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鸣过树叶》海东升

2、引子（2）

　　引子（2）
　　入宫的长街很长，很长，长得让他觉得走不到尽头……尽头有那座宫殿……殿里，有那个他……
　　苏御踉跄着，好像每一步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着。
　　“皇上，罪臣苏御叩见。”尚未踏上台阶的脚再一次放下，他在长街之下，俯跪，叩首。
　　踏一阶，一叩首，踏一阶，血欲燃。
　　百级长阶上，他的血在盛开着。
　　“皇上，苏大人来了，您见不见？”一旁的公公说道。
　　这个身披蟒袍，足踏龙鞋，冠戴金玉的男子，此时却是长发飘散，脸色极差，眼神放空，整个人十分颓然。
　　“让……他进来。”许久他才道出这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苏御进来了，他今日穿了一件极为素练的衣服，纯素色。以往，官员进宫面见圣上，皆要身着官袍，穿华服，而他这一身……这分明是给自己准备的丧服啊……
　　出来引路的老公公看到他也是吃了一惊，脸上一阵青一阵紫，“苏大人，这是大不敬。”
　　“嗯，我知道。”苏御的笑还是那么温柔。
　　这么温柔的他最终还是跪在了那个九五之尊的面前。他没有吃惊于他的一身白衣，他也没有惊诧于他的衣冠不整。
　　“为什么是你啊……”
　　大殿上很静，四下的人都被楚尧支开了。楚尧记得，从前他们尚同手足时，一起在这座殿中谈论，学术也好，政事也罢……这殿里，以前可都是很明亮的……为什么同是白天，还点上了这么多蜡烛……而他还是觉得那么阴冷和昏暗呢……
　　“臣，无力再为您守家国，守江山了……”
　　“为什么啊……”皇帝忽然勾起一个玩味的笑，苏御被他冰冷的笑惊到了。
　　他，是楚尧吗……
　　“我说，爱卿帮朕护这人间这么多年了，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你，好让朕失望啊，朕，好失望啊……”
　　苏御耳边鸣响，大脑放空。
　　他有多觉得不可置信啊……
　　伴君如伴虎吗……
　　当自己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可现在，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了……连他楚尧身边的一条狗都不算了吗……
　　那之前的那些年，那日日夜夜，那旧时盟约……都是什么啊……
　　那为了他的江山而死去的苏往……算什么啊……
　　苏御面色惨白，眼睛里面布满血丝，眼尾殷红，病态单薄的身影在这个阴雨连绵的灰色天气里颤抖着。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苏御抬头，从他踏进大殿，他没有正视过那个人君的眼睛，但现在，他还有什么要怕呢……心里的撕心裂肺，远远地压制了那恐惧，那愧疚，那旧时的温情。
　　他对上楚尧的双眼，用颤抖而沙哑的嗓音问道：“您，是楚尧吗……”
　　楚尧愣了。
　　我是啊，苏御，我是楚尧啊！
　　苏御，对不起，好好地，待我演完这一出戏，就这一出戏，我们就离开，我们去哪里都好，都听你的，国家，我不管了，什么我都不在乎了，好好地，只是一出做给别人的戏罢了，我们好好地……
　　楚尧知道天降灾祸，又逢乱世，苏御作为除咒人，定是不好过的，比他这个皇帝好过不了多少……有多少人会戳着他的脊梁骨，用最恶毒的话讽刺他……楚尧不敢想，不敢想这乱世，这浊世……
　　他准备了假死药，只要赐死苏御，所有人就不会再把这些灾祸的源头指向苏御，他便可以将苏御藏起来。历代来，每个国家寿数都差不多，老天不会偏向哪一个朝代，纵使君主再英明，国家的大限也要到了……可是，老天，你能不能偏向一次我和苏御，就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