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庶女》钟澄

2、粽子风波

　　半个月后，步入农历五月，将近端午时节，江府的空气里似乎弥漫着粽子的香甜和咸香滋味，还有艾草的香气。

　　江橙坐在房间窗户边的绣墩上，看着晚霞掠过小院的银杏树梢，合上了手里的报纸，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和江家大多人都已经照过面，大致有个初步印象：

　　高高在上、重规矩且爱面子的江大太太；毫无存在感、日日念佛的二姨太；得宠有钱、飞扬跋扈的三姨太；长袖善舞、有书卷气的五姨太；十八岁温文尔雅的江大少爷江桅，二姨太所生；十五岁傲娇的江二小姐江柠，大太太所生；十三岁的混世魔王江三少爷江槐，三姨太所生；与自己同岁但刁蛮任性的江五小姐江宝瑜，三姨太所生；十岁乖巧文静的江六小姐江梒，五姨太所生......这都是属于大房的人口。

　　另还有沽名钓誉的江二老爷江竞文，贪财胆小的二太太蒋氏，一对双胞胎儿子江榆和江树，十四岁；冲动的纨绔江三老爷江竞友，现在帮忙管家的江三太太李氏，也就是三姨太的堂妹。

　　这些天来，江橙和上述这些人的生活圈子可以说没有多少交集。

　　她每天生活的圈子最多就是：小丫鬟杏仁和桃仁、乳母李婶、在花园干活的李顺（杏仁的表哥），以及偶尔冒个头的江三太太身边的丫鬟木棉、江大太太身边的丫鬟红霞。

　　来到这个时空这么些天，江橙还是有很多的事情没搞明白，比如说历史，跟印象中那个历史虽不是毫无相干，但也面目全非。

　　结合《史记》和这些天的报纸，她确定这不是原本时空的民国，而是架空的民国，《史记》只记载到汉朝及之前的历史，不管是王朝的更迭还是历史人物，都有出入！

　　这里的最后一个皇朝也是清王朝，但因清朝的统治暴露太多问题，已经提早进入民国阶段，如今是民国十三年，社会各位爱国人士也开展过工业革命，但国内手工业在帝国列强和军阀的夹缝中难以生存，产业链依旧落后，社会一团乱麻......

　　自从生病后，江家众人好似把她忘个彻底，就连视她为眼中钉的江三太太也没空搭理她，忙着将成都的固定资产脱手变现，对于江家下半年将举家搬迁到上海的举动，江橙有很多问号，不明白江竞夯为什么放着成都好好的土皇帝不做，反而去风起云涌的上海参一脚？

　　对于现在的社会情况，她很不好判断未来走向，但大势所趋，可以肯定的是，战争一定会结束，国家一定会统一，像军阀这种生物会如“无边落木萧萧下一干二净”。

　　对于军阀这样的危险人物最直接的办法，自然是离他们远远的，自己单飞。

　　她初步的计划是：等个三四年，自己年纪稍微大一些，就离开江家远走高飞，届时是在国内还是去海外定居，全凭心情。

　　至于拯救江家这种“高大上”的事情，她兴趣乏乏。作为一个理智的成年人，她没有主动为江家献身的觉悟，更没有像穿越文大女主那样野心。

　　她虽然承载了江橙的身份和记忆，但并没有背负江橙的感情。往小了说，为一群压根不把她当回事的陌生人的前途生命殚精竭虑，她得有多“圣母心”？往大了说，为国家的命运奔波，她一个小人物无能为力，她只想选择一条活得轻松点的路。

　　就算背负江橙的感情，在江家倾颓时真正要救的也就自己小院这几个跟着自己的人，其他人干她何事？

　　只不过，离开江家之后，生计怎么办？

　　江橙正想着这些事情时，门口传来几声对答。

　　“李婶好！”

　　“桃仁，四小姐在吧？”

　　“在！”

　　片刻后，就见一个满脸怒气的妇人掀开门帘一脸委屈的走进来，正是江橙的乳母李婶，四十岁不到，穿着杏色棉布衫，骨架瘦小却很有肉感，眼角有着可以夹死苍蝇的深纹，一进屋眼珠就转个不停。

　　李婶向江橙哭诉道：“四小姐，厨房里的那帮人太不像话，我去要几个粽子都说没有。等五小姐那边的婆子去要时，甜的咸的立即装了满满一食盒，我真是没脸哇，呜呜......”

　　看着眼前干嚎的李婶，江橙神情淡淡的“哦”了一声，慢悠悠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桌子上。

　　这算什么？挑唆她去和江宝瑜的人斗？是不是无聊了点！她是要离开江家的人。

　　且江宝瑜有靠山，她江橙有吗？若不是记忆作不得假，她都怀疑这个乳母是不是别的院子里派过来教坏她的奸细。

　　门帘挑起来，杏仁从门外走进来，见李婶在，欲言又止，微微撅着嘴站在桌子边不说话。

　　江橙对照顾了她好些天的杏仁好感肯定要比好吃懒做又碎嘴的李婶更多一些，听着李婶还在喋喋不休，只想将她立马支开，开口道：“李婶，三婶让人送了几个粽子过来，还热乎呢，你去找桃仁要吧。”

　　“啊？”李婶一听，脸上哭丧的表情一扫而尽，也不干嚎了，告辞离开，“四小姐，那我先过去了，四小姐喜欢的咸口我都给你留着。”

　　“这贪嘴的婆子！”等李婶出去后，杏仁扁着小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让江橙听个正着。

　　江橙无语的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不想理会这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问道：“杏仁，什么事情？”

　　杏仁闷闷不乐的道：“小姐，我刚碰到三太太身边的木棉，她正给二小姐送粽子去，我打听了，徐府送来的粽子给府里的主子都分了几个，唯独咱们这里却是府里自制的粽子。”

　　江橙没什么感觉，“不都是粽子吗？”

　　“小姐，差别可大了，徐大帅家的粽子味道可好了，”杏仁扳着指头数，“有珍稀的红糯米、黄金桂花露、猪油包心莲蓉、软糯的蜜栗、颗颗饱满的红豆、恰到时候的海鸭咸蛋黄、五层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鲜香脆爽的鲍鱼......更重要的是做粽子的厨子是前朝宫里出来的御厨，比府里厨房里做的要好吃太多。”说完，还吞了口口水。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江橙就笑了笑。

　　对美食，她当然也很喜欢，穿越之前，没事就爱去探店或者自己瞎琢磨。不过，以她目前这不受待见的身份，想要吃上一份这样“精贵”的粽子绝无可能，那就没必要惦记。

　　倒是杏仁很难受，觉得粽子没吃上，还受了轻视，一时愤懑和江橙说了很多她和江柠、江宝瑜、江桅、江槐在待遇上的种种差距。

　　听着杏仁又是跺脚又是委屈的吐槽，江橙挑眉，这小丫头平日里最是看不上李婶的做派，可今日却颇有几分李婶的“泼妇”风范。

　　江橙笑笑，她不是真正的江家人，没有那种所谓的被冷待的落差感，听着只当逗乐。

　　吃过晚饭，江橙一如既往在地上毛毯上做了一套瑜伽动作。她这段时间坚持锻炼身体，出了一身汗，洗过澡，翻了会从江梒那里借来的《史记》，便早早上床休息。

　　这些天雨水充足，驱散了夏日的高温，总算没有热得那么难以入睡。

　　......

　　粽子的事情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不管李婶和杏仁多么不满，当然不可能在江家泛起一丝涟漪。

　　江橙就像被人遗忘在角落里，她自己并不大在意，在意的是李婶、杏仁和桃仁，听说李婶后来在厨房闹了一回，结果自然是：然并卵，反被管家的江三太太收拾了。

　　小透明有小透明的好处，无人注意，江橙有大把的空闲时间自己支配，除了每天照常的去江大太太那里请安，则让杏仁的花匠表哥李顺偷偷带她在成都城里闲逛起来，了解此时的风土人情。

　　江家其他的少爷小姐白日里都在学堂上学，江橙自从生母四姨太死后，这两个月来都没有出现在学堂上，现在生病好转，没有人提，她也只当不知道。

　　江大太太的原话是“姑娘家认得几个字”即可，且临近搬家，她自当好好养好身体，上学的事情等去了上海后再做打算。

　　这天下午，刚下过小雨，天空阴晴变幻无常，潮湿得很，在屋内待着让人有些不得劲。

　　江橙难得在府里闲逛起来，江府占地面积极广，她前些天在府外绕着走了一圈，今日在江府内逛了一回，预估好几十亩，堪称豪宅中的豪宅，对于住惯了两室一厅的她来说，是新奇的。

　　江橙带着杏仁往西面的垂花拱门走去，狂风吹过，吹得头发凌乱，与江梒不期而遇。

　　江梒比江橙小两岁，今年十岁，有着精打细磨的淑女作派，同样捋了捋被吹乱的发丝，脸上洋溢着笑容，见着江橙不好意思的说：“四姐，我娘让我问你《史记》看完没有，看完的话就还给我。”

　　江橙近日看的《史记》是向江梒借的，她自己屋内除了三字经、百家姓和诗经这几本启蒙读物外也就只有《论语》了，江梒的母亲五姨太的父亲是清朝末期的进士，从小就跟着父亲读书写字，所以有《史记》这样的藏书。

　　五姨太对于书籍尤为爱惜，能允许江梒将书借给她这么些天已经很不容易，江橙很理解的回道：“我看完了，回去就让丫头送到你院子里。”

　　江梒开心的道：“好啊，四姐，我听二姐说，她舅家的管家来送端午节礼，说起杨家表姐做了一首白话诗在广州那边传颂开，很是洋洋得意，过几日端午晚宴，大娘可能会命我们也做白话诗。”

　　江橙就笑了笑，泰戈尔、顾城的诗她信手拈来，再不济徐志摩的诗也能背上几首，只是她可不打算出风头。

　　低调，是当前最好的保护色。

　　江梒和五姨太的院子距离江橙住的小院不远，都距离主院甚远，她们母女在府里的情况只比江橙好上一点而已。

　　江橙在路口和江梒道别，她要先去江大太太的院子看看，她前些天和李顺外出在成都城里闲逛，常不在院里已经让大太太跟前的红霞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