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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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亮若白昼。
这是黑星带难得一见的天象，只有在每年轮转到某个天体轨道上时，常年暗红的天空才会一反常态，显现出画册上才会有的星河。
这里的居民把它称为白昼日。
白昼日是一场盛会。
星球暗面的流弹火焰忽然温柔地隐形，而驻扎在正面的帝国机构也会铺设出飞向暗面的空中长廊，于是银河被半空中晶蓝的飘带照得越发璀璨。
今天既是原住民默契停止一切纷争的日子，也是一年中这个星球的各个势力愿意接待帝国来客的唯一一天。
上城区到下城区都升起了代表止戈的暗红旗帜。
而就往常泥泞昏暗的下城区上口，一栋金碧辉煌的奇异建筑像是从黑洞里猛然跳出来一般，通体透亮，华丽得不像话。
陆星瑜睁眼时，花了好几分钟，才从窗外远处低矮的栏杆确定，自己正是躺在这栋华丽牢笼里的某一个房间里。
今天是他从黑星带醒来的第三十天。
之前一个月，他被一个另一个名为白洛的Omega捡到后，就和白洛一同住在了地下广场的角落里——也是白洛告诉他，这里是黑星带，是宇宙星系里赫赫有名的丛林社会。
白洛说，下城区的Omega必须非常小心，不如和他一起结伴而行。
白洛还说，下城区一贯混乱低暗，只在城区口有唯一一栋华美的建筑，是为其他区域过来的alpha建立的销金窟，或者说，猎场。
而猎物就是下城区无依无靠的Omega们。
他醒来时几乎不记得什么，也就听从了眼前唯一帮过他的人的话。
往常他都会避开人流走，从不引人注目。
但是今天他和白洛刚靠近集市拐角，就被一群人分别捆住。
然后就是……他被扔来了这里，迎来了一个并不认识的alpha。
alpha很粗鲁，好像他只是个随意摆弄的物件——他甚至连说话的空隙都没有。
于是他干脆半闭着眼，强令自己陷入一种昏睡的状态，直到那个alpha了无兴致地离开。
刚开始时他被注射了药剂，这药让他不觉得疼，但也让他抬不起手。
于是他只是转动眼球，默默观察。
床上方有绛红色帷幔，天花板上刻着一些繁复的金色纹章，更远处甚至摆放着浓艳娇嫩的玫瑰，室内还浮动着一种靡丽的香气——
除了窗边的猎弓，没有一处是黑星带居民熟悉的风格。
方才离去的alpha的信息素依然强势地插在他身边，令他后颈隐隐作痛。
是硝石的气味，并不好闻。
同样，在这几天他的记忆里，没有一个黑星带的高级alpha拥有这样的信息素。
——高级与否是他自己界定的，依据是alpha信息素的攻击性与排他性。
结合今天是白昼日。
答案呼之欲出。
今早那帮把他捆起来的人把他当成了礼物，献给了某个帝国来的alpha。
alpha身份未知，但是信息素非常强势，在他的观感里，几乎与黑星带寥寥几位食物链顶端的alpha相似。
又或者更胜一筹——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alpha信息素，没那么精确。
该死的alpha不仅粗暴，还给他上了标记。
药效渐渐褪去，他立刻开始活动手腕。
无力感消退，而痛感如潮水般袭来。
反倒是这股令人生厌的硝石味信息素正在他身体里奔涌而下，似乎试图替他抚平痛感。
那个alpha已经离开有一会了。
被单上的一切都已经冷下来，粘稠的也不再粘稠，只剩冰凉，甚或是冷硬。
走之前那人好像让自己等他回来，还给自己留了一罐营养剂。
陆星瑜很有规律地继续活动身体，力度一点点增大，直到他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
不错，没有头晕。
他喝下了床头的营养剂。
营养剂的包装也很繁复，刻着他似曾相识但并不熟悉的语言，只有“营养”、“恢复”的标识在这片星系是通用的。
出乎意料的香甜，冲淡了身边刺鼻的气味。
窗外传来风敲打玻璃的声响，他悄无声息移到窗前，安静得像是暗夜里的鬼魅。
起码有五层楼高，但幸好，一旁的露台恰恰与空中长廊相连。
这长廊连接上下城区，一直到帝国机构驻守的星球正面，只有今日会全天开放，不需要特殊权限。
长廊上甚至还有等待接客的摆渡车。
他没有犹豫，趁着精神尚好，把房间角落的套索往窗户把手上一绞，拉开了距离，一跃而去。
温暖的房间瞬间被寒风洞穿，不留一丝热意。
这些摆渡车都是最老式的，只接了个简单的控制系统。
这个地盘的掌权人似乎毫不担心会有人攻击这份运行系统——也许是因为黑星带自有其生存法则，并不需要严密监管与治安。
尽管他醒来时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大部分记忆，但他能感受到这里和他前二十年生活的社会格格不入。
真要比较的话，倒是他捡来的画册里描述的帝国，和他记忆里的感觉很像。
不过，这也恰好方便了陆星瑜。
他轻而易举地启动了一辆小摆渡车，并成功骗过了主系统片刻。
只有片刻，但也已足够。
十分钟后，一个清瘦的身影已经隐入了下城区地下广场。
与此同时，先前那栋金碧辉煌的建筑里有了些动静。
侍者上上下下，拿着仪器翻找检测，丝毫不顾其他客人的愤怒，从各个房间里鱼贯而入。
——他们得到指令，有更高级别的客人要求寻找一个失踪的Omega，特征不清楚，只知道这个Omega刚被标记过，激素水平不稳定。
另外的消息就是，据说这个Omega有一双肖似星辰的眼睛。
下城区广场转角处。
陆星瑜熟门熟路地绕开复杂的管道，避开散发着白烟的草堆，钻进了尾端的小屋子里。
屋里泛着凉，另一个人正抬着腿给自己上药。
“回来了？”
这人生得很白，细眉卷发，好像一个冰凉的雕塑。
他头也没抬一下，似乎毫不惊诧似的，“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你。”
“今天怎么回事？”陆星瑜给自己接了一小杯温水，“那些人把你怎么样了？”
他被绑走后挣扎一番，就被蒙上了眼，完全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别看陆星瑜面上镇定，走进这小屋时，他的心脏却还在不安分地搏动，暗自显现出一点慌乱。
眼前的白洛却真真切切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忘记和你说了，那些人……下城区的人叫他们巡逻队，”直到这时，白洛脸上才现出一丝苍白，“他们只会抓捕下城区的Omega——尤其是像你这样新来的。”
“我摆脱了他们，本来想去早点找你，但出了点意外，刚刚才回来。”
白洛把手里的软布往垃圾桶一抛，陆星瑜眼尖，看到了上面的鲜红与棕褐交织的印迹。
但白洛眉头都没皱一分，好像丢掉的不是沾着他血的纱布，而是一块用来在厨房里擦除油污的抹布。
陆星瑜把口中的疑问咽下，找出一小罐止痛剂递给他。
“还是留给你自己吧。”白洛摆摆手，浑不在意自己的伤，“你……”
他迟疑一下：“你被标记了？”
屋里的硝石味实在不同寻常。
几乎是陆星瑜一进门，白洛就感受到了强烈的侵略性。
“好像是。”
白洛立刻走过来替他检查。
“是永久标记。”
身侧的Omega叹息一声。
“会怎样？”
陆星瑜这一月的状态很奇怪，脑子里似乎盘旋着许多理论知识，例如，一接触什么器械，即便他没见过，也能下意识一般灵活操纵。
但一涉及过往的生活，就变得迷迷糊糊，如雾里探花。
比如现在，他只知道自己被标记了，却分不清临时标记和永久标记。
也不知道被永久标记意味着什么。
“不会怎样，”白洛只惊讶了一瞬，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这alpha级别很高，而且不属于黑星带——算是个好事。”
“嗯？”
“首先，白昼日从帝国来的alpha一般没病。”
白洛拎出一块棉开始给他上药。
陆星瑜被刺得一个激灵。
“其次，这种高级别alpha的永久标记至少能让你不受其他alpha信息素的影响。”
“最后，”白洛把手里的棉块往垃圾桶一扔，“帝国的alpha一年内基本只能在黑星带待一两天，你不必担心有后续麻烦。”
“是吗？”陆星瑜摸了摸后颈，不太自在。
体内陌生的信息素似乎正缓缓流过四肢百骸，消融他的疲累。
脑子里突然跳出行字，告诉他，这种现象叫伴侣共感，是顶级alpha信息素才能做到的。
这行字是他从哪里看来的，他却毫无印象。
“是，估计明天之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他——”
叮——
叮——
墙上的铃铛突然开始摇晃。
这是陆星瑜自己摸索着做的装置，具体原理说不上来，但他做出来就知道，铃铛会根据附近的人流密度和信息素强度而响。
用于防范。
迄今为止，这铃铛还没这么疯过。
不仅晃得剧烈，而且越来越响。
白洛往窗边的瞭望器一看。
“‘笼子’里的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他拉上陆星瑜，“快走。”
陆星瑜一言不发，拎起自己的包，领着白洛在巨大的管道内穿行。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Omega在下城区的管道内凿了多少小道，又设置了多少屏蔽物。
整整一个月，陆星瑜都在布置这些东西。
同样，也脑子里残存的理论知识告诉他，他最好这么做。
原因？不知道。
反正这一刻，他前一个月的功夫派上了用场。
两个Omega都行动迅捷。
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了下城区的另一端。
“我在那边放置了诱导剂。”陆星瑜把白洛拉出来，“他们一时半会追不过来。”
“去南岭吗？”
黑星带城区外，丘陵起伏。
里面的动物并不温柔，但在某些时候，丘陵没有城区危险。
那里也是很多下城区Omega走投无路时的暂时避难所——虽然，是避难所还是乱葬岗也不好说。
“我们没有武器对付虫群，再想想——那是谁？”
陆星瑜拉着白洛走出几步，向下方房屋的通风管内看去。
这屋子同样狭小，却灯光炽烈，酒气四溢，桌子旁一群人歪歪扭扭，不时爆发出大笑。
“是巡逻队的人。”
“是绑我的人之一。”
两道极低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来得正好。”
“你想干什么？”白洛惊了一瞬，没来得及继续出声，就被陆星瑜按回了管道。
“你等我一下。”
陆星瑜摸出一小管玻璃胶，细致地封住了通风管盖边缘，又趴着把剩余的胶往窗边胡乱一抹。
然后擦燃一根火柴，从管盖小孔里往下一扔。
他飞快退回管道。
“你干了什么？” 白洛抓住他的胳膊，“今天是白昼日，城区禁止战火，尤其是下城区……”
“谁知道是战火还是意外？”
陆星瑜的眼睛被外面陡然掀起的黄光映得惊人地亮：
“他们喝昏了不慎引起火灾而已。”
“走，”他反手拉住白洛的手，“这里待不了了，我们去上城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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