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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道理 ...

  •   孟昭留在乾清宫同姬晟说了好些功夫的话,又宽慰他了许久,这才出了乾清宫,恰逢坤宁宫来人禀告说赵氏夫人已经进了宫,于是欢喜地上了仪仗,一行人快速往坤宁宫赶。

      乾清宫和坤宁宫仅仅只是隔了一座交泰殿,路程是极近的。
      换成了往日,孟昭必不会自交泰殿横穿而过,今儿却破天荒地让人从交泰殿走,许是多日不见母亲的缘故,思念的紧,这才迫不及待想要早些时辰见娘家人。

      姬晟看着孟昭离去的方向良久,只是低头略想了想,就传了司礼监秉笔太监,道:“诏,册皇后之母家,应天府锦衣卫指挥使孟伟为江陵侯,其子孟俊为世子,袭三世爵。”

      话毕,姬晟眉峰微转,转头就看向恭立在一侧的青年男子,问:“大伴可都记下了?”

      被点名的青年身着一袭绯红蟒袍,腰上系着白玉带钩,尽显风华,虽是将头埋的低低的,却不乏看出是个容貌俊秀的。
      此人,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文杰。

      说起他,不得不道一句最是好运不过。他原不过是司礼监内一随堂,中宗老爷时好运被指给了姬晟,中宗是个命短的,不过三五年光景就晏驾了。
      随着姬晟承袭大统,文杰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尚不到而立之年就位居司礼监秉笔,仅次于掌印太监冯安之下,以他的年纪,不说后不见来者,至少是前无古人的。

      “臣都记下,万岁爷尽管放心,恩旨晌午十分应就会下达。”
      文杰顿了顿,微微思索了片刻如是开口道。

      听到回答,姬晟却觉的有些怅然,解决了这事,另一件烦心事油然而起。
      小皇帝坐在冰冷的御座上,脑海里浮现出那年午后的画面,不由得遍体生寒,分明是个暖阳天,却还是打了个寒颤。

      文杰旋即自茶舍亲手奉上热茶,道:“虽才入了秋,皇爷也不该穿的这样薄,定是下面人力有不逮!”

      姬晟却摆摆手:“不干他们的事,朕的身子原就这样,若因此教大伴迁怒,岂非是朕的罪过……”

      文杰叹了口气,“万岁未免也太好性了些,下面人也就欺您佛爷心肠,以臣瞧着,合该将他们发落了去浣衣局当差。”

      见打开了话题,姬晟似无意般又询问起司礼监掌印冯安的近况,说起来,因着经筵,他有许些时日未曾见过了。

      自中宗皇帝宴驾后,朝政在两宫治理下看似海晏河清,可暗地里却波云诡谲,非议不断……
      当年就姬晟登临大位一事,本就人心浮动,如今清明的背后,隐藏下的是朝臣们无尽的野心和欲望。

      臣子们争权夺利,宦官们亦为了凌驾皇权而上。宫外,阁臣高巩、王俭把持朝纲,宫内则是由司礼监掌印冯安掌控,两党利益勾结,把持内外,意图架空皇帝。

      对于高巩等人,姬晟虽也厌烦,终归他是幼主,自有两宫去打交道应付。可对于日日相见的冯安,就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恨不得将其抽筋拔骨,挫骨扬灰。

      文杰将近日得知的消息具禀告给了姬晟,据底下的探子所说,近日冯安时常出入高巩等人私邸,意图谋不轨。

      小皇帝听完后,身子微颤了颤,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气愤。
      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无力感和叹息。

      “朕之身边,也唯有大伴一人可信……”

      文杰自明白姬晟的意思,紧跟着俯身一拜,“既食君之禄,自行忠君之事,何惧哉!能为万岁爷分忧,臣万死不辞!”

      姬晟笑了笑,将文杰亲手扶起来,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大伴这句话,朕也就放心了。那东厂提督之位本该是由大伴坐的,只是冯安欺人太甚,竟越过朕直接任命李朝恩担任!眼下这光景,也只得委屈大伴了……”

      李朝恩和文杰一般,同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只不过李朝恩是冯安义子,在司礼监权势颇重,隐隐有接替冯安成为下一任掌印的意思。

      听着这话,文杰有些意动,脑海里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来,于是开口道:“说起来,前周宪宗老爷时,东厂一手遮天,宪宗老爷就创立了西厂和东厂相互制衡,宪宗老爷独善其身,到了高宗老爷时,时任西厂厂督王知恩犯了事,高宗老爷遂取缔了西厂。”

      青年低沉的声音缓缓在殿中响起,仿佛有种魔力,诱惑着姬晟。

      文杰的意思,姬晟多多少少也听明白了,借着西厂旧事重提,无非是自荐想要得到他的支持去和冯安打擂台罢。

      姬晟笑了笑,须臾才开了口:“既东厂那边已然教冯安那头占了去,大伴就算坐了那提督难免也受委屈,倒不如重新起复西厂,就由大伴统领。”

      文杰了然于心,暗地里,嘴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来,脸上忽就泪如雨下,哽咽声音道:“万岁……待臣何以至此!”
      说罢,又跟着一拜。

      姬晟摆摆手,制止了文杰的动作,道:“大伴无需如此,只是此事颇重,须得待朕去探探两宫的意思再行定夺,另朝臣的意思,恐也是以阻拦居多,大伴不若想想法子?”

      “万岁既开了口,臣必将肝脑涂地。”

      达成了协议,文杰自没有留在乾清宫的必要,他还要去内阁值房寻了阁臣拟定册封皇后母家的恩旨。

      出了乾清宫,文杰神态自若,再没了方才的泪眼婆娑,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日光下移,双眼微微眯着。

      就算小皇帝不打算动冯安,他自也不会放过他,一个萝卜一个坑,既前面有人已经占了位儿,那也只好狠下杀手了。
      从年少时家破人亡,再到被迫净身入宫,文杰练得一副铁石心肠。虽大仇得报,可拖着这样的残躯,死后何以见父兄,也只有登临高位,指点江山,才不枉入宫走这一遭。

      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姬晟嘴角亦弯了弯。

      刀只要用起来趁手就行,至于忠心与否,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倘若有一日,那刀钝了,亦或是不听话了,那便再换一把也就是了,这宫里,从来就不缺想要往上爬的人……

      这边,姬晟放下手中的折子,带着一群人例行去两宫问安,只是行至慈宁宫时,与甄娘娘唠了好一会儿嗑。

      “母亲可知,内阁王次辅上书奏请圣母进尊号一事?”
      姬晟刚落了坐,就将此行目的说出了口。

      甄娘娘如老僧入定,眼里透出的古井无波丝毫没有因这话而动容,只是抬眼望向姬晟的方向,问:“万岁的意思呢?”

      姬晟冷冷哼了一声,“宫规祖制摆在这里的,教儿臣如何能逆诸位先帝的旨意。别说儿臣,就是连新进宫的皇后也知道不能逆宫规行事!”

      说这话时,姬晟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甄娘娘倒有些意外姬晟会提及起了孟昭,心道皇后究竟又做了怎样的事,引的姬晟对她推崇不已。

      压下心中的疑惑,甄娘娘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轻声道:“圣母生养你一场,合该有尊号才是,王先生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不说还好,甄娘娘这话仿佛点燃了炮仗,只见姬晟怒气冲冲站了起来,近乎用咆哮的声音开口:“什么混账狗屁道理!乱了嫡庶尊卑便是他的道理么!违背先帝旨意也是他的道理么!”

      “住嘴!”
      甄娘娘喊停了姬晟,斥道:“这就是你身为帝王的仪态和体统么?哀家和圣母请了这许多的师傅就教了你这些话来了?圣母十月怀胎,生你养你一场就换了你这孽障说出这样的话来?”

      姬晟尚不到弱冠,此时正是少年脾性,甄娘娘这番话,反倒是激起了少年的逆反心理。

      “母亲!”
      姬晟掷地有声,目光坚定地看着甄娘娘。

      甄娘娘黑着张脸,让宫娥拿了戒尺来,伸手就是一尺打在了姬晟的腿上,“跪下!”

      姬晟气鼓着脸,虽是不服气,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跪下了。

      只见甄娘娘又道:“万岁的教养哪里去了?圣母生养你一场,难道就不能让你唤她一声母?”

      姬晟默而不语,神情依旧桀骜。

      甄娘娘气狠了,又打了姬晟两下,也不知是何缘故,竟哭了出来,泪水湿了半边衣裙。

      “母亲……”
      姬晟有些犹豫,既想要坚定自己的想法,又不忍见甄娘娘在那儿独自伤心,内心不由自主纠结起来。

      无法,姬晟最终还是站起了身,遂走到甄娘娘跟前来跪下,神情落寞地开口:“母亲,是儿臣错了,还请您不要伤心了。”

      甄娘娘哭的更委屈了,“你不是能耐吗?既不认圣母了,又来认我作甚?干脆连我和圣母一同不认了,岂不正合了你的意?”

      姬晟连忙为自己争辩:“天地良心,儿可没有说不认母亲的话来。”
      不知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可信度,旋即发起誓来:“若教儿说了这话,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甄娘娘连忙制止了姬晟,骂道:“孽障!竟还拿这些话来气我!”
      遂既接连“呸”了几声,“再莫说这些浑话来!他日我和圣母如何去见……”

      还未说完,甄娘娘径直晕了过去,若非姬晟眼疾手快接住了甄娘娘,否则还不知道该摔成什么样子。

      姬晟慌忙地将甄娘娘抱紧内殿,一面小心翼翼将人放在塌上,一面让人赶紧去传太医,整个慈宁宫井然有序。

      待太医院的太医具被请了过来,乌泱泱站满了大殿,还未诊脉,只听见姬晟威胁道:“若治不好慈圣娘娘,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太医们颤颤巍巍,纷纷心下一沉,再隔着屏风看着塌上昏迷不醒的甄娘娘,只觉的人生灰暗,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因后宫多是女眷,负责切脉的都是太医院的女医们,由她们记录脉案呈于太医院,并据此对症下药,为此,宫中养了好些女医。

      分析完脉案,王院判直言甄娘娘无碍,只是是急火攻心,这才晕了过去,待服用几剂安神的汤药也就是了。
      众人皆道称是,姬晟紧张的心这才松了松。

      虽是母子,到底甄娘娘的寝殿也不好多待,于是姬晟被请到侧殿休息。

      见少年静坐在那里,锦姑姑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将心里话讲出来,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摒避左右后才开口劝:“万岁爷也是知道的,娘娘不是您的生母,圣母又一贯是防备着娘娘,生怕娘娘离间了您和圣母之间的关系。今儿若教圣母那边知道您在娘娘这儿说的这些话,又该说娘娘离间您和圣母,阻挠圣母进尊号了。届时若圣母闹到慈宁宫来,娘娘可没地儿申冤了……”

      此话一出,姬晟又惊又气,“她竟还有脸面在母亲这儿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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