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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6 章 ...

  •   婚礼当天,一群人鸡飞狗跳。先是新娘被闯进来的伴娘们拽起来强制梳妆打扮,试图遮盖她前一天宿醉的痕迹,然后就是岑会在典礼开始前匆匆赶到,终于凑齐了伴郎团最后一个人。
      最后所有人都赶到了典礼现场,直到此刻,这场婚礼才变得和其他婚礼一样安详平静。
      走红毯前,钟意帮赵安然整理头纱和裙摆。经历了这么荒诞不经的开场,她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谁能想到呢?我这辈子干过最离谱叛逆的事居然发生在婚礼前一天。”
      钟意没理会她的玩笑。事实上,作为昨天同样烂醉的一员,她现在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
      仔细确认了赵安然形象无恙后,她悬而未落的心才终于回到胸腔里。
      新娘进场的那一刻,钟意悄悄拍了赵安然的肩,低声凑在她的耳边说:“你今天很美。”
      与之作为回应的,是赵安然式的标准答案:“老娘无时不美。”

      仪式结束后,是一连串繁琐冗长的敬酒、寒暄和客套。“无时不美”的赵安然像交际花一样在各个酒席间穿梭,和新郎一起和客人喝酒交谈。
      虽然是个苦修,但钟意看着这样的场景,竟然也觉得伤感。
      坐在旁边的岑会察觉到她的异样,碰了碰她的手臂。
      他一身西服笔挺,此时也像模像样。赵安然刚看见他时,还和钟意私下偷偷说过:“要是不谈论岑会这个人怎么样光看脸的话,是你赚了。”
      “看见老友结婚,百感交集了?”
      钟意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意识到,很多东西都变了。我们这次见面,不像是重逢,倒像是正式告别。”
      “在这样的日子,你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岑会对于钟意天性里的悲观主义时常百思不得其解。
      “我就算不想,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我们隔着那么远,各自都有自己要忙碌的事,以后只会越来越疏远。”
      “你知道我真正难过的是什么吗?”钟意说,“是我们原本有机会一直在一块儿,如果我们当初都没有离开北京的话。”
      “你如果都从这种角度考虑,那无论怎么选都会后悔。”
      “但我有了个经验教训。
      “什么?”岑会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男人,误事。”
      “你倒也不用说得指向性这么明显。”
      经过岑会的插科打诨,钟意轻松了一些,听见岑会接着说:“其实你们能一起共有一段回忆,这本身也是小概率事件。大部分人连这样的缘分也没有。你当年不是差点去了上海读大学吗?要是去了,你现在也不会在这儿了。”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想和我在一块儿。”

      岑会什么都知道。
      钟意高考那年发挥一般,甚至比平时还要差一点。填报志愿时,除了第一志愿在上海,其他都是北京的院校。
      能不能被第一志愿的学校录取,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年的分数线和报考情况,而钟意选择的,都是那所学校的王牌专业。
      她想让上天替自己做个选择。
      fight or flight
      原本是上帝掷骰子的游戏,最后钟意做了手脚。
      在第一志愿“是否接受调剂”的方格里,钟意取消了黑色对勾。
      “钟意,谢谢你当时喜欢我。”
      岑会说这句话时看着新人的方向,好像只是漫不经心随口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钟意没想过有生之年会听见岑会这么说,她看着边上的岑会,这才意识到,从第一次见面到今天,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不用谢我,只是个无心善举。”
      “那么,女菩萨,你现在还愿意做这件小小的善事吗?”
      直至此刻,岑会终于转过来面对钟意,他的声音像心脏起伏的节奏般微微颤抖,可眼神平静坚定。
      周围喧哗嘈杂,只有这里沉默被无限延展,岑会听见钟意小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怎么争气。
      “我一直在做这件事。”

      在喝酒这件事上,岑会没见过比钟意还人菜瘾大的。一听啤酒半醉,二听啤酒极限,要是喝了三听,她就能变身齐天大圣原地大闹天宫了。
      晚上聚餐时一个没看住,她红的啤的白的都喝了一点,岑会抱她回房间时,她吵闹着不肯睡,非要拉着岑会絮絮叨叨。
      酒醉后的人反应各不相同,钟意属于酒品欠佳那一挂的,或许是清醒时的钟意太过克制压抑,所以喝醉了以后的她更显得百无禁忌。
      岑会清楚她的习性,无可奈何之下制住她两只手,把人按在沙发上想让她老实会儿。钟意挣扎无果,干脆和岑会唠上了。
      “我今天好高兴啊,真的,我特别高兴。我的好朋友结婚了,还是和一个挺不错的人,真好。我太高兴了。”
      岑会不太乐意听钟意夸别的男人,故意问她:“是么?那你觉得,我和罗奕哪个更好?”
      “你?”钟意皱着眉问,“你谁啊?”
      “我?”岑会指着自己,“我是你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钟意认真地纠正他,“不过我有个前男友,叫岑会。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谁还没有前男友呢?”
      岑会被她翻脸不认人的态度气笑了,接着和逗小孩一样循循善诱:“哦,真厉害,前男友啊,你这个前男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问完岑会就有点后悔了。
      平时我在她眼里已经是个待罪之身了,现在她还喝了酒,我指望她能说我什么好话呢?
      “我的前男友…”钟意垂着头思考了一会,然后突然抬起头,把岑会吓了一跳。
      “我的前男友……怎么说呢……他有时理想化,但很有正义感;会莽撞犯错,但很勇敢;有时没心没肺得让人生气,但总是很坦诚。”
      岑会没想到能从钟意嘴里听到自己这么多好话,更有些诧异的是钟意居然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他嘴角不受控地扬起来,问她:“他有这么好吗?”
      “不,他一点也不好。”钟意有点生气了,“你哪儿听到我在夸他的?他这人毛病可多了!”
      明明你刚才一直在夸我啊!
      “既然他这么讨厌,你这样的好姑娘当初怎么那么想不开,和他在一块儿的?”
      “你凭什么说他讨厌?!他可好了!”
      岑会怔住,听钟意声音小了下去,嗫嚅着说:“好到我有时候不敢相信。”
      他心中又酸又甜,像吃了一大包缤纷果味糖。
      “你比他好一千倍。遇见你,是他运气好。”
      “可我一点也不漂亮。”
      “胡说,你最漂亮。”
      “可我性格很无聊。”
      “他觉得你很有趣。”
      “我有时会无缘无故地生他的气。”
      “那是他做得不对。”
      “要是这样…”钟意歪头问,“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问出这句话的钟意现在处在他们分手后又重逢前的认知里,她问岑会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或许他在害怕。”
      “害怕什么?”
      “谁知道呢,他是个胆小鬼,害怕很多事。”
      “那他还会来找我吗?”钟意这时已经有些累了,昏昏沉沉地问出这句话。
      “会的,因为他最害怕失去你。”

      任何事都有熟能生巧一说,离职这种事,做了第三次的钟意已经得心应手了。
      因为这件事,钟意还和岑会吵了复合来的第一场架。
      岑会工作室在北京,不可能在这里常驻。他问钟意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回北京时,他们正在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
      钟意听完之后没什么异样,只是一直都没说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岑会早已不像几年前那么缺根筋了,在钟意打算关门进屋时,一个闪身进了门,连带着把钟意拽了进来。
      “我和你说完回北京的事以后,你情绪一直不对。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见钟意还是不说,岑会干脆拉着钟意到沙发旁,把人抱在腿上面对面坐着,双手环住钟意防止她逃脱。
      “钟意,我打死都不会不声不响分手第二次了。你和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句话像是有神奇魔力,按下了钟意身上某个情绪按钮。钟意不再默不作声,一拳打在了岑会胸口。
      “岑会,你就是个王八蛋!不声不响地重新出现,说复合就复合,现在还要我和你一起回北京。凭什么我就要为你的规划让步呢?凭什么我要按你说的做呢?!”
      岑会抓住钟意的拳,确定制住了她的暴乱,插着空隙问:“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我不应该因为这个生气吗?!”
      “只是个初步的计划,所以我才要和你商量商量。没有一定要你辞掉工作和我一起去北京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要和我一起回来吗,在这儿?”
      “也未尝不可。”
      “那你的工作室怎么办?你回来以后能做些什么?”
      “开个画室,或者随便什么都可以。至于工作室,手续可能麻烦一点,但也不是不能舍弃。”
      钟意此刻已经平静下来,她问岑会:“你这些年的努力和为工作室投入的心血全白费了也没有关系吗?”
      “如果非要做个选择的话,我要选你。”
      岑会把钟意搂得更近了一些,抵住她的额头,想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恳切:“钟意,我可真受不住再来一次了。”
      钟意又不说话了。
      他们无言静坐了好一会儿,钟意开口叫他的名字。
      “岑会。”
      “嗯?”
      “我明天去辞职。”
      岑会闻言,扶着钟意的肩让她正视自己。
      “你如果不想,不用为了我这么做。”
      “不是为了你。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毕业以后我一直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作经验。要想找个更好的工作,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校园继续进修。我想去读研究生,学校我也想好了,就去我之前的本科院校。”
      说到这儿,她又重申了一遍,像是怕岑会会听不懂一样:“我不是因为你才回北京的,你别臭美。”
      “我知道。”岑会把别扭的钟意包在怀里,“钟意从来都不口是心非。”
      “要是这样,我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收入。”
      “我养你啊。”
      “不用你养,我一直有在攒钱投资。”
      “那你养我。”

      在钟意眼里,北京是个巨大又不停旋转的陀螺,人群奔忙,熙熙攘攘。许多人来,许多人走,但来的人永远比走的人多,筑成一座永不坍塌且越垒越高的浮华泡沫。
      她曾经由衷地厌倦了这种生活,但现在想想,它其实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夕阳下的立交桥车流浩荡,晚上的霓虹灯火璀璨,在名为“家”的屋子等钟意回家的人勉强也算得上合她心意。
      钟意曾经是个逃兵,现在她整装待发,不知好歹又想冲回生活的战场。这不完全是因为岑会,只是她觉得,大千世界里,应该可以容纳得下钟意的不同选择。
      如果和岑会一起意味着钟意还要受伤呢?
      好吧,要是那样,钟意也会坦然接受。那是钟意的选择。她的终点可能是岑会,也可能不是。但钟意决定了冒险,就会抓紧岑会的手,试试看能触碰到怎样的明天。

      钟父对钟意没完没了的折腾已经见怪不怪了,听见钟意要回北京的消息,只是哼了一声就没有多言。
      但她和岑会恋爱的事倒是实实在在让他吃了一大惊。
      两家父母彼此知根知底,听说了这件事都欢天喜地。
      一起吃饭时,钟意又重新见到了那个慈眉善目的“宁阿姨”。
      她看着钟意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饭后还想想拉着她说些悄悄话,被不好意思的岑会看到,立马隔开了。
      “我妈和你说什么,你都别当真,她老爱编排我。”
      宁阿姨佯装生气骂了他一句“小王八蛋”后也不真的计较,只是嘱咐他们好好相处,互相照拂。
      岑会把钟意写的那封信装在了行李箱,装进去之前还和钟意显摆了一下,说自己要做到居安思危,时时刻刻让它警示自己,不要懈怠。钟意听了,笑笑没说话。
      临行前一天,岑会最后一次检查行李有什么缺漏。打开行李箱后,发现装信的牛皮信封,和之前比显得崭新平整了不少。
      他拿出里面的信展开,依旧是熟悉的钟意的字迹,但内容早已不同。

      岑会:
      再次提笔给你写信,我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但要我亲口和你说出来,还不如写在信纸上来得容易。
      如果高中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你以后会和岑会在一起并且纠缠很多年,我没准会敷衍地点点头并且和ta说句“借你吉言”。
      这是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能的事情。
      你是认识高中时候的我的。
      平凡沉闷,不苟言笑,穿着妈妈给买的衣服,和“新潮”两个字根本搭不上任何关系。
      喜欢你是我那个时候做过最“新潮”的一件事。可喜欢你的人有很多,于是这种喜欢也有了一种“随大流”的意味在。
      我当时自然不能拍着胸脯保证我和她们不一样,更不可能大言不惭地说我的喜欢比她们的珍贵持久。
      但现在我可以说,我是她们之中最有毅力的一个。
      很多话我不常说,但我希望你能知道。
      我口是心非,有话不说的毛病让你受累这一点我也知道,我不会仅仅尝试而是一定会去改正。
      和最初我喜欢上的那个岑会相比,你确实已经变了不少,但这些变化是好的,你不用担心。
      我现在对于楼桉心中已经没有芥蒂了,但若非必要的话,以后也不想提起———因为我是个小心眼的女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想和你说,我现在也在喜欢你,或者说爱着你。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估计以后也会这样。
      以上这段肉麻的话,我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再说第二遍了。所以,如果你还想尝试让我亲口对你说出类似这样的话,请把这封信打开,默读上面的段落并熟记于心。
      还有,进口鲜橙吃起来真的和赣南脐橙没有多大差别,以后别再买了。到了北京我们一起把金毛领回家吧。
      你的 钟意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第一篇真正意义上完结的文,虽然它跟我之前设想的简直是两个故事,但总算也做到了有始有终。中间发现了很多问题,以后会慢慢去改正。
    一句话重复很多次,它的可信度会边际递减。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看到这里,梦想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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