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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   崔氏怪她说话没规矩,又怜她大病初愈只轻声斥道:“你这病来得凶猛,这两日你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如今醒了就又开始闹腾了。”
      王妈妈连忙附和道,“夫人放心,小姐能说能闹,又知道要吃要喝便是好了。”
      “两日?”白妧从言语间已经猜到大半,只是母亲的话中的两天令她懵懂。
      她侧脸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色居然比方才更暗了些,沉沉的黑灰色压了下来,原来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以为是天亮,实际上已经是傍晚了?
      崔氏见她问个没完,可一念及前两日的情形自己心里又难受,她在此不眠不休照顾了白妧两天一夜,女儿醒了她心中巨石也落地了,这才后知后觉困顿起来。
      她站起身来叮嘱了小苔几句,便出了房间。
      白妧目送崔氏出去,纳纳地说,“天黑了?”
      白妧疑惑地看着小苔,“小苔今日初几了?”她是端阳初五病的,昨日不是端阳吗?
      小苔叹了口气,“今日初七了小姐,喏,你瞧如今天天儿都要黑了。”
      所以大家的意思是她昏迷不醒整整两日,白妧微微意外,眼神迷茫。
      可是这两日光景于她竟毫无知觉?
      白妧喃喃自语说道,“我怎么了?”
      小苔自然知道她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两日里任由旁人将她翻来覆去她连哼都不哼一声儿,没日没夜将她放在药汤里泡浴,水冷了换水,药淡了换药,她都是毫无反应。
      好几次夫人见她头和手垂下来都吓得哭了,大家都以为她不行了都哭了,连老爷和公子都在悄悄抹眼泪。
      小苔眼中含着眼泪,摸了摸她的手是温热的才怯怯地对她说,“小姐你再别吓我们了。”
      白妧看她的样子忍不住心疼起来,她伸出手抱了抱小苔,顺势拍了拍小苔的背安慰道,“我不吓你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给我说说我怎么了?”
      小苔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昨日早晨我进来给小姐打水洗脸,小姐你在床上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吓坏了,连忙叫齐妈妈来看,齐妈妈又找夫人来看,夫人请了济阴所有好的医师来瞧,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药也喂不进去,过了好久,大夫们说已经没有没别的法子了,只能试一试将小姐泡在煮好汤药里,试试能不能让药从小姐的皮肤里进去,后来汤药换了一剂又一剂小姐才逐渐好了一些。”
      “我居然一下惊动了那么多人。”别人口中的劫后余生,白妧听在耳里竟没有觉得一丝一毫的凶险。
      小苔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是重点吗?
      “我不是在地上?”她明明记得是倒在地上,被人抱回床上。
      她被人发现时头还被撞了一下,白妧试着去摸当时被撞的头顶位置,轻轻一摁还有点疼。
      可小苔说她是在床上,那是谁抱她进的房间?
      难道是她记错了,算了,她的记忆最近老是出错,她也就不在意了。
      看母亲刚刚的样子都知道小苔没有说谎,虽然小苔把过程说得十分凶险,可白妧对这场病竟无知无感,她觉得自己只是昏睡了一会子,一觉醒来又是和昨天一样的今天,没有任何改变。
      她本就是再活一世的人,活着便是赚来的,若真是死了也不亏,她这样一想顿时心里轻松。
      索性现在好了,母亲不再守着她哭了,就连小苔哭起来的样子简直丑死了,她大喇喇对小苔说道,“好啦,现在我没事了。”
      小苔略有疑虑指了指她的喉咙。
      白妧盈然一笑,继续哑着声音说道,“许过两日就好了。”
      小苔点点头正要说话,门外传来白朗的声音。
      他欢喜地叫着妹妹,直愣愣地跑进了房间,由于动作太快险些被地垫绊倒。
      真是没眼看,十次见面有八次要摔跟头,见他目光跟随白妧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偏偏头又抬手给他看,“喏,好好的。”
      他从玉海书院回来,刚下马车就听门房寿哥说白妧已经醒了。
      原本这两日他是极不愿意去书院的,妹妹生病生死未卜,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有心思读书?好在妹妹醒了,他悬着两天的心终于放下来,他上下打量了白妧见她完好无损,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却半晌没有说话。
      等到白朗眼中惊慌终于散尽,上前欢欢喜喜握着她的双手,“太好了,你真是吓坏我们了,我真是怕。”
      白妧问道,“你怕什么?”
      白朗笑得腼腆:“怕家里来人……”
      “你说什么?”白妧脑子一顿,脱口便问道。
      但二十多年的兄妹他心里想什么,白妧立刻就警醒过来,立马抓起身边的枕头扔去打他,她口中嚷道,“你怕家里给你报丧!你这个混蛋!你盼着我死,你给我滚出去。”
      白朗连忙闪身躲过,枕头落在地上他又捡起来小心翼翼递给小苔,一面小心赔着不是解释道,“天地良心啊妹妹,我说的是怕是家里来人,不是盼家里来人,我哪里盼着你死?”
      白妧不想听他解释,大声吼了几句喉咙又有点难受,她咳了一声清了清嗓,指着门对白朗说,“你自便吧,我要休息了。”
      小苔立刻在一旁插着腰作势要赶他出去。
      白朗被她一撵识趣地退到门口,往门外看了一眼对她说,“我听说你醒了便来瞧瞧你,母亲在花厅等我们开饭呢,我来告诉你一声儿,你的膳食一会就送过来,你才刚好一点,别一次吃得太多。”
      “哼,啰嗦。”白妧哼了一声,不以为然,摸了摸肚子都要饿瘪了饭菜还不送来,白妧心里莫名地烦闷起来。
      白朗见自己说什么她也不信,只好耐着性子劝道,“那我们先去了,我待会再来看你。”
      你们?
      白妧两次听到他说“我们”便抬眼往门外望去,外面天色已暗只瞧见一片黑漆漆看不真切,难怪白朗总是往门外看,难不成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她心中顿时一颤,小心翼翼牵起被褥盖住露在外面的身体,或许门外站着的是赵霈吧,心中一丝不安攀爬上来,他不会直接冲进来吧?
      对了。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前几天夜里还趴在房子上偷看这边呢。
      白朗没注意她的小表情,只嘱咐小苔好生照顾白妧便转身走了。
      门外又传来低语似乎是他在和旁人说话。
      白妧向小苔使了个眼色,小苔连忙轻手轻脚跑过去藏着门后面偷偷往外看,又悄悄跑过来向她报告:“小姐,他们走了,好像是赵公子和咱们公子一道呢,天儿太黑我没看清。”
      赵霈这样的人怎么能随便进出这个家呢?
      母亲还要备好饭菜等他们二人回来吃?这没有道理……已经没有人管这个家了吗?
      对了,一大堆人来来往往怎么没见到父亲呢,白妧瞥了小苔一眼,“我父亲呢?”
      小苔歪着头想了想说,“你病着这两日我听说楚丘的老奶奶身子也不好了,老爷今晨起赶回楚丘去了,夫人说这样两头都病着怕是到时候两头都耽搁了,兴许要将老奶奶接过来和咱们一起住呢。”
      母亲这话是觉得她这次凶多吉少了,做好了两手打算,她真的病得这么重吗?
      原来,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我祖母还没死呢……
      啊呸呸。白妧惊喜过望,当然不是咒老祖母呢。
      “祖母会来济阴吗?”
      她上一辈子就知道自己不是精明算计的人,日子也过得稀里糊涂,横竖上面有母亲宠着,出了事有白朗兜着。
      兴许是还未适应自己只有十二岁这个事实,很多时间节点都对接不上,导致记忆中很多事情发生了偏差,端阳至此前后不过六七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乱七八糟一团糟充斥着她的整个思绪。
      祖母住在楚丘的二伯家,身子一向硬朗,平时还会帮着二伯看小孩,只是后来不小心摔断了腿后便一直卧床不起,再后来便再也没有起来。
      祖母还在人世是天赐的惊喜,她心情好了大半,虽然从前没心没肺也跟祖母没什么感情,可自从祖母去世后她也后悔了好一阵子,后悔祖母生前没能好好尽孝。
      若是父亲这次能接她来济阴和他们一起住,兴许便不会发生摔倒这件事,祖母也不会死得那么早。
      现在得知老祖母还在世自然是欢喜得很,她见到的都是自己从前想见却见不到人,她无端端有些感激起来,原来老天爷待她不薄,虽然上一辈子含恨而终,这一辈子却算有个好的开端。
      她眼中热热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即便祖母不肯来济阴,等她病好了也该亲自去见见祖母。
      她正和小苔聊得起劲,齐妈妈就端着她的晚餐进来了热情地招呼她坐下吃饭。
      白妧起身觉得脚下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里,幸好有小苔牵着她她才不至于摔倒,她哑着声音自嘲道,“怕是再睡我连路都不会走了。”
      一看桌上的小食顿时不开心了——一小碗菜叶煮的稀粥,白豆腐熬的鱼肉汤,还有一碟剁得烂烂的碎鸡肉。
      她苦着脸对齐妈妈叫到,“这是特意给我做的吗?齐妈妈,我现在还病着呢。”
      她着重咬了“特意”两个字以示不满。
      齐妈妈捏了捏她的脸,知道她是嫌弃没有油荤,齐妈妈宠溺笑道,“哎唷小姐这已经不错了,你如今不能大油大荤,香叶娘特意拨出一个人来给你做的补身膳食,费了好多心思。等你好了齐妈妈必定不克扣你的粮肉好吗?你如今也别嫌弃了,快吃吧。”
      小苔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齐妈妈问道,“这么一点点小姐能吃饱吗?”
      白妧点点头,可怜兮兮道,“当然吃不饱。”
      一面无奈地拿起筷子在粥碗里捞了两捞,抱怨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伯的米铺子要倒闭了,这是粥吗?米在哪里?”
      她埋下头作势要去地上寻。
      齐妈妈要被她气倒,又好气又好笑最后插着腰道,“好了小祖宗别闹了。你快些吃吧,你乖乖地吃完我就让小苔给你拿你最喜欢的桃花酥。”
      小苔连忙背过齐妈妈的眼睛冲她点点头,白妧也勉强算是接受这个结果,一想又觉得不对,“外面铺子早关门了,哪来的桃花酥?”
      齐妈妈被她纠缠着耳朵没有半分清净,又怕小食凉了伤胃只好解释道,“齐妈妈不骗你,是方才公子下学带回来的,就放在前厅呢。公子素来又不爱吃这些,那可不是给你买的吗?我让小苔去拿过来,不过你今日只能吃一个,小姐你身子才好一点可别大意了。”
      白妧喝了口温温热热的鱼汤,淡淡的鱼鲜味直冲心腑,腹中有热热的感觉,她看了小苔一眼小声说道,“小苔,要不然你现在就去拿回来吧。”
      总有点怕夜长梦多,要是一会齐妈妈反悔了就糟了。
      齐妈妈知她一向都是如此说风就是雨,也不阻止她便让小苔出去吃饭,顺便把少爷带回来的桃花酥带过来。她叹了口气,小姐就是这样被夫人和公子惯坏了,说要什么就给什么从不在乎旁的,今晚她要是不吃这个桃花酥恐怕是睡不着的。
      只有白妧知道自己不是真心馋零嘴儿,只是小苔在家里人又小又笨笨的,若是不替小苔早早把桃花酥要到手,哥哥又不吃这个,她的记性又记不住有这东西,家里的婆子妈妈三下两下就会瓜分完,到时候小苔一个也捞不着。
      小苔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桃花酥的纸包脸上笑意盈盈。
      白妧知道她素来是有吃万事足,现在的自己本就不是十二岁的心境,看到小苔笑弯的眼睛也不苛责她。
      她哑着嗓子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没去吃饭吗?”
      小苔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牛皮口袋,桃花酥的油脂沁出来染到纸上,那香气吸引住她的目光。许是白朗回家路上颠簸好多桃花酥都碎了,有的又掉了酥皮,她精挑细选挑了一块最完整的递给白妧,“这个最好看。”
      的确是最好看的一块,花型完整,颜色鲜艳。
      只是她才吃得饱饱的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接过手放在手心中赏玩,捏成桃花形状的酥饼,黄澄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隐约还可以看见里面粉色的花瓣馅料。
      白妧见她目不转睛看着怀里的桃花酥饼,打趣问道:“真就只给我一块?”
      小苔立马搬出齐妈妈,道,“齐妈妈说了小姐只能吃一块。”
      小苔这个家伙,真是有吃食连主都不认了。
      白妧叹了口气,“以后跟着小姐我吃食自然是不会少的,你怕什么?”
      “谢谢你小姐。”小苔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知道小姐这是有心把酥饼都留给自己,顿时开心得不行。
      白妧白了她一眼,这丫头怎么今天这么聪明,哼,看来平时真是装傻。
      小苔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纸包,喜滋滋的坐在小凳子上开始吃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又看了她一眼。
      齐妈妈收拾好碗筷准备出去,见她们两个又在说悄悄话,又怕她不小心多吃积食,忍不住嘱咐道,“只许吃一个啊小姐,听话。我去去就来。”
      见她拿着点心往床边走去,齐妈妈又大声说道,“更不兴在床上吃零嘴儿。”
      小时候怎么不知道齐妈妈这么啰嗦,来来回回都想管着自己。
      白妧说知道了,放下手里的酥饼拍拍手,蹬了小鞋子就爬上床去了。
      齐妈妈走到门口就碰到白朗,她有些诧异问道,“公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小姐都要睡了。”
      白朗笑了一声,反问道:“我来瞧瞧她,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她这两日还没睡够吗?”原本是他答应了妹妹吃完晚饭就要过来看她的,自然不能食言。
      白妧在屋里听到他们的对话,扯着破锣嗓子喊了一句:“我没睡。”
      很多时候她都拿白妧没办法,嗓子都是哑的还这么大声儿,齐妈妈无奈地看了一眼屋内,“那你们有什么事儿快些说,公子明日还要去书院,小姐也还病着,可别耽搁太久。”
      “齐妈妈放心吧,我陪她一会便回去了。”白朗笑了一笑应承道。
      白朗进屋来使劲嗅了嗅,“好香啊。”
      小苔嘴里包着来不及吞下去的点心,赶紧也闻了闻,皱着眉表示自己什么都没闻到。
      白朗走过来在她的纸袋里拿了半个桃花酥,放在鼻尖闻了一下,看了眼小苔的吃相嫌弃地撇撇嘴:“桃花的香气,若说糕饼一类还是香薷园的糕点最好吃,对吧妹妹。”他看了一眼白妧道,“你怎么不吃?素日你最喜欢桃花酥了。”
      白妧现在已经没什么胃口了,努了努嘴让他看桌子上那块糕,“我吃不下了,齐妈妈给我喝了好多稀粥。”
      哥哥是将来的家主,早早的就肩负起了主事之责,她故作可怜的向白朗告状,希望白朗能干涉一下她的餐食。
      不料今天白朗并不接招,只摸摸她的头说,“你如今的确只能吃些清粥,等过几日你好了哥哥带你下馆子去如何?昌园……”
      一听说下馆子小苔立刻接嘴道,“昌园新出了牛乳果子。”
      白妧和白朗立刻转头看她,她无辜地眨眨眼,想了想又埋头下去吃桃花酥。
      白妧笑了一声说,“好,咱们就去昌园吃牛乳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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