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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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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妧也想,倒不是盼着他来,只觉得像他这种特殊人物应该日日见着,叫他戳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叫人安心,否则他背着人指不定干什么勾当呢。
她特意告诫白九:“九叔在百奇可要多留意赵霈。”
白九默默与白朗对视一眼,她当真是一片坦诚对赵霈,可惜那边儿并不领情,这辈子没见过她对谁这么上心了,一时觉得她有些可怜,深沉地点点头:“妧儿放心,九叔一定不让旁人欺负他。”
白妧:?
白朗见她时不时出神,心中十分不忍,知道她对赵霈情难自拔,做哥哥的自然也多次劝她,“妧儿,这世上很多事不是一厢情愿就成事的,可你只管尽你的力,剩下的就交给老天。”
他又说:“昨日的太阳,晒不干今日的衣衫,外面有更好的风景,你千万不可将自己局限在一个小地方。”
他在白妧一脸的迷惑中郑重握了握她的手,有些苦非得她自己吃才行,他这个做大哥的有些话也不能明说,人与人的缘分是不同的,何苦叫一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儿活得像个怨妇呢。
只是白妧莫名觉得身边的人对她的关爱提升了不少,言语明显温和许多,也不偏执和她争了。
她奇得,难道是一个个良心发现了?顺风顺心地过了几日,她心情也好了一些,自然又胖了一些。
好在这些日子养下来,白朗的脚好了许多,终于在白妧的允许下在屋里走动走动,稍微活动下筋骨。
儿子脚好了,女儿近来也没惹事,崔氏很是欢喜,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顿便饭,顺便庆祝白九乔迁之喜。
竹丸巷的宅子将将装饰一新,之前因为白九和玉氏婚期仓促,竹丸巷的新居没在婚期前交付,两人的婚礼只好在白宅举行。
对此玉氏倒不介意,直言一件喜事变成了两件,白九先成家后立业。
搬家这一日,白妧依照和白九原先的约定送了玉兰、牡丹、海棠花各一对,寓意玉堂富贵;又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匀出一些金块,着工匠打了一对小巧的金竹摆件送给白九夫妇,金竹摆件又寓意“节节高升”,玉氏见了果然喜欢,直夸白妧心思灵巧。
白九见白妧话不多,便又故意与她玩笑:“妧儿这回够大方,九叔搬家你送金竹,来日九叔家添丁,你可得送金猪。”
白妧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登时放出了豪言壮语:“叫你生,一人送一头!”
白朗背过身去笑她话里的漏洞,也不知道她的一头是故意还是无意,总觉得她是在暗戳戳的骂九叔。
宅子坐落在竹丸巷,是个三进出的跨院,正门正院里摆了几张八仙桌,今日的暖屋席面便摆在这里。按济阴的规矩,今日是暖宅子,不能冷灶,主家要邀请三朋四友一起在新宅子煮些甜的东西吃,比如甜汤圆或着甜茶,主要是图个喜气。
香炉中燃了清淡的香,驱散了不少屋子里装饰材料那种难闻的味道。
带他们参观新宅子的玉氏眉眼温和,见白九老是对白妧的私房钱念念不忘,便敲打他:“你只管问妧儿要东西,你怎么不说说将来妧儿出嫁你这个做叔叔打算陪嫁多少?”
白妧轻快地跨过门槛,立刻歪着头问白九,“对呀,九叔准备给我陪嫁多少金?”
白九笑声爽朗,挠挠头说:“妧儿还小哩。”
玉氏忙道:“不小了,下月初十十三了,女孩子转眼便及笄了。”她掩口笑了,像妧儿这样灵秀的女孩子一旦及笄那媒人们还不将白家的门槛踏破吗?
白九小心翼翼:“是么?”他大笑一声,突然伸出手,本想抓白妧头上扎的丸子,却被白妧灵巧躲过,他故作深沉:“我还以为我妧儿还小,不着急出嫁的事。”
白朗笑了一声儿,假意埋怨玉氏:“婶婶干什么突然提这个,眼看着月底,这下她又该叫我们提前送生辰礼了。”
她疑问道:“婶婶怎么知道下个月是我的生辰?”
白妧脑中忽然生出一个疑问,短短几个月,在白妧记忆中并没有明确对玉氏说起过自己的生辰,玉氏怎么那样自然的就说出她的生日?
玉氏略一迟疑,“前几日我听你母亲说起,正打算问你今年生辰怎么过。”她一面说着,目光落在了白妧身后,其余两人目光也跟着玉氏一道穿过白妧,最后落在了白妧身后。
白妧哦了一声,她甜甜一笑,“劳婶婶费心,年年都是如此,到时候不过是请小姐妹们聚一聚罢了。”
白九正要说话,白妧只觉得他们视线突然转移得很奇怪便抢白道:“只不过九叔和婶婶的礼物可不能少,妧儿就先谢过了。”
他们的眼神都很奇怪,她一面说着话一面下意识扭头去看——
原来是赵霈,他抱着一卷画轴进院子来,见他们四人聊得热闹便没有出声打断。似乎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白妧,他只得茫然四顾,在门口停住了脚故作一副闲散的模样。
整个白家知道白妧和人家闹了别扭,人家是来贺他乔迁的,白九忙叫他进屋来,顺势接过他手里的画轴。
赵霈神色有些忐忑,面对白九的热情却显得十分踌躇,他小心地看了白妧的神色,见她虽然面上冷漠却并没有十分反对,便跟着白九身后进了正屋。
白朗果真是为了她操碎了心,生怕他俩又闹起来,忙悄声暗示白妧道:“来者皆是客。”
白妧怏怏不乐,她自然知道分寸,这是九叔的宅子呢,就算要闹也不会是在这里,于是她撅了唇没理会。
玉氏解释道:“搬家正是要人多才热闹呢。正是因为这宅子许久无人居住,人气儿太少,便叫了你们来替我们暖暖新房,咱们今日不论长幼,只管好好热闹一番。”她顺手打开赵霈送来的画轴,只看了一眼便对白九笑道:“这不是巧了吗?”
她眼中有一丝暧昧的笑意,特意将画卷展示给白妧,白妧的心立刻突了一下,立即在心里埋怨起赵霈来,这人送什么不好……
只见那画中月影绰绰,一簇水墨小竹浓淡相映,竹叶疏密有致,整个画面洒脱自如,白妧说不出这画哪里好,可偏偏就是觉得好看得紧,可见他着实要下一番苦工夫。
赵霈立刻便觉察出了白妧的一丝怨念,忙问道:“是我自己画的,可有何不妥?”
白朗忙出声缓解尴尬:“并无不妥。”
玉氏忙收起画,“画得很好,挺拔洒脱,颇有君子之风,寓意也好。”
白妧咬了咬唇不言语,许久才轻哼了一声,语调中带着一丝丝不满。
她仍是一副赌气的模样,赵霈搭不上话,只得对白朗报以抱歉一笑。
白朗却心知肚明,为避免再次触白妧的霉头,他忙叫九叔将画收起来。
白妧也阴阳怪气儿嘱咐白九叔,“好好收起来吧!指不定哪日便成了旷世名画。”说着便背过身去不理会众人。
可不就是名画吗,将来他做了赵王,他的真迹若是卖个赵国的那些个官员,还不知道到时候要赚多少钱。
九叔虽然看不懂画,却也郑重其事谢过了赵霈,此时白九脑中灵光一闪,好似突然明白了白妧心中所想,这不是一条生财之道吗?
他当即向赵霈邀画,“梅兰竹菊四公子,你怎么独独画了竹,梅兰菊呢?何时得空了一并画来。”
赵霈点点头,含蓄地一笑,透着矜持和自重之色。
为避免太刻意,白九又故意问玉氏:“我觉得竹子好,要不然咱们种一丛竹子,既美观又风雅,竹笋可以吃,竹筒可以蒸饭吃,竹叶还能包粽子。”
玉氏掩口笑道,“都听你的。”
玉氏望向门口,院里除了一些丫鬟婆子正在忙碌并无其他人,她说:“也不知良野什么时候才来,可别误了时辰,他还说要带朋友过来。”她一面说着一面张罗着去煮甜汤,白九挽起袖子去帮忙,夫妇俩说笑着便丢下这三人出去了。
他们这样如胶似漆,你来我往说着话儿,白朗直呼受不了,求助地望向赵霈,见他早已转过视线去看着白妧的背影,白朗顿时有些闭气。
他无力叹了口气,似乎他并没有存在这里的必要,站了许久他突然觉得除了心累、脚也有些累了,便扶着门慢慢走了出去。
白妧听了玉氏的话顿时心一虚,江良野他要来吗?
他来也是应该,玉氏本就是他的姨母啊,玉氏暖宅他理应是要来的。
突然有些小小的紧张,赵霈就站在她身后,她赶紧回头看赵霈,此刻他却泰然自若,见她回首只是垂了垂眼眸,这种情况不应该啊……他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她这才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个白朗出去也不叫自己,白妧只觉得尴尬,她想跟上白朗又显得太不待见赵霈,难不成人家一来她就要走吗?可她找不到什么话题去打破这沉默,忙转动眼珠朝他扯了扯嘴角,算了,她不看镜子也知道自己皮笑肉不笑有多难看,还不如不笑呢。
他却仿佛无意一般朝她走过来,站在她面前,神色间有浅浅的虑色:“气消了吗?”
劳他还记着,白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声质问道:“你画什么不好偏画竹子?你明明知道我送的金竹。”
低头体味着她的表情,他破颜微笑,“你送金竹,我画竹,不正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吗?”
“谁要和你心有灵犀?你画梅兰菊其他三公子不好?你偏要画竹。”说到“心有灵犀”这四个字时她莫名一阵心虚,白妧慌忙看了下四周,索性人都走开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今日可是你九叔乔迁之喜,梅音同‘没’,兰音同‘难’,至于菊嘛,我画得不好……”他无奈地摇摇头,“我只好画竹赠他。”
他的笑容极浅极淡,犹如羽毛一样轻飘飘的,无声而轻巧。
“诡辩。”
她避开眼,贝齿微咬着下唇,觉得自己声儿太小太完全没底气,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不在意她说什么,只笑着又问她:“气消了吗?”
他近在咫尺,气势逼人,白妧这才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那件事情。
他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静静的审视着她,明明眼波平静,却令白妧不自觉会联想起黑暗中虎视眈眈的野兽,她知道赵霈充满危险性。
可她气消了吗?
“我不知道。”
她真不知道,她只知道必须小心应对着他,他像能看穿她的内心,此刻等着她的一句答案,既不生气也不发怒。
少年似乎松了口气,他真怕她会拂袖而去,可见她一副犹豫的样子,他眉宇间郁气也终于消散,说道:“气消了便好了。”终于他的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显得极不自然,可就连那一丝笑意也很快消失不见。
白妧正要说话,我什么时候说我不生气了?
突然,他言辞恳切抢白道:“对不起,我当你是亲妹妹一般。”
白妧:?你在说什么啊?心都是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又抬眼看他,他逆着光线,眼中分明含着几分戏谑,他的身后站着去而复返的白朗。
呃?
白朗无意撞破二人的私隐,他双手端着一碟甜点,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没听壁角的习惯,只是无意听到一句。
诸如“你是好人”“做你哥哥”此类的话都是妥妥的婉拒,白朗亲耳听到赵霈再次拒绝白妧,心念着赵霈着实是无情了些,却也十分感叹白妧的勇气可嘉,情*事如此艰难竟还越挫越勇。
到底心疼白妧,他赶紧叫白妧吃点心:“都别站着了,吃些甜点吧,昌园新来了位做点心的厨娘,瞧这点心既新颖又好吃。”
白妧对新鲜事物始终保持好奇心,赶紧走向白朗:“不巧的是咱们最近没出门,外面发生了什么我竟也不知道。”
兄妹俩都想要快速打破这种僵局,白妧不再去想赵霈说过的话,妹妹就妹妹吧,原本玉海书院的很多学生也当她是妹妹呀,她感觉没有什么问题。
一碟黄灿灿的小圆球球看似平平无奇,外壳脆香,咬开外壳便流出雪白的流心,带着蜂蜜的香甜,还有另一种与奶味相似的清香,白妧吃不出是什么,却又觉得很满意。
白朗放下点心又朝赵霈招招手,“晓得我妹妹喜欢这些糕儿饼儿,九叔今日便特意去请了昌园的厨娘来帮忙,此刻大家正在厨下忙着呢。你尝一块。”
知道他不爱吃甜,白妧刚想阻止,却见赵霈捻了一小块入口,面上并没有特别反感的表情出现,他咽下点心才说了句:“是椰丝。”
他低头看了一脸懵的白妧,解释道:“厨娘用椰子肉做了的椰丝裹在点心上。这个东西……在赵国很常见。”
椰子?白妧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没见过,更别说吃了。
任由赵霈如何形容,椰肉多么色白如玉,椰汁多么清凉甘甜,多食还有滋补美颜的功效;这些在她脑海里完全没有概念,她只能细细品味着点心上的一点甜味,不经意间在她心中有了一点点小小的遗憾。
白朗也颇为遗憾,“待我再长大些便能跟着九叔出去看看了。”
“白朗准备去哪里?”
“他去哪里也得带着妧儿,不是吗?”
门外传来江良野调侃的声音,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穿着青紫色的长裙娉娉婷婷走进来,她身姿摇曳,细腰上流苏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清脆而优雅。
少女略施粉黛,眼如星辰,大家的目光立时都被吸引了过去,原来是秦兆娘。
白妧低声叫了声,“秦姐姐。”
众人互相见了礼,秦兆娘倒是对她热情,她却发现自己自打发觉江良野与她关系亲密后,她便不自觉疏远了秦兆娘。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未长成的身形,胖嘟嘟、圆滚滚,真是没眼看,心里悠悠叹了口气,且不说成年后样貌如何,只现在江良野整日跟在秦兆娘身后也是有些道理的。
玉氏随后进来,笑道:“原来良野说要带一位客人,原来是秦小姐。”她看了眼他们手中的礼盒,颇有些责怪,“不该破费的。”
秦兆娘随叔父婶婶在济阴住了多年,自然知道在济阴,暖宅的规矩是客人不能空手进屋,就算穷得什么也没有,布头子也要裁上一尺才能进屋的。
江良野送了幅泷江四景之一的《芝垭春景图》,画中小桥流水,画者似乎正在过桥,山上苍松浓郁,溪岸边山崖巨石,山溪湍流有声,春花几树,绿树成荫,山涧中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秦兆娘便送了一顶龙泉窑青釉弦纹三足炉,炉体由粉青、梅子青两种釉色交替,美玉般浑然一体,光泽柔和。
白妧一时便看呆了,说不出哪里好,可就是觉得画美炉也美,他们二人的礼物十分文雅,立刻便显得自己的金竹俗气多了。
白妧轻轻叹到:“这很贵重吧。”
赵霈嘴角突然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