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有逆鳞[秦时明月]》余不喜

54、山有扶苏四

　　再一次睁眼，看见更加年轻俊美的父皇，扶苏已经对这种时光倒流的神鬼怪异之事感到麻木，以至于在他发现自己是一个小孩时，也不感到惊讶，更不会失礼。

　　行跪礼退下后，扶苏肃着一张包子脸走出了大殿。

　　在回到寝殿后，扶苏召来一个内廷宫人，旁敲侧击了一些宫内的事情。

　　在得知半年前皇帝陛下从齐国带回一名貌美女子，还被封为丽妃，备受宠爱，扶苏的眼神定住了，一时间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若是这个世间也没有阿澈的存在，那他再来一次又有何用？

　　“大公子殿下，可是奴说得不对？”

　　宫人看着扶苏公子的脸上神情变来变去，虽然平日里扶苏公子待人都是很温和，但他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若是公子殿下发怒，他也就是贱命一条，死了都不会有人在意，最多就是席子一卷扔到那乱葬岗，连个坟头都不可能有。

　　扶苏被唤回神，看着宫人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心中烦闷便要随手示意其退下，但突然想到些什么，便再问道，“盖聂先生现下可在宫中？”

　　宫人答道，“奴不敢探查盖聂大人的行踪，不过盖聂大人一向贴身跟随皇帝陛下，应该是在宫中的。”

　　宫人怕出差错被人抓住把柄，但又怕扶苏公子不满，故而作此番回答，倒也聪明机智。

　　扶苏不是那种会与宫人计较的人，问到自己需要的信息，便让宫人退下了。

　　丽妃已进宫半年，那阿澈应该也快出生了，盖聂先生此时也仍在宫中，得到阿澈九岁那年盖聂先生才会叛逃离秦。

　　可扶苏不可能等到那时候，他必须做点什么，然后彻底把阿澈从父皇那里抢过来。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确认宫里的人是阿澈，而不是那个小孩荆天明。

　　若是这一世阿澈依旧不在，那他也没必要继续活着，这样的人生，他已经过腻了。倒不如早早自我了结，入那冥府地狱，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然后忘记一切，不再重来。

　　对于父皇，对于大秦，他这个大公子其实也不是不可或缺的，父皇有那么多的子嗣，应是也缺他这一个。

　　扶苏问宫人的这番话很快就被影密卫呈上秦王的案桌，他看完这封密报，神情难辨，不知想到了什么，倒是不再让影密卫必须将扶苏的日常起居呈报上来。

　　华阳太后过世，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对楚国下手，灭六国统一天下的伟大霸业又将进一步，对于这些后宫琐事，秦王便放松了些许。

　　此时，有宫人急急禀报说丽妃赏花时受惊故而正在生产一事，秦王不是个爱美色的君王，这丽姬是齐国进献的第一美人，但秦王也就是在开始时偶尔临幸一两次，在得知其怀孕一事后，他便勃然大怒，天底下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怀上别人的孩子。

　　秦王身为大秦的王，自然是要将这不贞的女子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孽种处死，但因为有阴阳家的东皇上书说此子对大秦帝国统一六国有利，乃天降之子，不可杀之，秦王方才忍住暴怒，留这对母子一条命。

　　但稚子可留，其母却是要处死，不然大秦的颜面何在？！

　　听闻丽姬早产生子，且过程艰难，恐母子只可留一个，故而宫人奉医官之命来询问王上是保大还是保小。秦王神色不明的沉吟片刻，便冷漠道保小。

　　宫人领命而去，心里暗道丽妃果然是失宠了，那新生的公子或者公主还真是可怜啊。

　　贴身保护着王上的盖聂听到要保小，眼神闪烁了一下，想到近来交到的好友荆轲，以及被托付照顾丽姬的承诺。他虽然还不知道丽姬怀的是荆轲的孩子，但要看到好友恋慕的心上人去死，盖聂还是紧张的收住握渊虹的手。

　　盖聂想要求情，但是怎么求，难道要让王上放弃新生的皇嗣，而去选择一个后宫妇人？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此事个中利弊他自是懂，故而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求情。

　　这边盖聂在纠结困扰，那边扶苏已经急躁的去往丽妃宫中，在得知丽妃难产一事，扶苏就心中不安，他对丽妃生产虽然没有太多印象，但确实是很顺利，怎么现在会突然难产？

　　难道有人暗地里做了什么手脚，竟然让这一世的事情发展完全不同？

　　女人凄惨的叫喊声不断响起，血水也一盆一盆的被宫人捧出来。

　　扶苏站立在殿门外，心里着急烦躁得很，一旁随行的宫人都要哭出来了，大公子虽然只是八岁稚童，但怎么能够来后宫旁观宫妃生产，这何止是于理不合，被王上知道了，怕是要掉脑袋的！

　　可扶苏压根不听劝，非要坚守在殿门外，若不是他们拼死阻止，大公子怕是还要进殿里面去。

　　过了好一会，殿里的凄厉叫喊已经停了，但还是没有婴儿的哭声传出来，扶苏握紧了手，心里也是焦虑，难道这一世阿澈连降生的可能都没有？

　　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扶苏稳住自己，不让自己露出恐慌不安的神情，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阿澈是神迹，不可能连降生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孩子降生不下来，那他就不可能是他心心念念的阿澈。亦或者这个孩子能平安降生下来，那就有很大可能会是他的阿澈。

　　再心急如焚的等了一会，扶苏恍然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再之后就是宫人跑出来，欣喜的道贺。

　　“是位公子，是位公子！丽妃娘娘也平安，母子平安！”

　　扶苏松了一口气，直接就要进去看那孩子，宫人们忙着向王上道喜，做各种事情，倒是没有人有空阻止扶苏公子进去看新出生的小公子。

　　扶苏进了侧殿，产婆正抱着小公子穿衣，一些宫人在一旁帮忙，见大公子进来，连忙行礼，扶苏随意让宫人们起来，示意产婆把婴儿给他抱。

　　接过穿好衣服的小婴儿，扶苏看着小小的脸，皱皱的红红的，半点都看不出以后能有的凤姿龙章少年俊秀。

　　扶苏为帝后曾经查过阿澈和父皇，天明和父皇的相处日常，第一世是因为爱而不得，第二世是因为思君不见，可不管是哪一世，阿澈或者是天明，父皇都不曾有过这种冷漠，就连来看一眼都没有。

　　所以，这个孩子到底是那个荆天明，还是他日思梦想的阿澈？

　　但不管是哪一个，他都不可能放弃。

　　扶苏已经打定了和父皇说要照顾新皇弟的主意，务必要让自己成为阿澈最亲密最喜爱的人。

　　秦王看着殿下恭敬跪着的长子，虽是稚子，但也有了自己的主意，秦王也觉得无可无不可，扶苏能懂得自己培养左膀右臂，也是不错，至于那个孩子，他不想看见他，又不能够杀了他，那交给扶苏练练手也不错。

　　想到此，秦王便大手一挥准了。

　　扶苏终于得偿所愿，恭敬欢喜的告退，直接转身就去丽妃殿里把阿澈接回自己的寝殿，至于丽妃，估计就是被软禁的下场。

　　扶苏对于这个丽妃，记忆不多，也不在意她的失势，他有阿澈就好，其他的一概都与他无关。为帝两世，他已经丢弃了所有的仁慈和善良，冷漠无情他也是很在行的。

　　秦王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一次选择，会让他失去什么，是长生不老，是永远不变的爱人，但直到秦王死去，永眠在骊山陵墓，他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有失去过。

　　而现在，秦王还在意气风发的准备攻打楚国一事，扶苏虽然为皇长子，但秦王子嗣众多，又是不在乎儿女私情的霸主，扶苏的变化他自是不在意不关心。

　　秦王会有的反应，扶苏几乎猜得到，他的身边有影密卫守着，他自然是感知到的，而影密卫的警惕放松也是在扶苏的预料之中。

　　谁都不知道，扶苏正在下一盘棋，这盘棋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也可能有两个人，但不管怎么样，他只能够是赢家。

　　回了寝殿，扶苏抱起已经能够哼唧哼唧翻身爬的阿澈，他已经为阿澈向父皇请了扶澈这个名字，这一世阿澈终于属于他了。

　　拿着拨浪鼓来吸引阿澈的注意，扶苏温声喊着“阿澈”，扶澈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看动来动去的拨浪鼓，觉得有趣，还长着小嘴巴笑。

　　扶苏也跟着傻笑，发现旁边宫人还在，扶苏恢复严肃脸，在让宫人全都下去后，扶苏又抱着弟弟去床榻上玩耍，玩了好一会儿，扶澈累了，便打着哈欠，翻个身，滚了几圈后，就化成一条金光闪闪的小龙，圈上扶苏的手腕。

　　扶苏见到这种非人场景，也不惊讶，只是保持着温文儒雅的模样，轻轻抚摸着小龙身上柔软的龙鳞，然后温声和阿澈说这个世上只有他最喜爱阿澈，阿澈也要最喜爱他。

　　小龙敷衍的点头，然后疲倦的圈住扶苏的手臂，把自己团成一个金镯子后，才安心的沉沉睡去。

　　扶苏抱着他最珍爱的宝物，也跟着睡过去了。

　　窗外春色正好，桃花纷飞，微风拂过，带起树叶的哗啦啦声响，仿佛爱人的低语。

　　此生，故人相聚，当永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