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飞舟》阿嘉妮

8、chapter 8

　　“两位，靠近一点，不用这么拘谨……笑一点……好，对了，一，二，三！”
　　“啪”一声轻响，摄影师按下了快门。
　　魏棋洲和林哲知才松懈下来，还来不及站起身，一旁的庄元思已经蹦着跳着冲到了摄影师的身边，从相机的小荧幕上看他俩证件照的效果。
　　魏棋洲特意找了一个人少的时间，快到黄昏了才跟林哲知来拍结婚照。
　　“哎呀，大哥，您技术真的不错！看这拍的，把他们俩拍得这么慈眉善目，跟好人似的！”庄元思说，他从肖铭那里得知魏棋洲和林哲知今天拍照，表现得比自己结婚还要兴奋。
　　“老肖你过来看看！”庄元思对着一侧挥手。肖铭站在门边，正百无聊赖地读墙上的“□□须知”。
　　他一下班就被庄元思拖了过来，他一脸莫名：“不是，他们两个结婚，关我屁事？又不是我逼的，我凑什么热闹？”
　　庄元思振振有词：“我们得去，对他们知根知底的只有我们了，不然显得他们一个朋友都没有似的。”
　　所以肖铭跟在他们后面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已经背下了房间里能看到的所有文字。此时庄元思喊他看照片，他才慢吞吞地走过来。
　　“大哥您先别急着收工，”庄元思一把按住了想走的摄影师，又抬手对着林哲知他们示意，“您帮我跟他们拍张照片！”他跑到魏棋洲和林哲知中间，蹲下身，龇牙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肖铭跟在摄影师背后看。
　　“怎么了，不照吗？”庄元思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快门声，问。
　　“我让他先别拍的。”肖铭说。
　　“啊？咋啦？蹭张照片都不行了？”
　　“你知道你蹲他们前面中间像什么吗？”肖铭问。
　　“什么？”庄元思说。
　　肖铭没有回答，庄元思纳闷地看看他，又回头看魏棋洲和林哲知。
　　魏棋洲说：“像我儿子。”
　　“靠！”庄元思骂了一声，立刻直起腰，“姓肖的，你给我过来，我们一起跟他们拍张合照！”
　　肖铭满脸“为什么”，但还是慢慢走到庄元思旁边。
　　“几位，笑一个，拍完我们就都收工了……好！就这样！”

　　“今天魏少爷结婚！他请客！大家尽情喝！”晚上，庄元思跳到了酒吧一角的舞台上，把正在表演的舞者轰下了台，举着酒杯大声喊道。
　　镭射灯下，舞池里随后传来了阵阵欢呼，庄元思随后跳下舞台，一把揽过正在吧台边看人调酒的林哲知，蹦蹦跳跳把人带进了舞池。
　　肖铭也来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同样靠在吧台边的魏棋洲，魏棋洲端着个酒杯，看着舞池里的林哲知笑。
　　“我们上去抽支烟？”肖铭说，酒吧的吸烟室在二楼。
　　魏棋洲点点头：“你先上去，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肖铭见魏棋洲才结婚，已经出现了“不当家不做主多请示多汇报”的状态，翻了个白眼，从前台拿了盒烟，向二楼走去。

　　二楼的吸烟区两边都是整面的玻璃墙幕，一边能看到舞池里的人群，另一边能看见外面街道的夜景和远处灯火通明的飞船基地。
　　肖铭给自己点了支烟，看舞池里魏棋洲跟林哲知说了几句什么，还指了指的自己的方向，然后才挤出人群，一路上避开了好几双想搭上他肩膀、手臂、胸口的手。
　　肖铭又看向庄元思，他正在一边跳舞一边跟林哲知说什么，手舞足蹈滔滔不绝。
　　肖铭笑了一下，在庄元思快要随着乐曲旋转到自己的方向时，他转过身，走到窗边，看外面的天空。
　　魏棋洲推门走了进来，先也走到舞池边，看了看下面的林哲知，然后给自己点起烟，走到肖铭旁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天空中悬挂着半轮明月。夜空中半片云彩也没有，月亮明亮得几乎能看见表面的丘壑。
　　“在所有曾行走在地球上的生物中，猿人是第一批会凝视月亮的。他们伸手，想要触摸那升上山丘的朦胧脸庞。”魏棋洲说，在肖铭转头看向自己时，才笑了起来，“阿瑟.克拉克说的，真高兴你从不忘本。”
　　肖铭接着他的话说：“在担惊受怕的等待中，未来世代人才会有的噩梦，正在成型。”
　　这是阿瑟.克拉克在同一部作品里说的另一句话。
　　魏棋洲一怔，表情严肃起来：“发生什么了吗？”
　　“月亮像是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肖铭若有所思。
　　“月地的距离数据没有波动，所以是大气层发生了变化。”魏棋洲说。
　　“地壳活动越来越多，几座沉睡十万年以上的火山开始频繁活动——彗星的引力已经开始影响地球了。”
　　“地球撑不过十年了。”魏棋洲说。
　　“五年。”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两个人默不作声地抽着烟，魏棋洲回到靠近舞池的一边，看下面的林哲知，看他像是终于跟不上庄元思年轻人的脚步，回到吧台边坐在高脚椅上休息。他抓起原本放在那里的酒杯，却拿错了魏棋洲的烈酒，抿了一口，结果全部喷了出来。
　　魏棋洲轻轻笑了一下。
　　“你觉得，”肖铭问，“五年时间，能让所有人都上船吗？”
　　“所有人夜以继日的工作，把地球全部资源投入飞船建造……”
　　“你看看可能吗？”肖铭指着下面的人说。
　　魏棋洲也不说话了。
　　“得尽快送他们上船。”良久，肖铭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就在此时，酒吧上方巨大的LED屏——原本它正随着舞曲播放毫无规则的彩色波纹——突然出现了画面。
　　那是联合政府的紧急新闻播报，只有在特别紧急或是特别重要的时候，才会统一所有卫星信号，把消息传达到所有有荧幕的地方。
　　DJ停止了动作，所有人都静止下来，仰头看头顶的荧幕。
　　画面上首先出现了巨大的拖着长长尾巴的彗星的影子，女播报员的声音同时响起：“ac1no19号彗星将在25年内与地球撞击，预计撞击留下的陨石坑直径将超过4000公里，引起的尘埃云将影响地球生物长达三、四百年。”
　　“登上飞船、寻找新的家园，将是人类唯一的出路。”画面变成了热火朝天的飞船基地，“联合政府倾尽全人类之力，铸造一万艘‘大洲级’飞船，护卫地球80亿人的生命。每艘飞船均由全球顶尖科研人员打造，构造了能供几万人生活上千年的生态循环系统。”
　　“目前，根据联合政府批准，将在一年内提前投放首批10艘飞船起航，亚洲3艘、美洲、非洲、欧洲各两艘，大洋洲、南极洲1艘。每艘飞船可生活10万人，请所有人做好抽签准备。人类即将走向太空，走进历史的新一页，祝大家好运。”
　　LED屏上的画面消失，短暂的安静后，又喧哗了起来。
　　“还有25年，联合政府那帮老古董急什么急！”有人笑骂道。
　　“就是，”还有人附和，“我才不第一批登船，先走的都是早死的，谁知道那些铁家伙安全不安全。”
　　“我是不会登船的，”有人信誓旦旦，“25年以后老子都50了，我儿子上船吧，我就留在地球上——万一那颗彗星扭头走了呢。”

　　在一阵阵的哄笑声中，音乐再度响起，有人打开了一瓶香槟，泡沫飞溅开来，绽在舞池中男男女女的身上，他们笑骂着，陷入新一轮的狂欢。
　　林哲知靠在吧台边，低着头，耳朵嗡嗡地响。
　　有人从侧面过来，把手放到他肩膀上，捏了捏他紧绷的脖颈，说：“醉了吗？我们回家吧。”
　　林哲知抬起头，看魏棋洲的眼睛：“这么多人努力了，第一年只能有10艘，随着不断有人上船，留在地球的资源和劳动力会更加有限……进度只会越来越慢……在25年内，真的来得及让所有人都上船吗？”
　　魏棋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凑近，亲了亲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