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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看个光,捡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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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元沂来到灵台处,这里倒是清净,零星几个人影也大都是粗布麻衣的打扮,一看就是从偏远向下来的寒门子弟,谨慎小心的神情,过于谦卑的询问,令守在入口处的护卫都忍不住发出嗤笑。
丁元沂见此除了在心里愤恨几句,行动上却没有什么表示。
“毕竟现在是逃班状态,这种程度忍忍就过去了。”
她边想边摸索找到个隐蔽的树荫下,树干粗壮,树根翻腾在土壤间,盘根错节,像触手般汲取着养分。
丁元沂很满意这里,阴暗、潮湿、寂静,放在别处倒是个适合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她刚蹲下藏在阴影里,就见不远处闪起一阵金光,明亮的近似白色,不带任何污染,纯粹的灿烂、耀眼、灼人。等光芒减弱,丁元沂的眼前仿佛还有若隐若现的光圈,正一环环地,似水波般荡漾。
“你们这些天才的光圈能不能收敛点,这对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心理健康很有必要。”
丁元沂撇撇嘴,眼珠一转,又暗道不好。
“刚刚那光……,不会被发现吧。”
她又往树干后藏藏,只留一双眼小心地看过去。
幸运的是,可能刚才光芒太盛,所有人都被吸引,并未注意树后鬼鬼祟祟的身影。
丁元沂看见嘈杂的人群都围绕着灵台站立,她也眯眼望过去,妄图看清听仙石前站立的身影,面容模糊,只觉得背部笔直,身姿高挑,倒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前提是忽略其在几十米远也能看见的短了一大节的裤子。
不多会儿,门内就来了两位仆人恭敬地鞠躬,不知说些什么,伸手引路。原先那看不起人的护卫也态度转变,谄媚地点头示意。
正当丁元沂感叹人的伸缩性真是奇强,那位刚刚大显异彩的人却回过头来看向了她所在之处。
因为距离的远,丁元沂只知道那是一双颜色很淡的眼睛,当其目光扫过时,有几分不似人类的呆滞感,却在锁定时突然变得锐利,像被爬行动物盯上似的,粘腻阴湿,后颈渐渐浮上一层冷汗。
他旁边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往丁元沂的方向好奇看去。
“完了,这次真被发现了。”
丁元沂心里一惊,身形又缩小几分,仿佛要融入树干里,再度望去,那人已经回头走远了。
她虽感奇怪,但也不太在意,真正发现的估计只有那位将要一步登天的幸运儿了。他们这类人出身不好,可一旦尝过权力地位的甜头,就像染上了烟瘾,很难摆脱掉,到那时,对她这种不入流的人也懒得计较。
果然,对底层人普通是最好的保护色。
最盛大的光芒过后,听仙石就不再那么亢奋。接下来的检测的各个属性都有,却都不复前者的光彩闪耀。
丁元沂大致能看出来有些人的神情低迷,谁不想做个底层人一朝变凤凰的梦啊,在门派选举中大放异彩,竟是千年一遇的顶级天才,成为隐士高人的唯一亲传弟子,征服四海八荒,美人在怀,江山作伴,最后再潇洒一挥,在无数个不舍的呐喊声中了悟凡尘,得道成仙。
这个梦很美,很炫,却频繁地出现于每个曾经不甘平凡的人脑海中。丁元沂在失忆后醒来看了些话本,本以为自己的经历与人物高度相符,妥妥是主角的配置,却没料到主角的惨是有了,高光却迟迟未到,后来她也渐渐不去幻想,接受了自己只是主角成仙道上路人的宿命。
她已经成长,可那些少年们却仍蠢蠢欲动,期盼下一个救世主就是自己。独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意气是如此的可爱,带着烂漫天真的想象,怀揣着牛犊一样的勇气,相信未来是一片坦荡,光明万丈。
想到这里,丁元沂又有点惋惜他们遭遇的第一个打击,却又无可奈何。
她有些百无聊赖的疲倦,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准备回去。看剩下的人数,估计不一会入口处就要关闭,届时有护卫把手,就不容易混进去了。
正当她抬腿要走时,不远处隐约传来呵斥声和不断的闷响,声音不大,是有意克制。
说实话,丁元沂碰到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凑热闹的。欺凌,暴力,是最不讲道理的,也是最容易伤及无辜的。
王姨客栈后身那条小巷也常常充斥着不公。等官府前来追拿时,那些人早就像老鼠似的钻回洞里,只留下一个被拳打脚踢的,看不出模样的一滩,畸形似的扔在了角落里。
这种事,丁元沂看到过,也曾义愤填膺地报过官,可是恶人却往往得不到惩治,结果不过是店面被砸,东西被偷,遭一顿打,附赠个威胁,官府无可奈何,邻居避而远之。
好在王姨是个聪明人,为那些恶人献上几袋银两赔笑着说不是,她也学会了管好自己,不再头脑发热,妄想当英雄。
待那片林子又重归寂静,几个人影走了出来,穿着无一不显富贵,绫罗绸缎在阳光下反射出迷人的光彩来。
是金钱的光辉啊。
丁元沂不合时宜地想,看到他们有声有笑地进了外场,她才谨慎地摸过去查看情况。
等她走到案发地不远处,透过斑驳的树影看到了草地上趴着一个人,周围染着红色,双手被绑在身后,衣服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墨色的长发披散开,蛛网般笼罩着他的脸。
丁元沂小步上前,手腕上的灵力装置暂时解不开,只能将他翻个面朝上,将沾粘着血污的发丝捋开,从里衣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条,擦了擦黏湿的脸庞,他的眼部高高肿起,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待丁元沂简单处理完他身上的伤口时,入口处早已关闭,就算早些时候,拖着一个身材高瘦,且浑身是伤的人也肯定会被盘问,少不了一阵纠缠。
可是把它扔在此自生自灭,却还觉得有些不安。
她有时真的恨极了自己这个优柔寡断的性格,若是少认些字,少读些书,那些仁义道德,美善品格便不会每每在做出决定时拉扯着她的头脑,牵绊着无视的爽快。
若有举鼎之力,何惧勾连是非。
“罢了,”丁元沂对自己说,“希望好人真的能有好报吧。”
边说边长叹口气,将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子拖起,借着树影的隐蔽向住所走去。
所幸仆人们都因大会被安排在各个角落,院子里除了一个耳背的做饭大爷外空无一人,大大减轻了东躲西藏的行动难度。
待丁元沂将男子拖入屋内时,他的样子仿佛更加凄惨,血迹虽已干涸,泥土却混合着露水将其下身染成褐色,若在不知全貌的情况下,真是活脱脱的一个杀人藏尸的现场。丁元沂顾不上那么多,草草清理了一下,又顺着来时路仔细检查一番,好将痕迹掩埋干净。
来回一趟下来,已近申时,到了摆宴设席的时间,在这紧凑的时间里,会有少部分仆从回到卧房稍作整理,为轮班休息。
此时不远处的交谈声也已越来越近,不知玉烟是否在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