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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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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之前,阿桃不舍的黑风寨中逛了许久,正好谢逐也好奇黑风寨机关的布置。兰宏是个话少的,谢逐难从他那里问出什么,所以见阿桃要逛寨子,他也不管今天在马车上的尴尬,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谢逐好奇问什么阿桃便答什么,少年少女在林间说说笑笑,二人间的氛围倒是融洽了许多。
下山回去的路上温尧与小夫妻俩同行,马车里温尧居中而坐,阿桃与谢逐分坐其两侧,一路上阿桃怀着对新庄子的好奇,对温尧问来问去。
温尧不厌其烦地解释说明,勾的阿桃好奇心膨胀,恨不得立马飞到新庄子去参观。
谢逐对这些没兴趣,便靠在车壁上阖眸补眠,昨夜他同阿桃道歉,阿桃没有回应,到最后还有再生气的迹象,他便只得憋着,活生生憋了大半宿才睡着,现下着实有些困倦了。
正昏昏欲睡之际,忽听得温尧轻咳一声,唤他:“谢逐?”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抬眸向温尧看去,说实在的,温尧与阿桃父女俩生得实在相似,温尧丝毫不像他以为的那些粗鲁蛮横土匪,反而一袭青袍广袖,蓄着美须,着实有他们书院夫子的风流模样,又似他兄长那般沉稳温润,走出去,说他是土匪头子绝对没人信,倒是那个二当家兰宏更像。
也正是他与谢迁气质相似,谢逐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又为着谢迁叮嘱的谢家颜面,不由正襟危坐,拱手作揖:“岳父有何吩咐?”
他对面的阿桃噗嗤一声,忍不住露出笑来,在谢府她可是见他行为举止肆意,哪晓得他居然还有这么老实的时候。
温尧默默将眼前少年打量,温声问:“我曾听你兄长说过,你现下在云麓书院中求学?”
谢逐心想你问我这些做什么,面上却老实回答:“是,我跟大哥来清河县赴任,但学问也不好落下,就去了云麓书院念书。”
温尧抚胡点头:“云麓书院虽及不上京城的国子监与书院,却也是南方州府中闻名的书院,学子向往之处,更何况书院有当今大儒程老先生在此授课,你们跟着程老先生求学,倒也可学得大学问。”
谢逐:程老先生都快被他气得头发掉光了。
他讪讪一笑。
温尧又问:“在书院可有做什么学问?平常喜读什么书?你岳父我不才,当年也曾做过潭州府的解元,虽然学问多年没做了,但你若有疑问,想来我也是能答出来些的。”
谢逐才没有疑问,但他现在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平常根本不爱看书,正经书不看,杂书也不爱看,倒是兵书看的较多,但他这岳父一副书生模样,跟他聊兵书也聊不来啊!
他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才嘀咕出来一句“我最近在看《潜夫论》。”
说完他忙朝阿桃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跟她爹多说说话,少来关注他。
阿桃看懂了,却转脸看向一旁,无视他的求助,心里忍不住得意,让他不好好在书房待着,总是跑出去玩。
温尧这是看懂了,原来这小子根本不喜读书,他叹息一声,有点遗憾,不过不喜欢看书有不喜欢看书的好处,看书多了,同阿桃这个同样不喜欢看书的怕是没话聊。
你来我往短短几句交谈,温尧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谢逐的性子,顿时觉得自己给这桩婚事定的妙。
只是两个小儿女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谢逐一路坐立难安,但好在没被折磨多久,新庄子便到了。
云麓山山路东南的大片山地皆被温尧花钱买了去,新庄子便建在山麓下。
尽管黑风寨从前在乱世之中做的是劫富济贫的营生,但这么多年,家底也是存下了许多的。温尧生财有道,小到清河县,大到潭州府,里面的酒楼铺子或多或少都有他的手笔在,为了就是以后黑风寨中人有了良籍身份之后,能够有屋居住,有田耕作,能够过上正常百姓的生活。
但饶是有再大再多的存款,买下那么大一块地,又建设新庄子,也是花的七七八八了。
短短几天的功夫,新庄子已夯实了大片地基,外围了一大圈围墙,已可见庄子的雏形。
温尧将新庄取名为兰庄,阿桃知晓,那是为了纪念她的母亲。母亲兰兮孕育她时受惊难产,生下她后身子便枯败下去,饶是温尧寻遍大夫救治,也只勉强续了五年的时光,在她五岁时早早的去了。
大部分黑风寨的人都搬了下来,跟着在这儿建设庄子,几十个汉子呼哈呼哈喊着口号。
三百来斤的石磙夯宽头朝下,稍窄的朝上,四面钻孔穿进粗粗的麻绳,由四人抬起,另由一人稳住夯桩,五人配合,一上一下,砸实地面。
五人一组,宽阔的场地上站满了人,有黑风寨中人,也有从其他地方请来做工的壮汉,其中一个汉子起头高呼。
“各人就各位啊!大家抬起来啊!”雄浑高亢的声音仿佛自丹田深处发出,“啊”字还未尽,众人便抬夯齐和,笨重的石磙夯“嗖——”地一下高高抬起,再重重地砸在了松软的地基上。
众人齐喊:“夯要抛起来啊!嗨呼!狠狠往下砸啊!嗨呼!夯要抛得高啊!嗨呼!抛高打得牢啊!嗨呼……”
呼声响彻云霄。
大汉们胳膊上肌肉迸发,额上汗珠坠落,石夯上下跳动,脚底下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好像千军万马呼啸而来,最后留下坚实的印迹。
每个人眼中都闪耀着光芒,脸上挂着欢喜,那是对往后美好日子的向往,对新生活满怀的期待。
阿桃看得眼眶发红,眼中泛着粼粼水光。
谢逐看得直想加入进去,在他遥远的记忆里,他记得幼时在北地也曾见过此场景,只是后来进了京,再没见过。
说干就干,他脱下宽大的衣袍,将内衫下摆往腰间一塞,撸起袖子,迫不及待跑进了人群中。
“让我来!让我来!”
一组人停下动作,看向温尧,温尧下颌微抬示意,旋即有人让出了位置,谢逐兴奋地搓搓手,两手拽住了绳子,让开的人在旁指点该如何动作。
又是一声高呼,众人一齐动作,谢逐跟着喊,胳膊紧绷发力,脸上满是认真,看着石夯高高扬起又落下,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温尧却是意外,他还以为谢逐是被家里惯得有些娇纵的小少爷,想不到居然还有把子力气。
正想侧头与阿桃说话,却发现她不知何时跑到了谢逐身边去,兴奋地在旁边跟着蹦跳,一起高喊。
“谢逐!谢逐!抛!”
谢逐大喊:“你别乱喊号子!”
温尧实在哭笑不得。
这哪是成了亲,这分明是找了个玩伴。
就在众人热火朝天高喊号子夯实地基之际,意外突然发生。
谢逐他们这组忽而有两人手中麻绳“嗡——”地一声断裂开来,高高扬起的石夯立马因失了控制被甩飞出去,赫然是阿桃站立的方向。
温尧惊喊:“阿桃!躲开!!”
阿桃僵愣在原地,只见重物朝她飞来,黑压压地遮了她的视线,想躲闪已是来不及。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将她一把抱住,往旁侧一滚,天旋地转间,她感觉有滴水珠落进了她的眼中,又咸又辣,激得她不由眯起了眼。
视线里隐约约只可见少年脖颈上条条绷起的青筋。
仿佛过了许久,又好似只是瞬息,阿桃脑子里还不停地回荡着巨大的黑影与少年脖颈上青筋的画面,懵然没有反应,有人将她扶坐起,温尧的唤声遥遥远远的传来。
“阿桃!你没事吧?”
“阿桃?阿桃?”
阿桃骤然醒神,对上温尧担忧的目光,下意识摇摇头:“爹爹,我没事。”
旋即她反应过来,赶忙转头看向方才紧抱她将她护在身下的少年,见他躺在地面上,灰土沾满了少年白皙的面容,眉头紧皱,牙关紧咬,满脸的痛苦。
阿桃立马慌了神,瞬时眼眶发红,盈盈水光浮上杏眸,朝少年扑了过去。
“谢逐!谢逐!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见谢逐满脸痛苦,阿桃慌得泪水如断线的珠子颗颗落下:“谢逐!相公!你怎么样?相公,你别吓阿桃!”
谢逐抓住她攀在自己肩上的小臂,龇牙摇头道:“嘶!我没事,我就是磕着麻筋了!”
过了片刻,谢逐的疼意缓了过来,定睛一看,对上阿桃红红的双眼。
他愣了会儿,有些崩溃道:“你怎么又哭了?那我岂不是又要哄你?”
旁侧围观的众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