由祖父设立的“玉海书院”,在父亲这一辈重新选址修建,现在是济阴最大的学院,边境城市缺少好的先生,父亲便出资请来许多各地的先生,有很多出仕无望或是不愿意出仕的先生便可以在这里一展所长,也有很多学生在这里求学。
      当年宋国同意白家将自己的家学壮大,也是费了一番周折,说简单就是宋国官府本身想设立学府奈何又想一毛不拔,所以就由官府牵头,余下的钱全部由白家出资,这件事从选址修建到请大夫子授课,从平日学院杂役到学生餐饮路费,全部费用都从白家公账中支出。
      最后“玉海”二字仍沿用祖父的字,父亲白傅也是书院的挂名“白先生”,这是白妧上一辈子就知道的事。她还知道实际上白家的很多资产生意都需要官府行方便,白家有钱替官府办几件实事,官府在很多事情上会对白家通融,这是两厢便宜的事,虽见不得光可也算是公平交易。
      只是她现在头疼的不是这件事,原来崔氏觉得她昨日落了水又没有好好用晚饭,于是一早就吩咐厨房做了她最爱吃的早点,白妧并不知情,又向齐妈妈要了长寿面,现在所有食物都摆在桌上,满满当当一桌子早点,她竟不知从何下手。
      “小苔……”她糯着声音喊了一声小苔,求救似的望向她。
      崔氏在一旁坐着看账本,齐妈妈和崔氏身边的王妈妈正在小声说着乡下家里的庄稼田地,无人注意到她悄悄将一个牛肉烤饼从桌面上转移到桌下,再递到了另一只小胖手了。
      小苔扭着身子,背过手将牛肉烤饼藏在身后,小心注意齐妈妈的眼风,一步一挪地出了房门。
      心境不同了,如今的白妧再看小时候的小把戏,只觉得好笑,埋着头笑个不停。
      “小姐笑什么?”正在聊天的两个妈妈发觉不对劲径直走过来,看见小苔不在就知道她们的把戏,叹了口气也不追问。
      王妈妈将一个盅子打开,顿时一股苦涩的药味直扑白妧而来,她皱了皱眉。
      王妈妈将倒好参汤的碗递到白妧面前,“小姐快喝吧,极难得的百年野山参呢,现在这世道可拿着钱也买不到。”
      齐妈妈也随声附和,“小姐最近瘦了许多,想是要抽条子了,是该好好补一补了。”
      瘦了许多?
      白妧看了眼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又望着面前的碗,她真的很想说我没病,我小时候没喝这个东西也好好地活到二十了,身子一直很好。可她说不出口,只得糯糯地端起碗,将妈妈们的这点心意一口闷进肚子里。
      奇怪这野参并没有想象中的苦药味,反倒是苦中带着一丝甘甜,香气浓郁,回口觉得甜滋滋的,白妧咂咂嘴并不十分反感。
      二位妈妈齐声夸了句真乖,又给她端上了她亲点的长寿面。
      她叹了口气,难怪小时候的白妧一直圆滚滚的,照齐妈妈这种投喂方式她瘦得下来才怪。
      王妈妈一面收拾她不用的碗筷,欣喜道,“瞧着剩下的参片扔了怪可惜的,毕竟现在上了一百年年的野山参根本无处去寻,即便是寻到了也是王宫皇室的专用,能得这一只真是我们小姐福分。”
      齐妈妈也笑道,“是啊,可隔壁说了,小姐还小喝些参汤就行了,参片就不必了,不必补得太着急。”
      崔氏听她们提到隔壁,于是从账本中抬起头想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白妧顿时脸色僵硬,“什么隔壁?”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对诸如“赵”“隔壁”这些字眼这样敏感,心里顿时堵着一口气。
      崔氏无奈叹了了口气,昨日赵霈送来这只野山参时白妧并不知情,后来她见了赵霈不但不感激人家救命恩情,还闹得不欢而散,赵霈似乎也猜到白妧会抗拒,便特意叮嘱了,如是熬了参汤小姐不肯喝便不提是他送的最好。
      王齐两位妈妈顿时面面相觑不知她为何突然面色如此凝重。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要突然提起隔壁?”白妧心中顿时如鲠在喉,憋着一团火想摔点什么东西,最怕的是这东西是隔壁赵霈送的,她现在又稀里糊涂承了人家的情。
      崔氏只得亲自下场解释,“妧儿,别大惊小怪的。野山参是赵公子昨日送来的,所以我命厨房给你熬了汤。”
      白妧瞪大了眼睛,简直不可置信母亲竟然如此轻描淡写,“母亲,你为什么要收人家的东西?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不清楚吗?你还让我吃下去了,你们为什么要让我这么为难?”
      “你们能是什么关系?”
      这下轮到崔氏狐疑了,从昨天这孩子见到隔壁赵公子开始,她就是一副吃牙咧嘴时刻准备要吃人的模样,她晚间还和白傅提起说是自己孩子不知好歹。
      难不成这两个孩子之间真的有什么过节是大人们不知道的?
      ……白妧顿了一顿。
      对啊,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恐怕连赵霈自己都不知道他将来会做赵王,还要灭济阴,她因他而死。现在除了她的记忆,她和赵霈都只是十几岁的小孩子,现实中连照面都没有打过几次,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一不小心又说漏嘴了,白妧愣了愣,顿时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火气也小了大半。
      她无话对答,只得用别的话开始搪塞,“我是说你不该收他们的东西,你瞧过他住的房子吗?他哪里买得起这么贵重的野山参,别是买的假东西想害我。”
      崔氏有些生气了,终于放下手中账本,“混账!明明是你对赵公子有偏见,你可知那支山参他从赵王宫里带出来的东西,先赵王御赐的东西,原是宫里的夫人留着给赵霈公子保命用的,人家就这样随随便便给了你,你居然如此不知好歹!”
      崔氏这回是真的恼怒了,一直觉得女儿只是任性顽劣一点,没想到她就这样辜负旁人一片爱护之情,她心口堵得不行。
      王妈妈和齐妈妈都不敢吭声,小苔躲在门口听到夫人发怒,一面替小姐担心可又不敢进屋来。
      她被崔氏一怒吓到,只有纳纳地回答,“那母亲更不该收了,以后拿什么去还人家这人情?”
      他原没有必要对她这样好,想必不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而是为了结交她背后的白家势力。可是,回想他们住的房子又旧又矮,那山参怕是他能拿的出手的唯一的东西了,不管是为了什么,心意总是好的。
      见她言语有所缓和,崔氏也不忍苛责她,将语气放缓,让王妈妈和齐妈妈先出房门去。
      只有她们母女二人,是崔氏有话要悄悄对她说。
      崔氏招手让她走到面前,温声道,“妧儿该懂事些了,我知道你是因为外面的人都说赵霈公子不好,所以你才这样抵触与他结交。可是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也不该那样,是赵霈公子救了你,至少他对我们是以诚相待的,这是我们真切看到的。做人不能太苛刻,更不能被别人的想法左右。”
      “再者,你父亲说了……”
      崔氏也不知道该不该对女儿说这些,觉得她还是年纪太小了,只得隐晦地向她说,“先赵王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现在的赵王,另一个就是赵霈公子,他……他的言谈举止有礼,定是赵王宫里精心教养出来的,原本品行不坏,许是被流放的变故才导致他性格孤僻,你们若与他交好也不会有什么大错。”
      崔氏也晓得话不能说得太多,若是女儿不懂事传扬了出去反倒是给赵霈引来了祸事。她当然不知道女儿如今身子里装着的是二十岁的白妧,这件事崔氏只需稍稍一点,白妧便恍然大悟。
      她暗暗吸了气,原来父亲当年竟藏着这样的心胸——当年他资助赵霈家原本也有自己的盘算,如今的赵王是赵霈的哥哥,是赵王后所生,虽是嫡子可身子一向羸弱,至今未有子息,也就是说赵霈就算是流放之身,却仍是王位合理合法的继承人。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父亲,生意人就是生意人,从不做无利之买卖,他的预判基本是准确的,再过几年赵王就会因为虚不受补,吃补药吃死。
      赵国一时间无人主事,朝堂上群龙无首,为了王储王位争论不休,最后只得将在宋国做质子的赵霈接回国,继承了赵王之位。
      崔氏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完,白妧不禁感叹父亲母亲的先见之明,仿佛对她的结局有所预见,努力地想要修正白家和赵霈的关系,可是父亲没有预料到的是,赵霈掌权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恩将仇报,率先灭了济阴城,顺便灭了白家满门,不争气的她最后还是被赵霈害死了。
      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赵霈会想要第一个灭掉济阴城?
      她懂了。她自幼在城中长大,对济阴的感情是很深的,她舍不得更不会去破坏它,可赵霈不一样,他恨这里,恨这里的每一个人,恨每一个曾经见过他身魂落魄的人,他要让他们统统闭嘴。
      而白妧,为什么城破之际独独点名要她去服侍他,大概是少年时她指责过他将自己推进水中,或许他当时真的没有做过,骄傲的她从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不论是当他是脚边的一条狗还是赵国的王子,她都瞧不起他。
      她目前的处境比赵霈好千倍万倍,白妧任性妄为,哪里肯为当时正是质子的赵霈留一分面子,她越是高高在上将来赵霈就越是发了狠的羞辱她,以至于招来了后面的祸事。
      想起昨日和赵霈红口白牙对峙,白妧不禁打了个冷战,重活一世,她竟又走上了原来那条老路,毫无疑问照这样针锋相对下去,除非她将来能销声匿迹让赵霈找不到她一点踪迹,否则他们还是拼个鱼死网破。
      虽然现在她能体会父母的用心良苦,可是从前的白妧哪里看得懂这些?
      白妧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向母亲解释自己对赵霈的厌恶,难道告诉母亲她梦见赵霈将来要做种种恶事?
      她巴不得从今往后都不要见到这个人,试想一下白家举家搬迁是不可能的,父母不会因为十二岁小女儿的一段离奇梦境就举家搬迁,那么多年的基业,人脉全都不要了,就为躲一个女儿在梦里认为有危险的人。
      她无法解释,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只得试探着向崔氏讲述昨夜自己的梦境,“我曾梦到赵霈要杀我,他将我推进燃着大火的房子里,我拼命地喊,你们都不来救我。我害怕极了,我害怕赵霈。”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