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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亲密接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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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若言蓦地回过头,一张丰神俊逸的脸顷刻便映入她的眼帘,连带着前日的那些记忆一起,迅速占据了她整个大脑。
耳尖悄然爬上一抹微红,她撇过脸去垂下眼眸,“你...你怎么在这儿?”
还未等到那人的答话,便听一旁的苏遇宁故作一声惊呼,“哎呀!大将军来了啊。那什么,既然大将军都来了,那我就不便打扰你们二位了。”
“小玉,来来来。”她握住小玉的手腕拉向自己这边,又拍了拍温若言的肩,“我压右边那位啊,结束了记得告诉我结果,你们好好玩,再见~”
“喂,遇...”
话音未落,那两人便如两条泥鳅似的,一转身便钻入了人群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瞧她这般反应,温若言也大概猜出来了,赫连卿出现在这儿定是苏遇宁通风报信!怪不得昨日突然约她来看相扑呢,敢情是为了这个!
哼,上当了...
罢了,赫连卿人都在这儿了,自己总不能把人当场丢下,不然也太无礼仪教养了。
如此想着,她便侧眸望过去,顺着他方才的话问道:“为何要我压左边那位啊?以往我每次压她,她可都是输的。”
“因为你想压她。”
“我?可我方才明明在纠结呀...”
赫连卿从钱袋子里拿出一块铜板,举至她眼前,“字面左边,图面右边。”
说罢,“叮”的一声,铜板被抛向半空中又急速落下,被他稳稳按在了左手手背上。
右手掌心缓缓移开,温若言紧张的盯着那枚铜板,待那有图案的一面展现在她眼前时,她顿时一阵大失所望,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你知道为何压左边了吗?”赫连卿一句话让她立刻反应过来。
对呀,自己方才看到图面时的失望,不就是因为她心底最深处,想压的正是左边那位选手吗?
想罢,她抬眸朝他望去。视线交汇时,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唯一无比清楚的便是,她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耳旁陡然响起群众的欢呼声,两位相扑选手上场了。温若言收回思绪,踮脚仰首地朝那相扑台上望过去。
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又多是男子,她只觉自己的脖子都快望断了,仍旧只能看到两位选手的头颅。
正心情焦灼之时,忽觉脚下一空,温若言整个人被赫连卿抱在了怀里,仿佛抱小孩儿似的,就坐在他的臂弯上。
“你你你,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若不是夜里只有昏黄的烛灯,她那张羞到如苹果般的脸颊,定会全然暴露在旁人的视野里。
赫连卿按住她胡乱推搡的手腕,沉声道:“别动,比赛开始了。”
她环视一圈周围的观众,大家都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比赛,偶有朝他们投来的目光也并未多作停留,许是以为,是哪对蜜里调油的夫妻吧。
既然旁人并未多想,她便只好忍下心中羞赧,转头将注意力放在那精彩纷呈的相扑台上。
眼下那两名膀大腰圆的选手正在互相角力,她们互相抓着对方的丁字兜裆,技巧性发力以扳倒对方或者推出场外。
温若言一眨不眨地看着,放在赫连卿肩上的小手,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衣裳。她丝毫不知,在自己全神贯注地望着台上时,有人也在全神贯注地望着她。
忽地,伴随着观众一阵喝彩,那位大和国的选手轰然倒地。
“啊!赢了赢了!我压的那位...”她本能地回首同他分享喜悦,却冷不丁撞进他那双深沉的眸子里,还未说出口的两个字,就这样被生生拦截在了喉间。
两人的脸庞不过咫尺之间,她甚至都能看见,四周烛光在他的瞳仁里跃动,恍若一簇簇小精灵,在那片幽深里欢欣鼓舞。
而那些小精灵环绕着的,正是她自己。
温若言猛地回过神来,面色慌乱地立即跳离他的臂弯,稳稳落在地上。二人之间一时无言,周围的观众依旧在为第二回合欢呼。
默了少顷,终是赫连卿先开了口:“要去走走吗?”
闻言,她顿了顿,仍是点了头。
赫连卿以身开路,为她格挡出一条足够她行走的空间来,顺利带着她离开了拥挤的人潮。他们往青无桥的方向行去,如散步一般,走得甚是缓慢。
气氛实在过于尴尬,无法,她只得找了个话题问起:“那个...我听遇宁说,你买下了悠茗坊的全部库存,为何呀?”
他只回了一个字:“喝。”
“可是,这么多茶叶你得喝到猴年马月啊。”
“......家里人喜欢喝。”
“哦...”
她点点头,忽然想起赫连卿的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前几年也故去了,这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毕竟当时上任大司马的葬礼,她的皇帝舅舅还亲自出席了。
于是她便又道:“你说的家里人,是你家的亲戚吧?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们喜欢喝哪种?你这全部买了,既浪费钱财,又断了别人家的采买,难免要遭人记恨的。”
“嗯,你说得对。”温若言这番话他竟当真听了进去,脸上神色十分认真,“可我并不知他们喜欢喝哪种,不知,郡主可否推荐推荐?”
聊到她喜欢的事物,她当即粲然一笑,“这个简单!像我就比较喜欢喝西湖龙井,它色泽翠绿,香气浓郁,喝起来又极为甘醇爽口。正所谓‘从来佳茗似佳人’嘛,在我心中,西湖龙井便是那个佳人。”
“当然,如若你的亲戚不喜欢龙井的话,碧螺春和毛峰也可以。它们同样...”
“不用了。”话未说完,便被他倏而打断。
正当疑惑,却见他浅浅勾了唇角,望着她的眼神温和柔软,只听他低声道:“她会喜欢龙井的。”
今夜真是奇怪,她总是莫名其妙烫了心口。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她却总能无端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意味不明的情绪。
似乎,他藏有一个秘密。
也似乎,这个秘密关于自己。
太费脑子的事情,温若言懒得去想。她环顾一圈,这才发现他们已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青无桥的正中央。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桥下是昏暗平静的河水、两岸是灯火通明的店铺,一切都与往日无异。
她转身正想继续前行,可方迈出一步,漆黑的夜空中却赫然炸开一朵烟花,点点星火如花绽放四散开来,将她那张小脸映得忽明忽暗。
“是烟花!”她惊喜地叫了一声,同身后所有行人一样,驻足在石桥上仰首观看着这场烟花。
一朵接着一朵五颜六色的花儿在夜空中绽开,数不胜数的星火又如流星一般,在暗夜里留下一条长长的尾巴,最终消逝在天际。
璀璨不过刹那,浮华不过弹指。烟花繁,红尘短。
“赫连卿。”温若言缓缓侧首,一笑莞尔,“我觉得,有些话我当是同你说清楚的。”
他闻言神色一怔,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他不想听,他应该转身离去。
可偏偏,他怎么也挪不动那只脚。
于是漫天的烟花里,响彻不断的绽放声里,长久作战的敏锐听觉,让他无比清楚地听见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这场婚事,我知是退不掉的。我不想让爹爹娘亲为难,因此,我会嫁给你。可我也要先行告知你一声,我断无可能像旁的女子一样相夫教子,以丈夫为天,以孩子为地。”
“最重要的是,我不曾欢喜你,现在也是。”
夜空中最后一朵烟花燃烬,世间再次归于沉寂。
行人们继续行自己的路,而赫连卿,就那样沉默不语地立在原地,垂着眸子看不清情绪。
温若言之所以说那些,不过是因为,不想因一场被迫的婚事而给他造成错觉。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本就应当同人家说清楚的,以免最终的局面不止自己尴尬,还伤了人家的心意。
况且,在婚事这件事情上,她已经做出了最无奈的让步。
其实仔细想想,她讨厌的并不是赫连卿,而是那种被人随意操控命运的感觉。
明明自己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但她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似乎都必须要听从别人。
许是她在高处待久了,格外不能忍受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因此这些日子,才极度讨厌赫连卿,讨厌这场她不能做主的婚事。
可也正是在这段日子里,她知晓了一个道理,原来人生,是要学会妥协的。
所以,为了爹爹和娘亲,她选择了妥协。她会遵从所有人的想法,顺顺利利地嫁进赫连家。
眼前的赫连卿仍然无所回应,正当她斟酌着要不要再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时,身后忽地响起苏遇宁的声音。
“若言!”她带着小玉小步跑来,情绪十分激动,“刚刚的烟花你看见了吗?那可是...”
“郡主。”
长久沉默的赫连卿,猝不及防地打断道:“你方才说的话,我都知晓了。那么,我便不打扰你们了,先行告辞。”
说罢,不待苏遇宁开口挽留,他便极其迅速地作揖离去。
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苏遇宁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方才......吵架了啊?”
“没有。我只是...同他说清楚了一些事情。”
作为温若言的闺中密友,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听她如此说,苏遇宁立刻便明了了,其中“一些事情”是什么事情。
于是她摇着头重重叹气,宛如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真不知道你为何对他意见那么大,我瞧着大将军人挺好的,这烟花还是他特地为你放的呢。”
“你说什么?”温若言倏然一把抓住她的小臂,眸底尽是难以置信,“你方才说什么?这烟花是他放的?”
“对,对啊。”
苏遇宁自以为做错了事,低垂着头,小声地将她所做之事和盘托出:“昨日我瞧着你似乎对他意见特别大,想着你今后是要嫁过去的,若现在便同他势如水火,今后难免有你苦头吃。”
“因此...我便派人去传了话,说我与你今日戌时相约看相扑,顺便......顺便给他出了个放烟花的馊主意...”
“你若是要怪的话就怪我吧,大将军他为了这场烟花挺不容易的,你也知道烟花厂都是受官府管制的,这些烟花还是他用一年的俸禄,找陛下换来的呢...”
她越说越小声,越说头垂得越低。
此刻的温若言却无暇顾及她的情绪,她满脑子都是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一句又一句刺激着她的脑仁,心底的愧疚顿时如滔滔江水般绵延不绝。
这该死的一张嘴,又惹了祸事!
“遇宁,你先带着小玉回东街头等我!”
话音刚落,她想也不想地便丢下她们,转身往赫连卿离开的方向,急急忙忙地奔去。
纵使她骄纵,可她知礼法。她不能让他在这种情况下,误会自己讨厌他。可方才她所说的一切,无不在暗示着“我讨厌你”四个字。
不行,赫连卿是个很好的人,她不能让如此优秀的人,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而产生自我厌弃。
温若言提着裙摆穿梭在人群中,她的视线不放过每一位路过的男子,生怕错过了赫连卿。
自他离去已有三刻钟的时间,若是他无心游逛街市的话,那便定然是回了大将军府。
想罢,她抬脚便欲往大将军府的方向行去,可眼尾骤然掠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又生生止住脚步,抬首往那不远处的城楼上望去。
只见一位男子侧对着街市,坐在玄武楼前的城墙上,一脚踩着那青砖,一手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在反复抛一枚铜板。
幸好这次出门她带了随身令牌,出示令牌后,便径直上了城楼。她不敢到那城墙边去,倒不是因为怕高,而是怕底下的人瞧见。
于是她停在了玄武楼内,轻声唤道:“赫连卿。”
那人蓦地侧过头来,看清来人时,眸中似乎闪烁着点点星光,也不知是不是那夜空上的繁星映得。
他很快又垂下眼睫,只顿了一瞬便朝她走了过去,“郡主还有何事要说么?”
“有,我还有话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