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008 ...
-
博陵侯府灯火通明。
“你如此信任你的师妹?不怕出事情?”太子摩挲着棋子,平静地问道。
“不会出事的。”谢雪度缓声道,他对着太子笑了笑,“殿下不是也信了?再者,那边有安插的人手。”
太子闻言轻笑了一声:“怕是昭阳知情后,心中怨孤。”
“不会。”谢雪度站起身,宽大的袖袍扫过了棋盘,他垂眸道,“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公主已经离开护国寺了,应该能够到达目的地。至于晋王那边——”他望了太子一眼。
太子也跟着起身,笑道:“消息传出去了,晋王那边明日就出城了。”掌中的棋子重新落入棋盘,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他的眉眼藏刀。
“既然出城了,就不要回来了吧。”
都中事紧。
晋王李真儒接到了一个消息,如果是真的,足够扳倒太子与其党羽。不过此事极为重大,不亲自去一趟,他实在是不放心。
“殿下,出城恐有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赵家那边给的消息是真的?”李真儒又道。
“属实。”
李真儒闻言抚掌大笑。说来还是赵家小姐的功劳,护国寺那边要不是赵家小姐供图,手底下的人恐怕不能轻易潜入。到了明日,“山贼”的消息定然传入京中,他则可入宫中请旨,去剿了那一群贼子,顺便收获些东西。
“说来太子也是放心,昭阳一介女流,让她管着那些东西,妥当么?”
虽说近年太子失宠,但是父皇对昭阳,却是赏赐不断,有时胜过诸王。”
李真儒的声音响了起来,没人应声,他嗤笑了一声,也浑然不在意。
在出发前往护国寺前,李令月就与太子商讨了一番,定下了计策。宫中宿卫不乏晋王的亲信,可只要他本人出城了,那批人又能如何?说白了,为了荣华富贵,他们什么都可以放下。刺客一出,显然昭示着晋王有所行动,他们的人可不止杀自己这么一件事情,整个护国寺怕是要被掘地三尺了。
李令月满怀心事,趁着月色赶路,默然不语。
卫寻真却是耐不住这个寂寞,出声道:“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埋伏在山崖吹风?行踪泄露了?莫不成是当初的那个红颜知己?”
李令月脚步一顿,她剜了卫寻真一眼,那因她护己的感动做烟消云散。“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卫寻真扬眉一笑道:“公主这是怪我在您的伤口撒盐?”见李令月不答话,只是沿着山路往下走,卫寻真故意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也是为了您好,烂肉早该挖掉。”
“将你卫寻真拖出去砍了吗?”李令月冷笑了一声。
下山之路易走,就着小道并未遇到刺客,也不曾见到山林中的野兽。
此时的护国寺中烛火飘摇,却是一派不宁之相。原本李令月所宿的僧房外围着不少护卫,妙曼的身姿投映在窗纱上,时不时传出低语。半晌后,一东自僧房中走出,在护卫首领的耳畔低语几句,脚步匆匆地离开。
天子病重,理应太子监国,但是显然并非如此。
内侍把持着政权,良臣几乎不得面见天子。只不过晋王李真儒却是一路通行无阻,不出半个时辰,便从宫中请了旨意。
卫寻真跟着李令月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明白了她所图谋的事情。
也是,连晋王都能够养士,更何况有自己属臣的太子?再加上有一个昭阳公主遮掩,成事岂不是更不容易?
“要是失败了呢?”卫寻真多嘴问上了一句。
李令月平静地望着她,许久之后才道:“这一路多谢你护送,你回山去吧。这京中不适合你。”就她这张嘴,迟早被人给打死。
“用完就扔?可真是无情。”卫寻真眉头一皱,小声嘟囔。
李令月:“……”此事虽然谋划已久,可终究难以确定是否能成事,凶险太多,他们都是以命相搏。对于卫寻真而言太危险,不管是兄长还是博陵侯,都不该让她也涉入局中来。“你走吧,博陵侯那边我会告知。”
卫寻真一怔,她狐疑地望着李令月,片刻后神情慢慢严肃起来,她道:“你认真的?”
李令月眼皮一跳,末了咬牙道:“是!”江湖那么大,随处可容身,而这风云诡谲的京城并非乐地。“那块玉佩你拿着,只要是令下钱庄里的银两,你自任意支取。”
卫寻真没有回答,许久之后,她才谑笑一声道:“行。”片刻又朝着李令月作揖,“先感谢公主的大方。千金之躯,是无价之宝,此是我卫寻真应得的。”
她的语气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此刻的李令月却生不出任何的郁气来,一颗心反倒像是被巨手攫住,那只巨手不管她的寒颤,仍旧在快速地攫紧。
虽然有时候说话气人,可卫寻真在大部分时间都很听话,同样包括这一次。
李令月与手下人去检视库中的武器,出来的时候,卫寻真已经不知所踪。
这里是重地,就算是赵琉璃,也从来不知道此处。手下的人见卫寻真离开,其实有些担忧,万一是晋王那边的人,可不是功亏一篑?李令月则是强行压下了这个声音。
她耐着性子等待晋王出城。
檀香随风飘散,护国寺中的梵音与木鱼声交错。这本是佛门清修之地,可是在这一日染上了一片肃杀与阴霾。护卫着“公主”的人在一群闯入护国寺的“山贼”逼迫下,只能够蜷缩在一角。寺中的武僧则是分成了两派,正互相对视。
晋王的人马来得及时。
同时也打破了护国寺的凝滞的氛围,将刀光剑影带到了佛堂。李真儒并不在意昭阳的死活,一方面让手下与山贼斗争,另一方面则是逼向后山,寻找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东西。
——护国寺山下有个小武库,每年昭阳公主来此处祈福,实则是代替太子巡查武库兵器的情况。
从赵家、死士以及暗子那儿,都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晋王笃定有寺中的僧人做掩护,借着清剿“山贼”的机会,铲除心腹大患,顺便再找到自己想要的线索。
“不过是小武库,他如此在意,殊不知京中武库更为重要?”
此刻的京中已经逼近了城门,太子府卫在占据了武库之后,进逼皇宫。事发毫无征兆,但是来得迅猛,打得诸臣措手不及。
“奸佞当道,此是奉了天子密旨。”身为当今天子的宠臣,博陵侯的话语极具威信,更别说他能拿出一封盖了玉玺的诏旨。
晋王才领着人马出京,就发生了这等事情,哪会不引人多想?
谢雪度则是直截了当道:“护国寺乃是重地,数年不闻山贼,怎么会在此日有风声?晋王府之人使诈,等到其人马回京之日,定是个个持剑披甲。”谢雪度虽然未说出“造反”两个字,可是话里话外都是晋王大逆不道之意,留在京中的自然也有晋王的亲信,可是在东宫卫的包围之下,他们岂敢多说什么?
寻找小武库比晋王想象得容易,而就是因为这种容易,他的心中泛起些许不安。等到抵达了目的地,他收到了京中事变的消息后,更是面色大变!若是太子占领京城,岂会有他的容身之地?电光石火间他便有了主意,在赤县征兵,直接披上小武库的兵甲打回都城。
“晋王征兵,数千人往都中去了。”
李令月听到了手下人禀告的消息,沉思片刻道:“不急。”这股伏兵暂时不可暴露面目。
杀回京城的晋王给诸臣心上泼了一桶冰水,为了清剿山贼,与之出城的卫兵不过千人,可等待归来是却有数千。人是哪里来的?武器和盔甲又是哪里来的?!原本还有部分摇摆不定的人,最后信了博陵侯的话,坚定地站在了太子那边。
他们不知道谢雪度手中的那道诏旨,原本是先帝赐给他祖父的,乃是一张盖了国玺的白诏!先帝知当今不堪大任,又属意孙子登上大位,故而留下一道诏书,使其能行便宜之事。可如今天子尚在,这张诏旨还不是写废立之人的时刻,与其留着,不如用在此处。日后太子登基,也免了这道猜忌。
临时征来的壮丁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披上了甲胄,也抵挡不住溃散的命运。李真儒在亲兵的护卫下 左右冲刺,试图逃出一条生路。
“京中大人受制于太子,殿下应该退走寻找合适之机,再卷土重来。”
“若是能如此,再好不过。”李真儒冷嗤了一声,他眯着眼望着烟尘滚滚的方向,忽然间变脸,抖了抖缰绳,急呼一声,“走!”
他遇上的是昭阳公主的人马。
李真儒的亲卫都是个人好手,护着他一人杀出一条血路,不算难事。
只是自围剿中逃脱,他身边的亲卫只余数人。
“笨蛋还在肖想皇位。”一道轻笑自林子中传出。
李真儒身躯倏然一僵。
“是她杀了赵——”亲卫只余下半句未说完的话,鲜血自剑尖滴落,卫寻真眉眼冷峻,身上血迹如寒梅点缀。
所幸一切都在计划中,只有李真儒逃脱是个意外。不过诸王并不就封,离开京城的李真儒什么都不是,可以慢慢腾出手来处理。
俘虏一身甲胄和兵刃镂刻着“晋”字,这成了李真儒的罪证。至于昭阳公主的那批人马,重新回来原处,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李真儒下作,没有真本事,可依旧有人支持他,因为他们要的,就是李真儒那般的人。
他们要一个提线木偶。
血腥之日并未处理多久,在李令月的眼中,公主府上没有任何改变,除了少点那个弹剑长歌的醉客和狂徒。
“公主,这是赵家人送来的。”
一东小声嘟囔。
李令月拿到手中翻了翻,是她往日与赵琉璃唱和的诗集。如今的赵家是晋王的同党,不管男女老少尽数下了牢狱。
她原以为她欣赏的是赵琉璃这般闺阁之秀,可事实上忘不了那人拔剑洒然的风姿。
这诗集细看来索然无味。
李令月才将诗集压在一侧,就听得小厮脚步踉跄的声响。麻布包上满是鲜血,滚出来的是一颗灰败的头颅。
李令月眼皮子蓦地一跳。
“是谁送来的?”
小厮摇头做不知,片刻后又抽出了一封染血的信笺。
信上笔锋刚劲有力,锋如刀剑。
只有短短一句话:
她给你写诗,我替你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