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骨》西西泽

3、003成年人的坚强

　　薛嘉敏第二天还是按时上班了，肖宏北看见她开始还颇为担心，但薛嘉敏似乎和往常一样，并没什么不同。

　　成年人的世界，就算是你刚刚经历过腥风血雨哪怕满身伤痕或者内心一片苦楚，第二天依然可以按时起床，然后赶车上班，顺便还不忘在路边摊上给自己买份早餐多加颗鸡蛋。

　　也不会去考虑昨天有多少认识的人围观，今天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哪怕被人戳着脊梁骨，在背后被嚼碎了舌根，也不会去计较更不会去理睬。内心千疮百孔，表面波澜不惊。

　　薛嘉敏见过前一天亲妈去世，第二天红着眼睛还参加公司早会的上司；见过夫妻早上办离婚手续，下午还按时到单位上班的同事；见过刚吵完架擦干眼泪，转过脸笑着给孩子讲故事的母亲；也见过明明在电话这头困顿窘迫，却还笑着对电话那头说“我很好，你别担心”的陌生人……

　　成年人的世界，每个人都不得不坚强。

　　下班后薛嘉敏加班，直到公司里都没有人了肖宏北说走吧我送你回家了，她才像记起什么似的说不了，想自己走走。

　　薛嘉敏重新走在这条繁华的街市上，今冬的第一场大雪让这个城市的人们兴奋不已，寒冷掩饰不住冰雪覆盖不了情人节快要到来的喜庆氛围，城市人流如织，灯火辉煌。

　　她慢慢的走着，当她走过每天都要经过的那家酒吧时，看见安栋和一个女孩正站在门口。

　　这女孩一团粉色。女孩两只手拽着安栋的一只袖子，似乎是想去酒吧里面玩儿，但安栋扽开了小姑娘的手，像是在说着什么，说完转身走了。女孩子也紧跟其后，伸了伸手想再拽他的袖子，但手抬起到快接近的时候，还是放了回去。

　　薛嘉敏想避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安栋一抬头，就看见薛嘉敏站在风雪中长发飘飘，头发、围巾和外套上沾了一层薄薄的雪。情人节快要来临，每个人都欢快喜庆，唯独这个在风雪里站立的姑娘，一脸愁容、心事重重。

　　薛嘉敏停在路中间，安栋也停住了。

　　身边的粉红女孩好奇的看看安栋，又看看薛嘉敏。

　　“你们认识？”

　　安栋点点头。

　　“是呀，这就是我女朋友薛嘉敏。”

　　然后又向薛嘉敏介绍身边的女孩。

　　“刘小米，单位的同事。”

　　“学姐好！”

　　“你好！”

　　“学姐好漂亮！学长原来你真的有女朋友啊，我还以为你骗人的呢！”

　　“我骗你这个干嘛？”

　　“每次看你都是一个人，我还以为你没有女朋友呢。”

　　女孩子鬼灵精怪，脸上藏不住什么表情。

　　薛嘉敏笑笑，觉得没必要跟这小女孩解释太多，她看了看时间。

　　“刚加完班有点累了，我先回去了，你们玩。”

　　“喂！你先别走啊！”

　　安栋似乎有话对薛嘉敏说，但看看身边这个刘小米，好像又不太方便的样子。

　　“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薛嘉敏真的是没有心情在这里耗下去。

　　“我真的很累，想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回去！”

　　“那我怎么办？”

　　刘小米一脸不高兴，接了一嘴。

　　“你也回去呀！说让我带你看漫展，这漫展也看完了。酒吧反正我是不去的，你一个人也别去了。”

　　“……”

　　“安栋你怎么能这么对人小姑娘呢？”

　　薛嘉敏解围。

　　“先送她回去吧，我今天真的很累，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那你……”

　　“我自己打车回。”

　　……

　　回到家孙婷婷正守着桌上的饭菜在发呆。昨天那么一闹，这班是真的上不成了，也没请假，直接就不去了，倒是中午郑总打来过电话，问了下昨天的情形，让她先在家好好休息。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孙婷婷去加热，薛嘉敏看着她顶着卷曲的麦黄色短发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又想到了昨天的那一幕，不禁心中一阵莫名疼痛。

　　“你……还好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能吃能睡的。”

　　孙婷婷把加热的饭菜重新端了出来。

　　“倒是你……头还疼吗？”

　　“不疼了。”

　　“一会儿饭吃了我再给你擦点药。”

　　“嗯，好。……那个，那你那边……”

　　薛嘉敏欲言又止。

　　“不干了呗！刚好在家好好复习一下，等开年了好参加入学水平测验。”

　　孙婷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就是还得在你这里混吃混住了，嘿嘿……”

　　看见她笑了，薛嘉敏紧缩的心脏仿佛舒展了些，跟着也轻松了起来。

　　“搞得好像你上班的时候就没有在我这里混吃混住一样。”

　　虽然这么说着，但眼里含着笑，像冬日的暖阳。

　　“对不起……”孙婷婷轻声说。

　　“你永远不用跟我说这个。”

　　……

　　这个孙婷婷，就是肖宏北在大马路牙子上捡回来的。

　　当晚公司一众人加完班，有人提议去吃夜宵，散了的路上肖宏北送薛嘉敏回家，在马路牙子上撞到这个拖着大行李箱的女孩。她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虽然是大冬天，但夜风中这个女孩只穿着钴蓝色毛衣和烟灰色细纹长裙，似是走的匆忙没有拿外套。裙子的长摆散落在地上，沾起一些灰尘，好像还有过往行人路过时踩上的脚印。

　　她极瘦，胳膊隐藏在窄窄的毛衣袖子里，显得好像还是很空，背部因为蜷曲，脊柱的骨节从毛衣的纹路里隐隐显露出来。麦黄色头发显得她的肤色也有些蜡黄，人在瑟瑟发抖。

　　薛嘉敏正想走近点去瞧瞧，她嗷嗷两声一股脑儿的吐了一大滩污秽出来，不偏不倚正好吐在薛嘉敏的鞋子上……

　　开始以为是喝多了，但走近并没有酒气。女孩子说话声音虽然虚脱无力，但条理清晰。她先向薛嘉敏道了歉，接着从随身背着的斜挎小包里拿出纸巾帮薛嘉敏清理鞋子，然后清理自己，最后主动给薛嘉敏留了联系方式，承诺会陪一双新鞋子给她。

　　薛嘉敏倒没太在意鞋子的事情，她和肖宏北都比较关心女孩呕吐是不是生病了，商量着帮忙将她送去医院。女孩摆摆手，边继续清理，边缓缓起身。

　　“没事，没事，就是今天可能吃了不太干净的东西，全都吐完就没事儿了。”

　　这个瘦瘦的女孩子站起来还挺高，素颜的脸庞看起来略显疲倦。但麦黄色的短发略微卷曲，恰到好处的俏皮。没有修整过的眉毛下那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眼角微微向上扬起，像小狐狸一样狡黠的目光摄人心魄。

　　只这一双眼，就让身边的肖宏北心神荡漾，又是关心又是搀扶恨不得直接背走。

　　“你这样可不行！至少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听听医生的意见。大晚上的再有什么事儿可就麻烦了，必须得去好好检查检查！”

　　边说边招手拦停路边的出租车，根本不理会女孩无奈的推脱。薛嘉敏也觉得这女孩一定是生病了，所以赞成送她去医院。

　　女孩拗不过，终于同意去医院检查检查。肖宏北无比殷勤地搀扶着女孩上了出租车，薛嘉敏帮忙把笨重的大行李箱放到出租车的后备箱里。

　　有一个瞬间薛嘉敏忽然想起了大一的时候，她拖着行李箱的情景，又想起了她第一份工作时候，搬行李箱的情景，内心忽然一阵莫名的柔软。

　　就这样，孙婷婷被肖宏北捡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