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七十一话 世间暗点灯一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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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隐以刮骨剑在地上画了个圈。圈成的瞬间，陡然拔地而起一道火墙，烈焰滚滚，他人在其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个抱着剑的虚影，寻常人被火包围是逃生无路，但这火是却他自己生的，看上去有一种玉石俱焚的骇人感。
翅膀落着火烬的乌鸦在火外黑鸦鸦地围了一圈，鸦黑迎火，独隐在火间大笑了几声，更是平添了几分诡异。
站在远处的黑羽白露却闭起一只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轻声说道，“追。”
乌鸦们收到喝令立刻一拥而上，奋不顾身地扑进熊熊燃烧的烈火里。面前发出轰然一声，大火瞬间熄灭，乌鸦与独隐，都不见了。
余雪地上一个火烬围成的圆圆圈子，轩辕岚瞠目结舌。
“竟然用火遁！还没打就跑，这也好意思说自己很强吗？”黑羽撇了撇嘴，双手重新笼入袖中。
妖怪自然不懂，只有懂得在该走的时候离场的人，才敢说自己没有失手过。东西已经到手，一较高下的胜负心只会坏事。
轩辕岚气得直跺脚，“哥哥的头骨还是被拿走了！！！”
“岚姑娘别担心，乌鸦跟上了他。”黑羽干笑了几声说道。“他回金陵还需要脚程，可咱们有日重啊。”
他这么说确有几分安神的作用，轩辕岚平静了下来，这时她才把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和尚秋蝉。
躺在地上的美人不见了，秋蝉的怀里静静依偎着一只娇小的雪狐，雪狐的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似乎有些奄奄一息。秋蝉抹了把脸上的泪，把雪狐揣进广袖。起身直直望向轩辕岚，他的眼神毫无波澜。
无悲无喜，无仇无怨。
和尚秋蝉就这样从轩辕岚身边走过，再没有看她。天已经快亮了，山风傀儡开始周而复始地转身离开，秋蝉晃晃悠悠地走在他们之间，赤色袈裟像个血滴子般醒目，有一瞬间，竟给人一种错觉，觉得他的魂魄也不在身体内，摇晃而去的不过是个空壳。
“啧啧～和尚真不简单，竟可以续住半妖的命。”黑羽望着他的背影赞叹道，“好久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饲妖法师了。”
瞳观许久没说话，他凝视着轩辕岚的眼睛。见她眼底坦荡，并无任何迷茫之色，皱眉问道，“岚，你可有哪里觉得不太对劲？”
轩辕岚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她转头盯着黑羽，缓缓说道。“你方才说头骨里一缕幽冥地魂，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羽沉沉叹了口气。
“咱们乌鸦有两个特色，一是爱财，二是食腐。最爱金银珠宝与白骨打交道，没见过轩辕朔的头骨前，我还不太有把握，但是见到之后，可以确定头骨中的三魂，有一缕地魂不属人间。”黑羽说道。
“地魂？”轩辕岚问道。
“嗯，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在于精神，分为天魂、地魂、命魂。七魄归于肉身，分别是喜、怒、哀、惧、爱、恶、欲。乌鸦见过太多将死之人，肉身死亡，七魄先消失，三魂随即散去，一缕归天，一缕入地，一缕受生前羁绊，徘徊于人间与墓地。再入轮回三魂才会重聚，刚我看到轩辕朔的头骨，不知为何，三魂并没有散，不过最古怪的还不是这个……”黑羽顿了顿，沉声说道，“其中的地魂却不太对劲，死鬼鸮肯定有感觉，那缕地魂对我们有影响，会扰动我们的杀意。”
“……通常来说，只有月相变化才有这种影响。”瞳观若有所思，接口道，“而且这么看来，秋蝉一直以自己的魂魄为饵饲养，就为拴住这缕地魂，如果只是一缕凡人未散之魂，不至于让秋蝉这样的饲妖师不堪重负。”
“可是眼下头骨被师父……呸！独隐拿走了，三魂是不是就要散了？”轩辕岚心焦地说道，虽然她还搞不明白这里面的意义，但本能地觉得魂飞魄散就是彻底得灰飞烟灭，眼下听说三魂还在，她的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哥哥还未彻底消失的感觉。
黑羽闭上一只眼睛，静默片刻说道，“他既然能奉命千里迢迢来取走东西，恐怕有自己的法子，或者那些傀儡军就是被用相同的法子封住了三魂，才夜夜徘徊不停的……”
今夜黑羽虽照例话多，但竟难得的没有废话。
“怎么说呢？据我黑羽大人明察秋毫，唯一可能知道这里面门道的和尚，被岚姑娘一刀斩断了可能……可惜啊，我都做好了和尚放猫复仇，与咱们大干一架的准备了呢！”
“……”
事到如今，多说无用。轩辕岚垂下睫毛。她拔刀之时，究竟有没有受到外力扰乱，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她杀了司空碧，心中其实是没有太多纠结的，眼下她甚至谈不上后悔。和尚出于一片私心把头骨占为己有这件事深深触动了她，听到山风亡魂跪地喝令“但凭将军号令”时，她又哀又怒，心中不禁把和尚秋蝉与心中面目模糊的沈复重叠了。人会为了自己的私情、私欲、私心伤人性命，甚至连一副白骨都不肯放过，她心中对人卷起了深深的失望，司空碧或许无辜，但更无辜的人应该是像哥哥这样燃烧了自己生命去试图温暖世间的人吧，四周太冰冷了，她深感不值得。
我绝对不会把重要的东西交予别人手上。她心中这样想着。我过去太弱，总想着有哥哥，还有轩辕家的庇护，只要学点三脚猫的轻功就足够了，实在是太愚蠢了！习惯了依赖的我，从没想过这些生命中最坚若磐石的东西也会倒塌，会有需要我支撑的一天，可我却毫无力量，不仅只能看着家人死去，甚至连让哥哥入土为安都做不到，我有什么资格姓轩辕呢？她心中憋闷，伸手拔刀，向着雪地狠狠劈过去，长生刀卷起一阵疾风，将独隐遁去的那个烧成余烬的圈撕开个三尺纵深的口子。
黑羽眼风淡淡掠过被劈开伤痕的雪地，打了个哈欠道，“岚姑娘好像与长生越来越投契了呢。”
“瞳观，黑羽。”轩辕岚望着手中的利刃，道，“既然长生刀需要血祭，我们不如做个生意吧。”
提起做生意，黑羽眼前一亮，露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期待表情。
“人既觉得自己可以凭一己好恶左右他人性命，我们不如就让长生来做个裁断，看看究竟什么人该死，什么人可生。”
在夜色的边缘若隐若现着，是此刻永夜的天空呈现出的奇异色彩，光似乎挣扎欲出，却被黑暗压着不放。
“岚。”今晚瞳观的话出奇的少，他沉默半晌，才说道，“与脆弱的决心相比，仇恨的确是一种更强大也更持久的能量，但它也会吞噬你心中的火光，一条道走到黑是条不归途，嫉恨黑暗的人更可能会成为黑暗，我并不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人。”
轩辕岚怔怔看着他，苦笑一声，轻问道，“这若是个不归途，你会与我一起走夜路吗？”
“会。”瞳观没有半分犹豫地干脆说。“刀山火海，深渊不归，我一直在。”
少女的脸上扬起明媚的神色，轻快说道，“那就简单啦，夜路黑，我们点盏灯就好啦！”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七十一话 世间暗点灯一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