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如刀月出鞘》子从玉

12、十二话 醉生酒， 浮生琴

　　青君酒喝得少了。

　　在风息山庄的云停水榭接连住了十几天，轩辕岚显得悠游自在，也不避人。青君起初有点忐忑，因为她形神似轩辕朔，担心被穆青云认出来。然而穆青云似乎真的只把她当成了青君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青君这些年总是郁郁寡欢，你一来他精神不少，酒都少喝了。这位朋友，我得谢谢你啊。”穆青云高兴地拍了拍轩辕岚的肩膀。

　　“二哥客气了。”轩辕岚一张口倒是不认生。

　　“对对对，青君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弟弟！”穆青云哈哈大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公子呢？”

　　“二哥叫我虫二就好。” 轩辕岚微笑着回答。

　　“崇...二？这名字，有点怪。”穆青云困惑地搔了搔头，“哎呀不重要，崇二公子，实在对不住，无奈我最近身上有案在身，不然二哥定带你去醉闲居好好吃一顿酒。”

　　“二哥口中的案子，可是宫中遛进了什么人？”轩辕岚这一句话，差点把青君吓得心漏跳半拍。

　　穆青云果然脸色阴晴。“我不便讲，虫二公子见谅，等我忙过这一阵再好好谢你。”

　　穆青云走后。青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命真是要被你吓丢半条了。”

　　轩辕岚瞥了他一眼，“你的命也太胆小了吧。”

　　“ 别担心，世人眼里的我哥，是战无不胜的神武将军，根本不会和我这文弱公子联系在一起的。也就是你和翎王与我哥少时朝夕相处，记得他病时的样子。”

　　“你是不是对文弱有什么误解？？”青君想起初见时轩辕岚在屋顶上森森的压迫感，眯了眯眼睛。

　　“我怕的不是这个。” 青君压低了声音。“你到底使得什么花样进了宫？又是怎么在圣上枕边悄无声息杀了人？”

　　“这个嘛，我都可以告诉你。”轩辕岚坦然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你要带我上一趟九天。”

　　金陵去九天，两人骑快马也要十天半个月，“好。”青君沉吟了一下，“你容我安排一下。”

　　“在这之前，我还想去一趟翎王阁。” 轩辕岚说。

　　青君才想起来沈珏已经悄无声息好一阵子了。

　　翎王阁。沈珏一身金缕白衣，正在调琴。

　　见轩辕岚来了，他高兴地招招手。“ 来的正好，我刚制了一把好琴。”

　　轩辕岚好音律，欣然上前端坐，理好衣袖弹手试了一下，琴音沉厚清越，余韵远芳。“真是好琴。”轩辕岚由衷赞道，她忍不住细细看去，这面琴通体漆黑，隐隐却泛着幽绿，“哪得的好木头？桐木的生命力好像还在里面。”

　　“识货！”沈珏开心地抚掌道，“好琴就是要遇知音啊！”

　　“有阵子总下雨，我心情不好，就躲去虚名观住着。有天睡到半夜听见有人哭，哭得我心都乱了。只得寻出去看看，跟着哭声，就找着这棵雷击木了。”

　　青君听闻，也忍不住赞道，“雷击木制的琴？那真是一等一的灵器啊。”

　　“是啊。”轩辕岚抚了抚琴，“还是一把名副其实的焦尾琴。”

　　“哎呀哎呀。” 沈珏眉飞色舞，“刚取好名字，不如青君你来给题个字吧。”

　　青君一挑眉，痛快地答。“好，叫什么？”

　　“浮生。”沈珏说。“长生刀，醉生酒，浮生琴，为我们三个偷生人，三生有幸。”

　　青君嘴巴动了动，没有作声。他见轩辕岚坐着静静地凝视了一会沈珏，忽然她好像笑了一下，那笑容短得像个幻觉，接着她的指尖便淌出了琴声，弹的竟是一首疾风般的《将军令》。

　　浓雾随风潜入夜。风息山庄笼罩在大雾中，三步不见人。轩辕岚独自归来，手里提了个白兔灯笼。

　　进房间就见水窗边上坐着个小小的人影。轩辕岚把手里的灯笼顺手就搁在桌上，也不点灯，白兔灯笼幽幽火光照着她的眼睛水盈盈，像噙着泪。

　　“今儿听的故事很悲伤吗？”瞳观偏着头问，“公子怎么哭了？”

　　”才没哭。“轩辕岚踢了一脚蒲团，斜眼瞥了瞳观一眼，“到底什么人传的鬼公子听故事会流泪啊？”

　　瞳观正襟危坐，点头说，“可不是，咱们公子戴着面具，明明哭了也看不见。”

　　轩辕岚蛾眉倒蹙，“你这孩子，点心是不想吃了？”

　　瞳观立刻从水窗上跳了下来，一双眼睛清亮清亮。

　　“翎王阁的千层百花酥～～”轩辕岚掏出个十分精巧的锦盒，“可别嫌弃是王孙贵族家出品，别的不一定行，沈珏府的吃喝玩乐绝绝是第一名。”

　　“点心跟咱们又没仇！”瞳观雀跃地蹦到桌前，埋头吃起点心来。

　　被灯笼的烛火映着，瞳观的睫毛投下长长的阴影。轩辕岚托着腮看着瞳观吃。“可惜你吃不着我娘做的点心，我哥小时候也偏好吃这些甜的。他从九天回来后，口味就变了，喜欢吃肉。”

　　“公子可在翎王阁里寻得镜子？”吃罢点心，瞳观问。

　　“没有。”轩辕岚说，“奇怪，若不在皇宫里和翎王阁，那会在哪里。”

　　“翎王阁里的灵焰都要烧红天了。”瞳观说，“ 我后半夜再去探一探。”

　　轩辕岚摇了摇头，“翎王阁的树木花草都不是凡物，你进去一定会被发现的。且搁一搁，等我从九天回来，再找个借口去探探。”

　　“若是我不行……” 瞳观沉思了片刻说，“ ……或许白瞳可以，公子去九天便是，打探消息交给我们就好。”

　　“你们万事小心。” 轩辕岚嘱咐说。“金陵可不比别处，有两处无常界封于此地，很不寻常。”

　　“咱们不打紧，倒是公子您……这个风息穆家和沈家，呸！都不是什么好人家！”瞳观恨恨地说，“我明天就召一群乌鸦，要在他头上拉屎！”

　　轩辕岚忍不住扑哧一笑。忽然像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沈珏喜欢弹琴，若上翎王阁，你们一定要避着他的琴，那琴非同凡响。”

　　“好，咱们捡个大风大雨天去便是了。”瞳观抱了抱拳，一个箭步跃出窗子，化成鬼鸮飞走了。

　　青君提前雁书告知师门自己要携友虫二上山，又把酒坊的事情交代好，这才找了个好天，选两匹快马，带着轩辕岚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