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替身计划》袖里糖

5、第5章

　　如果没有这个前提，他和邹芜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只是杭伶没有想到，自己主动开口提起这件事，心竟然也会这么痛。
　　昨夜他想了很多，脑子里甚至还闪过杀了邹芜的念头。

　　“其实仔细看，确实有些相似……”
　　杭伶霎时间眼圈泛红，呼吸不畅，上一世他受尽苦楚，还以为邹芜是上天给他的恩赐，没想到邹芜从来喜欢的人就不是他。
　　这一世，他怀着满腔仇怨寻来，见到邹芜却不忍伤害他。

　　他自厌自弃到了极致，几番痛苦自省，还奢望邹芜能先爱上自己，这样，自己也愿意放下前世的一切。
　　可是，邹芜还是先跟兰奕相遇了，而且，他能看得出来，邹芜对兰奕，绝不仅仅是师门之间对长辈的敬仰。
　　杭伶想过杀了兰奕，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们两个对上，最好的结果不过就是打个平手，他这个本来没那么灵光的身体，被邹芜刻意塑造成了兰奕的模子，对付其他人或许绰绰有余，可赝品终究是赝品。
　　那么杀了邹芜呢？邹芜在这个时候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动手杀了他，不会太难。可杭伶无论如何都因为心底里的那点儿侥幸下不了手，万一邹芜可以先爱上他呢？
　　或者，干脆直接拐走邹芜？左不过兰奕现在对邹芜应该还没有那种心思，荣郡宗也不会为了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弟子大动干戈。

　　可那是杭伶最不愿意做的事，他自始至终想要的，就是邹芜爱他，心甘情愿地爱他。
　　能够活下来原本应该是件欣喜若狂的事，但杭伶自重生以来，从来没有觉得开心过。他一睁眼面对的全是痛苦。
　　其实也可以不来蹚这趟浑水不是吗？安心地隐姓埋名下去，不让邹芜找到自己，也不去理会兰奕是生是死，但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明明知道邹芜存在于这个世界，自己却不来见他。

　　“可即便人有相似，你毕竟是你，兰奕师叔也只是他自己，不必在意是否相似吧？”
　　杭伶看着他：“你不会理解的。”
　　这是邹芜第二次听到杭伶对他说这句话了，他确实……无法理解。

　　当晚褚介来访，邀请杭伶参加荣郡宗过两日举办的拜师大会。
　　“只是请了一些平日与我们交好的宗门道友，小范围地热闹一下，恩人救了我，不如就给个面子一起热闹热闹？”
　　杭伶谢绝了，邹芜给他面前递了杯茶，听他道：“这两日我有些困乏，留在此处已是叨扰，不如就当没我这么个人吧，不好再去抛头露面。”

　　褚介看他脸色确实不太好，看了一眼邹芜：“是不是我这师弟照顾不周？您别怪他，他是新来的弟子，之前也只是做些打扫的小事……”
　　邹芜没想到火突然就烧到了自己身上，还在思索自己应该怎么应答，突然想起来，他其实没有资格做出任何应答，只能诚惶诚恐地等着杭伶回应。
　　杭伶看都没看他一眼：“那倒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杭伶对褚介的态度在邹芜看来简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了，“实话说，路过帮你只是凑巧，我之前并不知道荣郡宗在哪里，来这里只不过是为我自己一些过往神伤，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罢了。”

　　褚介眨了眨眼睛，杭伶坐直了身体：“荣郡宗如此好客，我厚脸皮留下只不过是顺杆爬，不想出席热闹的场合，一是不想让熟识的人知道我在这儿，二是越少人知道我在此处，对荣郡宗麻烦也少些。”
　　邹芜看着褚介迷茫的神情，猜测他没有听懂。
　　杭伶糊弄人是把好手，褚介虽然不懂，但莫名觉得杭伶是为他好，很有道理。

　　邹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儿想笑。
　　只是眼睛弯了弯，一抬头就看到杭伶轻飘飘瞥了过来，心头一动。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奇奇怪怪的眼神。邹芜自诩也是个能看得懂眼色的，但根本看不懂杭伶看着他的时候究竟想表达什么。

　　“我师父说你不会想要出席那种场合的，但是我不信邪，还是想亲自来请一请。”褚介看起来非常失望，但眼底仍有点点亮光。
　　邹芜当个旁观者看他们两个一来一回的，挺有意思。
　　褚介这招是以退为进，用得非常熟练，能看出来他平时大概都用这招对付自己的师父师兄，已达成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邹芜有点儿羡慕他。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杭伶根本不接招。
　　“很抱歉。”
　　褚介明显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必以他掌门弟子的身份，还从没有经历过这种没达到目的的时刻。最后只能喃喃说了几句唐突，杭伶表现出倦怠的神色，嘴上虽然没有说，但看起来像是不动声色请他回去。

　　褚介信心满满而来，败兴而归。
　　临走时把邹芜叫到外面说话，“恩人在荣郡宗待得是不是不开心啊？为什么今日看他，跟那日回来之时的模样似乎略有不同？”
　　邹芜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只好斟酌词句，小声道：“我不知道，我在这里……杭公子就是这个样子了，他看起来似乎有心事，但是既然无人知晓，他肯定也不想被人询问，我没有问过。”

　　褚介一脸愁容，大概杭伶是他面对的少有的挫折感。
　　“罢了，你好好照顾客人，别怠慢了，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去找我。”他想了一下：“不行，我离得太远了，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去找兰奕师叔吧，毕竟你们在他这儿住着。”
　　邹芜缓缓睁大了眼睛，褚介不解：“你那是什么表情？脸红什么？”

　　邹芜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是有点儿烫，他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不要担心打扰兰奕师叔，他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再说了，你毕竟是荣郡宗的人，住在这里的是我们的客人，要分清主次，只要是为了荣郡宗好，兰奕师叔是不会责备你的。”
　　褚介离开之后，邹芜还在原地有点儿小惆怅，人人都说掌门已经说服了兰奕师叔，这次一定会收徒……

　　虽然他原本就没什么机会，但是如果兰奕师叔会有徒弟，却不是自己，他就跟其他人一样，还是会很失落。
　　邹芜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遇见兰奕时候的场景，他脏兮兮的，在一座破庙躲雨，带他的老乞丐死了，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又来了贼人见他就要杀，兰奕是在那时候出现的，几下搞定了小喽啰，才看向他，只说了两个字——
　　“好丑。”

　　邹芜心说，你长成这个样子，当然会觉得我丑。
　　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脸，兰奕一脸嫌弃：“别擦了，更丑了。”
　　甩身就要走，邹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冲过去抱住了兰奕的腿：“求大侠帮我！”

　　他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眼前这位谪仙一般的人一旦离开，自己再无指望。
　　那几个小喽啰以为他不可能再有活下去的机会，在兰奕出现前吐露了杀他这件事背后的真相。
　　原来，一直领着他的老乞丐不是乞丐，也不是像之前说的，他是被他在乱葬岗捡到的弃婴。

　　那老头儿是他们家的管家，当年他家产生了什么变故，他刚一出生，老管家就带他出逃，以乞丐身份躲避杀身之祸。
　　没想到平静了十几年，还是被仇家发现，老管家殒命，邹芜当时还以为是意外，听那几个杀手多嘴之后才想到，意外怎么会刀刀致命？
　　分明是谋杀。

　　兰奕似乎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放开！”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非常惹人嫌弃，但是既然有人故意要派人杀他，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次能躲过去，下次呢？
　　越想越怕，越怕手上抱得就越紧，兰奕当然察觉出来了。

　　他换了个轻柔地语气：“你先放开我。”
　　一张小黑脸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出奇，看起来没有那么丑了。
　　“求大侠帮我！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们是故意要来杀我，你若走了，我必死无疑！”

　　兰奕看到自己被摸脏了的衣服，额角跳了跳，想到眼前这小子才刚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忍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尽管很不擅长，但长相气质非常加分。
　　小黑脸眨了眨眼睛，轻轻摇头。

　　兰奕微微蹙眉：“没有名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老头儿说，我们这种人，有名字就活不下去。”
　　“胡扯。”兰奕下意识开口，再联想一下，发现这是死去那人对这孩子一种庇护的方式。

　　兰奕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被掌门追着要求收徒，烦得不行就溜下了山，遇上这档子事。
　　在荣郡宗只是被掌门和那些长老烦，出来竟然给自己找了这么个麻烦。
　　简直是没事儿找事儿。

　　他倒不是觉得事情棘手，就是麻烦，整个荣郡宗都知道，兰奕最讨厌麻烦。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