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谷》追逐阳光

36、降了个猕猴

　　“你是他干妈啊？”文木丹凤眼妩媚地白了姜尔雍一眼。
　　“你这人说话，真是……”姜尔雍尴尬地摇了摇头。
　　“不是你起的话题么。”文木说完才发现自己嘴巴确实是个没闩的，便倒打一耙嘟喃了一句。
　　姜尔雍正想绕开话题时，突然“呯”的一声巨响，场地中间那座白塔从内往外炸开了，泥土石块飞溅，场中不少的禽类无辜殒命，随着塔身的倾塌，一团黑烟凝聚在地，很快形成一个长臂长脚的瘦削人形来，虽然长得有点怪，但有鼻子有眼的。
　　“妖怪又来了……”寨民们吓得四处逃窜，有的寨民边跑边习惯性地猛烈地敲着象脚鼓打着铓锣，不多时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姜尔雍他们四个。
　　那人形黑影径直冲向灰头土脸的子雅回，倒不是去咬他，而是想去夺他手中的唢呐，子雅回侧身躲开，顺势抽出腰间的遏云剑，挥剑斩去，却被黑影轻松避开。
　　晏昊一见，连忙抽出明玦剑，飞身加入了战团。
　　“闲弟，看出是什么妖了么？”姜尔雍眼睛紧盯着场地上的两个徒弟。
　　“不现原形很难猜出是个什么鬼，”文木淡然地拿起手中的竹筒，很是享受般地喝了一口酒，“这寨子虽不富有，酒倒是酿得蛮有味的，淡淡的有股竹子清香，尔雍兄要不也来一口？”
　　“不用，你留着解渴吧。”姜尔雍摇了摇头。
　　“尔雍兄不必担心啦，”文木轻松地笑道，“你两徒弟虽然伤不了妖，可妖也伤不着他们，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妖对人类并无恶意，攻击两小子也没有什么狠劲，纯粹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如此调皮捣蛋，可能是个猴子一类的东西……孺子可教，两个小家伙挺不错的，配合得还蛮好。没想到这妖竟然不必劳烦我去召，竟被回儿这小子给引来了，倒是挺意外的。”
　　交战了半晌，三个身影满场子的窜来窜去，可就是一时分不出胜负。
　　文木懒得再旁观了，抖抖前摆，施施然地走了过去，顺手把手中的竹筒朝那妖甩了过去，竹筒里的酒全泼了出来，那人形黑影第一反应却不是避让，而是抬起手臂捂住了鼻子。
　　晏昊趁机一剑刺去，那妖却凌空飞开，正好窜到了文木身边。文木赤手空拳抓了过去，不料黑乎乎的人形倒是灵巧得很，险险地避开了。文木心里一烦，没什么耐心地纵身飞起，一脚踢了过去，正中黑影的头，黑影咕碌在地上滚了一圈，晏昊子雅回同时欺身而上，双剑夹住了妖的头。
　　两人脸上一喜，以为这下抓住了，没料想那妖的人形却瞬间垮塌，成了一溜黑烟，想往寨子后面的树林里蹿。文木哪容它逃脱，挥出汲灵绸，缚住了那妖。
　　收了妖的灵识，撤了汲灵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原来是只猕猴。
　　这猕猴一身火红的长毛，鼻孔朝天，耳部和颊部却有一小撮金黄色细毛，面部皮肤呈淡粉色，下巴上的胡须却是纯白色，很是惹眼，尾巴特长，有整个身长的两倍，最奇特之处是尾巴上的毛色，一圈火红再隔着一圈深褐色，有点像虎尾。
　　“这猴子长得倒是奇异，还真没见过。”姜尔雍惊讶地道。见没人回应，转头一看，原来文木不知什么时候去了那坍塌的白塔旁。
　　“长得好可爱啊，”子雅回伸手摸了摸猴子身上柔软的长毛，“师父，要不咱们养着吧。”
　　“文爷把它灵识给收了，现在这猴可跟平时林子里乱窜的普通猴一样，桀骜不驯，闹腾得要命，驯猴可是个麻烦活，你有那能耐啊。”晏昊取笑道。
　　“我养你们这两个猴就够费精力的，看我也没用。”姜尔雍对看过来的子雅回瞪了一眼。
　　“它现在没了灵识，相当于痴呆症患者，放归野外怕是活不长了。”子雅回难过地道。
　　“没灵性的飞禽走兽多了去，也不见得它就活不下去，猴子善于跳跃攀援，一般也没什么天敌。”晏昊心道，刚才见你手下也没留过情，剑剑下死手，现在倒会悲天悯人了。
　　“哦，回儿，我忘了跟你提，”姜尔雍面无表情地道，“上个月功曹君传信给我，说一没看住自家几个徒弟，让那几个小子把小豹子给炖地吃了。”
　　绯院十二君之一的功曹君毛庆是祛邪宗一脉，来自鄂州唐年县（今湖北崇阳县）幕阜山毛氏，善于借道术，也擅长训养各类禽类。
　　“啊……我的小豹子……一定是鲁鹤，我要扒了他的皮……哇……我的小豹子……呜……”子雅回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嚎开了。
　　“师父，真的啊？”晏昊也很是难过。
　　“功曹君让我问下你们，他那些宝贝你们喜欢什么，说是给你们赔偿。功曹君特地派了他的信使水凤凰来传信，由此可见，小豹子怕是真的被炖成一锅狗肉了。”姜尔雍有点头大，后悔提了这茬。水凤凰（水雉）是功曹君训养的禽类之一，在他的训练下，擅长送信传讯。
　　“功曹君那个老杂毛有个屁宝贝，我要他们赔小豹子的命来，呜……师父，您要给小豹子报仇啊。”子雅回可怜兮兮地扯着姜尔雍的衣袖哭泣。
　　“你师父又没死，嚎丧嚎得这么悲凄干嘛呢。”从废墟那边走过来的文木一脚把子雅回从姜尔雍身边踹开了，不是子雅回反应快，脸就着地了。
　　“师弟，别哭了，等咱们回去找鲁鹤算账。”晏昊无语，文爷啊文爷，您老人家说话能不能有点禁忌啊，骂我师弟就骂我师弟，干嘛连带着咒起我师父来。
　　“闲弟，这猴子是不是变异了的？”姜尔雍指了指瘫在地上的猕猴。
　　“不是，应该是一个比较特别的猕猴种群，可能是交趾国流窜过来的，也可能是已经灭绝了的。相似的猕猴在夔州路和利州路倒是见过不少，有全身金黄色长毛的，有银灰色的，就是没见过这种火红色的。”文木一把拎起猕猴，往爬过来的子雅回怀里一扔。
　　“灭绝了？这猴子岂不是世上仅存的一只？？”姜尔雍不由得再次打量起那猕猴来。
　　“有可能，嗯……应该不是濒危的物种，要是灭绝的话，性情没有这般温和，肯定狠戾异常，寨子里的人怕是早也被它给害光了，说不准交趾国有很多也不一定，”文木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的束灵瓶，“没见识过这种猕猴，所以它的灵识我还是先存起来吧，等找到合适的宿体再寄灵。”
　　“准备找什么样的宿体啊？”姜尔雍问。
　　“金丝猴，它应该和金丝猴是一个种群的，”文木笑道，“刚才打斗时，酒洒出来的时候我还奇怪它怎么第一反应是去捂鼻子，金丝猴也有这个习惯，下雨了总喜欢捂着鼻子，因为它们的鼻孔是朝上的。”
　　“呵……原来是这样啊。”晏昊想想刚才一幕也感到好笑。
　　“塔那边有什么发现？”姜尔雍回头看了看一地的残砖断瓦。
　　“这畜生在塔内安营扎寨呢，隐身术倒是修炼得很厉害，赕塔时咱们也围着那塔转了好几圈，愣是没发觉它就藏在里面。”文木好笑地道。
　　“刚才的场景太热闹了，杂七杂八的声响为它打了掩护。”姜尔雍道。
　　“幻妖嘛，肯定厉害啦。”晏昊心道，跟文爷没玩几招就被制服了，再要是在别的方面没什么特别的强项，怎么对得起幻妖两个字。
　　“没错，再修炼个几百年，它怕是就要渡劫成仙界神兽了，”姜尔雍突然想起什么，“从勐弄一直跟过来的，会不会就是它？”
　　“可能就是吧。”文木想了想，又觉得不像，但也没再细说。
　　“文爷，您这是同意把它交给我养么？”子雅回搂着猕猴惴惴地问。
　　“想得倒美，”文木哼了一声，“我还想让你师父养着我呢，你师父会答应么。”
　　“文爷！”不是碍着辈分，晏昊真想上前捂住文木的嘴。
　　“这个嘛，闲弟要是耐得住清贫，我倒真会答应。”姜尔雍面不改色地道。
　　“师父！”晏昊简直要疯了。
　　“咳……那个，”文木别有意味地看了看姜尔雍，行，熙哥哥，你现在脸皮也够厚的，“这猴子吧，应该是薛氏以前养的灵宠，薛氏一门遭难，它可能因为隐身一术得以侥幸逃脱，但又舍不得离开故土，所以便一直在薛氏故居附近兴风作浪……其实也算不上兴风作浪，岩哏比也说了，它没伤过人，最多吓吓小孩而已。为了使化成的人形能够保持较长时间，幻妖一般都喜欢残杀人类，通过吸纳人类的灵识来提升法力维持人形，像回儿怀里这样的幻妖应该是很另类了，仅仅是为了抢夺些吃的来刷刷存在感，算是善类了。也难怪，除了隐身术了得外，打斗功夫很是一般，你俩小子就能拖住它半天。”
　　“怎么处置它，放归山林？”姜尔雍问。
　　“放归山林它也会跑回来……咱们去跟岩哏比说下，把实情告诉寨民，让寨子养着它。”也有可能它就是这个种群在世上仅存的一个，能活下去终归是好事。
　　“嗯，倒是最好不过。”姜尔雍点点头。
　　得知实情后，岩哏比也觉得寨子养着这猕猴没问题，一则它是畹焕佛家的灵宠，再则它已无灵识，跟家里的小猫小狗一般，不会出来作乱吓人。
　　岩哏比倒没食言，文木四人要离开时，他拿了一袋的银两过来，说是寨子各家各户凑的一点心意。不过，文木掂了掂，仍旧丢回给了岩哏比，说让他们留着修复白塔，仍作为猕猴的家，不过不能像以前那样封死，得留个小门让它进出。对文木的吩咐岩哏比自是记得牢牢的，千恩万谢的应允了。
　　晏昊子雅回两人的驭风术小有成就，四人脚程快了许多，途经凤庆县、云县，一路行来并无耽搁，只是其间顺带采了些马缨花、红花木莲等草药。冬月底，他们到达了大理国的勐谷（今云南普洱市景东彝族自治县），勐谷临近蒙乐山（今无量山），山中多有珍贵药材，姜尔雍便说在此地多呆几天。
　　文木虽然对姜尔雍规划的行程心存疑惑，感觉他绕这么大的弯道回沂山是别有用意，但也没有出言相问，一切听从姜尔雍的安排。
　　自从渡进的蛇妖灵识与自身的灵识完全相融后，晏昊的修为大增，其辨识药材的本领也水涨船高，姜尔雍便让他领着文木，自己带着子雅回，兵分两路，约定在申酉之交返回原地汇合。
　　“昊儿，每年你师父都这么辛苦地带着你们出来采药？”说是让文木跟着，其实姜尔雍是担心晏昊的人身安全，毫不指望文木能帮上什么忙。
　　实际上文木确实也帮不上忙，什么药材在他眼里都是花花草草，一路跟在后面无聊得很，只得跟晏昊瞎聊。
　　“百草治百病，我们岐黄宗的不就靠这个吃饭么。”晏昊笑道。
　　“不是有专门贩卖药材的商人么，而且还多得很，各府各州都有，花钱买多省事。”文木从竹篓里随手拿了根药材往嘴里叼着，眼睛四处瞄，想猎些小动物作晚餐。
　　“省事是省事，但很多名贵药材买不到，我们出来也不是什么药材都亲自采，大部分也是采购药农的。我师父说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育一方草，到处游历有利于辨识药材的药性受土质气候等影响有何不同，践行践为才能更好地提升自身的岐黄之术。”
　　“你师父治病救人的诊金是怎么算的？”文木突然嘻笑道。
　　“不一定吧，要看所用药材的珍贵程度。”晏昊回头看了看文木，迟疑地道。
　　“当然，我师父的财力跟文爷是没法比的。”晏昊又补充了一句。心里在说，您要真想让我师父养，清贫倒不至于，不过得把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