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存在的村落》一十五九

1、怪模怪样的村庄

　　要说这两天毛小蓝记忆中最深刻的无非是两声“砰”！
　　一声来自于他的房间门被用力关上时发出的声响，夺走他手机的父母在门外传来的探讨传入他的耳朵——
　　“这样下去不行的，不如将他送去他奶奶那边？”
　　“哎”，一声无奈的叹息，“好吧，终究是我们对不起孩子。”
　　这一声决定了他暑假的归属。
　　第二声来自于车门被重重甩上，坐在车后座的毛小蓝被安全带扣得紧紧的，像是被锁在笼子里的鸟。
　　爸爸试图像启动一辆汽车一样，让车厢内的气氛也活跃起来。于是他调整车内后视镜，让自己的视线与后座的儿子在镜中相会，他笑着问：“还记得你的奶奶吗？你的名字就是她起的。”
　　“哦。”
　　可算找到给他起这么一个随便名字的人了。毛小蓝顿时对自己并不熟悉的奶奶更加没有期待了。
　　车内重新陷入沉默。唯有那两声震耳欲聋的“砰”声深深地刻在了毛小蓝的记忆中。
　　城市的高楼与路边的行道树交错着倒退，毛爸爸驾驶着汽车，在车流中穿梭。
　　毛小蓝将脑袋贴在车窗玻璃上，他看见川流不息的车辆在为他送行，他听见此起彼伏的喇叭在大声向他告别，立交桥上拥堵的车辆甚至想要拦下坚定的国王，整座城市在尽它自己最大的努力挽留即将离开的王子殿下。
　　但是它改变不了国王的命令，只能渐渐被甩在身后，目送王车向遥远的地方驶去。那里偏远少人，那里水清海阔，那里住着一群可亲可爱的生命，只是陷在悲伤情绪中的毛小蓝还一点都不知情。
　　那段路程很长，毛小蓝强撑着不敢睡觉，他在电视里见到过这样的策略，他要记住来时的路，这样才能偷偷地回去。但五分钟、十分钟，甚至二十分钟，聪明的毛小蓝还可以记下来，当车子已经拐来拐去地开了一个小时后，毛小蓝早已晕头转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车一停，毛小蓝就立刻抬起脑袋，清醒了过来。
　　爸爸妈妈说着“到了”，便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去。
　　毛小蓝警惕地从窗户观察外面，他预想过很多，但依旧为眼前的风景感到震撼。
　　只见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全是高高的大树与灌木草丛，绿色的藤蔓像是元旦节缠在教室里的彩带，挂在树枝上，到处都是。
　　等等！刚刚跳过去的……那是松鼠吗？！
　　毛小蓝从车上跳下来，他的脚下是软绵绵的，呼吸里全是青草的香味。离开车子后，树木仿佛变得更加高大了，他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直到脖子感觉到酸了才看到遮住天空的树冠。
　　就像是进入了巨人的国度，毛小蓝觉得有些可怕。森林里刮来清爽的风，外面明明还是烈日当空。毛小蓝并未感受到森林的关照之情，反而更加害怕地小跑几步，抱住了爸爸的手。
　　毛爸爸难得感受到大儿子的依赖，顿时表情也柔和了下来，再看向不远处的村子，就更加满意了。
　　刚到这里，蓝宝就乖巧不少，说明真的来对了。
　　毛小蓝的想法显然和毛爸爸的天差地别，他更加想回去了，当看到这个村子的时候！
　　这是什么样的地方啊！窄窄的泥土路，路边长着杂乱的野草，房子都是低矮的平房，看起来灰扑扑胖乎乎。
　　当你走近去看，更不得了了，房子只有一两个小小的窗户，玻璃像是大人们喝的啤酒瓶，绿绿的，看起来就不透亮。
　　毛爸爸拉着毛小蓝走进了其中一家，宽敞的院子里种了几棵果树，另一边搭着几个棚子，用木栅栏围起来，黑乎乎的，看不清有什么东西。正对大门的房子半开着一扇木门，里面也有些黑，像是怪兽张开的大口。
　　毛爸爸径直往屋里走去，毛小蓝伸手死拖着他不想前进。
　　“我不去！我不进去！”
　　毛小蓝正抗拒着，门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回来啦？”
　　接着，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毛小蓝看也不敢看，顿时躲在了毛爸爸的身后。
　　毛爸爸笑着叫了一声：“妈。”
　　老太太理也不理，哼了一声又进了门。
　　毛爸爸带着一家人跟上去，一并进了胖乎乎灰扑扑的房子。
　　屋子里很黑，从太阳高照的外面进来，眼睛会有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毛小蓝记得老师讲过，这是一种叫做“暗适应”的正常现象，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慌，轻轻闭上眼睛，缓上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能看到屋子里的摆设。木头做的桌子椅子和柜子，摆在宽敞的空间里，看起来并不杂乱。
　　靠近里屋的墙上挂着一个连帽斗篷，毛小蓝不知为何盯上了它。当他想要靠近去看时，一道迅猛的风刮起斗篷旁边的布质门帘。
　　“黑乎乎的，你去哪儿？”毛爸爸抓住了儿子的后衣领不让他乱跑，又对毛奶奶说，“妈，为什么不开灯？”
　　说到这个，毛奶奶就一肚子气，“你说为什么？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刚刚开始午睡！”
　　说完，“咔嗒”一声，毛奶奶拉开灯，屋内的昏暗被白炽光一扫而净。
　　现在的时间大约是12点30，这个村子吃饭时间都很早，长久不回来的毛爸爸忘记了这里的生活习惯，不由得感到歉疚。
　　毛小蓝看着这样的爸爸觉得十分稀奇，于是来回左右地看，把毛爸爸看得恼了，捏了一下他的脸，放他去玩了。
　　大人在屋子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毛小蓝想起没开灯前见到的一闪而过的东西，好奇地朝它消失的地方走去。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布帘子，里面是奶奶的卧室。门口正对着的是一张床，床边有个窗户，窗户上是全村统一的绿色浑浊玻璃。客厅的灯光没照到这里，亮度都来自于那扇透明度不高的窗户，阳光照进来，一切都是绿蒙蒙的，看起来奇怪极了。
　　毛小蓝猜测奶奶家里或许养了一只猫或者一只狗，也许是小松鼠也说不定呢？
　　怀揣着这样的期待，他仔细地去看，视线扫过一览无余的床铺，再到窗户下的桌子，再到朝向床的一个大衣柜。衣柜中间有一个长长的镜子，毛小蓝看过去，镜子里在床铺上照出红色的灯光？！
　　毛小蓝迅速转头看向床上那束红色灯光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
　　看错了吗？
　　“小蓝，出来吃饭啦！”
　　妈妈在外面的呼喊打散了房间内诡异的气氛，毛小蓝鼓起胆子又朝镜子看了一眼，里面只有干干净净的床。
　　果然是看错了啊。毛小蓝松了一口气，这才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