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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彩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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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后的半个月,都没有宋闯消息。
她也不急,一直在为期末的礼服设计而奔波。
草稿已经敲定,现下忙着制作成品。她没有借江斯北提供的便利,所以要很麻烦地亲自联系各个环节的合作人并到处跑。
作品在一月半时大功告成。
她心情好,才有闲情在阁楼阳台的茶几上放一杯热咖啡,烤着一片可移动的电暖气——因为阳台三面都是落地窗设计,所以保温效果不太好,就这么坦然地一心三用着。
欣赏夜色,看剧,刷朋友圈。
她才知道,在自己忙碌的这段时间里,结束冰岛跨年之旅的白芷一直在忙着宣示主权:【北城新年的初雪,一起和家人聚餐。愿新的一年里诸事顺遂。[爱心]】
她抬头看窗外,又低下头。
白芷的配图很有考量,主视角是两副餐盘,“一起”俨然指的是她和宋闯,是两人以准夫妻身份和家人共同聚餐的意思。
平板里的韩剧正好播到第4集结尾,她最近在怀旧看《来自星星的你》,男女主在“You are my destiny(你是我的宿命)”的深情片尾曲中缱绻初吻。
努了努嘴,她在沉寂半个月后第一次发布动态,分享了那首《Super Psycho Love(极度病态的爱)》。
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没人知道这首歌对她来说有什么含义,包括白芷。
新消息也还是那样,好友一个接一个地点赞,一群男人不懂装懂地借题发挥,包括楚思明,突然给她发消息说:【倪小姐在北城吗?有没有欣赏到北城新年的初雪?】
她没有理。
看剧看到咖啡喝完,再拿起手机,手指在朋友圈新消息界面大略地划,愕然发现——
一个名称为【你男人】的好友点赞了这一分享。
“你男人”?
……什么鬼东西?
她以为自己忘记给谁加备注了,这是个恶搞昵称,但又有另一种更为诱惑的可能性浮现在脑海。
她突然想到,宋闯是私自解锁过她手机的,所以他这是已经给两人的微信号添加上好友,但又把添加成功后的对话框给删除了么?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
点进他朋友圈,倒看不出什么,只显示出最近一个月的动态。
除了去冰岛之前去飙过一次车,定位在德国纽博格林北侧大道,他在一个周前分享了一首名为《Ride It》的歌。
她听了一下,还可以,主要是歌词如歌名,让人腿软。
她突然挺替白芷感到可笑的。
她把这位爷的备注好好改成【宋闯】,给他发消息:【来我家吃个夜宵?】
她不住学校,在学校旁边租了套高档小区的顶层公寓。
【吃夜宵还是想做?】他问。
【……后面。】
【没时间。】
……淦。
【那你他妈问什么问?】
吃夜宵就有时间了是么?
收拾起东西,她下到一楼洗漱。
之后发现白芷也点赞了自己那条分享,绝对的别有深意。不知道宋闯是不是正和她待在一起,抽不开身,所以说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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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期最后一个周不上课,22日走秀完毕后就放寒假。
1月18日是周一,有场彩排。她在前一天发布一条动态,不过是学院公众号的一条推文。他们不想彩排太冷清,就想多邀请些校友来看,让大家都积极地宣传一下。
然后她收到宋闯消息:【明天我去看你。】
【过了上次那村就没这次这店了。】她说。
【我上次在公司开会。】
【又没问你这个。】
她补充:【我没有计较。我只是来例假了。】
【哦。】
【还有几天?】
【不知道。从来都不准。】
【哦。】
好嘛,她将手机锁屏。
她例假正来到最厉害的时候,腰发酸,精神也很差,妆都懒得画,巴不得第二天下午蓬头寇面、裹上条大羽绒服就去彩排。
但在学院里好歹是受些争议的人,碍于形象,她还是略略地描了描眉眼,涂上口红去了艺术厅。
厅里的布景才初初完成,基本采用深黑色调,熠熠生辉的闪光装饰,届时再加以灯光渲染,是很常见的简约又突档次的装潢手法。
届时的走秀会根据设计风格分为不同part,她设计的礼服是暗黑系,贵气优雅,经过学院投票评选,成为了第三part的第一位。
有人说就她那人脉,投票不上第一才怪呢。要不是她设计风格被分配在第三part,她想走全场第一位都是轻轻松松的事。
是因为人脉,而不是因为作品。
且这所谓的人脉应该是被加上引号的。
……
走秀采取模特和设计者共同上台的方式。
据说学院里不少风云人物请了大牌模特。但因为走秀当天下午还有一场最终彩排,加上档期和成本问题,大部分模特今天都不来,用可移动的人形衣架代替。
倪雾昭还没定模特,也不太急。
她列表里有不少合作伙伴,都是一call就到的,也老道得很,于是同样选择使用衣架,届时上台彩排会有校内的志愿者协助。
因为要保留悬念,这次公开彩排连音乐都不放,所以她本来身体就不舒服,不知道来这么一趟到底有什么意义。
想了想,大概就是让大家初步欣赏一下各自的设计成品,供领导过目,同时给走秀做一下预热的。
场内的灯光倒是按照正式的走秀模拟。整个T台被映得很亮,因此场下显得很暗,看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因为没有音乐,只有台下监场老师通过麦克风发出的指挥声,因此能听到些许嘈杂,感觉观众还不少。
第二part结束之后有一段空白,而后她出来,真就穿一件千鸟格的长毛衣,披一条黑色的大羽绒服,看起来很随性,也有点厌世。
身旁一位身着暗色衣服的志愿者按照她脚步推衣架。
这么一遭,台下的议论声好像大了些。
其实哪怕有一点,在这样一座空荡荡的大场地里都会显得很突兀。
只言片语入耳中,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些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她设计的衣服,基本都在说她今天的状态。完整的议论被她自动脑补在脑海——“这个就是倪雾昭,我跟你说的那个。”“我们学院的风云人物呢。”“她看起来这么有架子啊。”“可能这就是大佬吧,哈哈哈!据说她……”
“很好,雾昭,步子再慢点。到时候是有音乐的,你自己选的,拍子要卡住。”监场老师的声音响起,稍稍盖过那些嘈杂,“还有,今天第一次彩排就算了,走秀的时候你状态得出来啊!不要以为是模特穿衣服就不在意你自己了,设计师也得有范儿的,这话我都说累了。”
说归说,但都已经在学院待了快三年,老师还是清楚她底子的,也就这么象征性地唠叨几句。
回到后台,她腰更酸,感觉小腿都开始肿了,愈发觉得这一趟来得真不值,准备赶紧回公寓去休息。
——“嘿!”一女声在这较为安静的后台响起。
几乎所有人都看过去。
她转过身,那声源就在她身后几米位置。
后台挺安静的,就是有点乱。所有参与走秀的人都把自己设计的礼服给带来了,保护衣服的袋子之类的东西被丢得满地都是。还有借用妆台补妆的,对待彩排相当认真,对比得她态度特别不端正。再就是走完过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的,谈论的内容无非是学校八卦或者抱怨这次设计的艰辛不易。
眼前的人就特别突兀,像是个闲杂人等。
手里还抱着桶黄油漆,像是来做行为艺术的。
因为没直接喊名字,所以倪雾昭不知道她其实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所以直到那个人两三步走上来,她也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整桶油漆往这儿泼,大半的鲜黄落在她设计的黑色礼裙上,一小半溅到她身上。
“……啊!”周围人慢半拍地喊出来。
“你有病?”
倪雾昭也是一秒钟忘记了例假的拖累,感觉浑身哪儿哪儿都不酸了,一股火从脚底窜到头顶。
捧着礼服哭也来不及了,更没什么用。
如之前对白芷所说,她就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被人打了巴掌之后也清醒得可怕,几步上前抢过那女生手里的油漆桶,将它狠狠地扣在她脑袋上。
“啊——”
就像她没料到女生要做这件事一样,女生也没料到她会还手,且还得这么不留余地。
不知道有没有被油漆糊一脸,总之女生一时半会都没能把那油漆桶摘下来。倪雾昭推了她一把,她自己就坐到地上去了,撕心裂肺地吼——“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
她干脆就不要礼服了,径直往外走。
后面有女生喊她:“喂,倪雾昭,你衣服不要了吗!”
“一会儿还有谢场和颁奖的彩排呢,你……”
“算了,都这样了,怎么彩排?拿这个吗?”有人睨了一眼她已经被油漆毁掉的礼服,大家都不再做声。
有些看笑话的意思,也有真觉得可惜的。
不得不承认,倪雾昭业务能力很强,作品真的好看,风格大气,材料上一看就砸了不少钱,第三part开场不是白走的,届时完全可以炸场。
但现在一切都安静下来。
油漆女的哭腔在之后响起——“看吧看吧,这就是你们学院的狐狸精!做小三活该得报应!这种人也配在你们学院走秀啊?操!”
……
天台上的风冷得厉害,就差夹着冰碴子往人身上砸了。
哪怕全世界都那么不好,但她好歹还可以找个人哭一哭。哪怕所有人都那么冷漠,在某个人面前,她还是可以永远做一个小孩子。
在这里不用顾及什么形象,倪雾昭蹲在地上,裹着羽绒服,缩成小小的一团,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界面显示着“小叔叔”三个字。
“……我不知道她是谁啊。”她另一只手捂着半边脸,肩膀一耸一耸的,“我真的不知道。”
她承认她做过无数次小三,但都是由江斯北牵线的交易。那些名媛没一个怪她,叶卓婷送的包已经在她衣帽间里开始落灰了。她们更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但她或许又知道是谁了。
“小叔叔,那个人可能只个幌子。”她凉凉地说,“算了。”
“嗯,当务之急是礼服。昭昭,需要我找人在周五之前帮你做出来吗?”
“……可以吗?”
她心情平静了点,只是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修长的腿。
她抬眸,对上那人居高临下的眼神。
“我……先挂了。”
挂掉电话,她又低下头。
眼眶是红的,鼻子是湿的,她从来没在哪个男人面前这么狼狈过。
以前除了江斯北,现在大概还要多一个,真让人绝望。
她没有说话,任暗红色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真希望这个人可以赶紧滚蛋。
她现在没心情钓他,没心情和他逢场作戏,更不能陪他滚床单。就连废了那么多心血做出来的衣服,都大概率是被他女朋友给设计毁掉的。
“哭什么?”他鞋尖碰碰她鞋尖,漫不经心地说,“我看了,你那裙子做得也就一般般,估计你自己穿了都嫌弃。要不要爷给你重新做一条?”
她狠狠瞪向他。
这主意真好,他女朋友毁的,就让他来赔。
但他这么笑着看她,真让人上火。
还有……什么叫“一般般”啊!这句话放在平时是可以让她直接发飙的。
但也懒得计较了。
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她收回目光,淡淡地问他:“你怎么知道裙子的事?”
“……噢。”宋闯看了看青灰色的天,“所有人都在说呢。你在这学校里还挺出名,和高中时一个样。”
“我就当你在夸我好了。”
静默许久,她终于肯起身了。但腿本来就肿着,现在又蹲麻掉,她没有预料,整个人顿时向右侧歪过去。
宋闯和她还不到半米距离,这么一遭,立即弯下腰去将她一把捞住。
她也就这么栽进他怀里,因为腿是真的软,一直使不上力。同时在心里呵笑,这是什么狗血走向啊?
也很无奈。
宋闯穿了件骆驼绒的卡其色大衣,身上还是她熟悉的味道。
鼻尖碰上去,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瞬间有种错觉。
——她还挺喜欢这种味道。
她终于慢慢地站稳了,听他说:“我就当你又在勾引我好了。”
“……”
狗男人怎么这么自以为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