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谷》追逐阳光

216、屠标终伏诛

　　“依姜谷主的意思，派谁去好呢？”谷攸问道。
　　“姬宗主，”姜尔雍看向姬不哀，“贵宗法术强修为高的，您最为推崇的是……”
　　“自然是青阳尊孤鸿散人。”姬不哀想都没想一下直接回道。
　　“既是如此，那还是闲弟找个时机进洞瞧瞧。”姜熙对文木道。
　　“好。”文木把剑召了回来。
　　“闲弟一人怕是不妥，还得找个高手同行。”姜熙拉住准备离去的文木。
　　“我与青阳尊一起进去。”玄英尊周追主动站了出来。
　　“两尊同往，甚好。”姜尔雍向周追拱了拱手。
　　在众人提心吊胆的围观中，没想到文木周追很轻易地就进了山洞，被围攻的两头妖兽一点也没发觉。
　　众人不由得对姜尔雍投去赞赏的目光，果然还是姜小神仙调度得好，现场若没有他的指挥，怕是会乱成一团糟。面对众人烁烁的目光，姜尔雍本人倒没感觉有什么，身边的弟子们却是尾巴翘上了天，我们大师尊就是厉害，连绯院的人都服服帖帖。
　　“终于有人敢进来啦。”屠标睁开那双桃花眼，对进洞的两人妩媚笑道。
　　“蒸笼里的螃蟹，罾网里的鱼虾，有什么敢不敢的，拖到现在进来，是因为姜谷主厚道，给你留分体面罢了。”周追冷冷地道。
　　“可惜，”屠标笑盈盈地道，“一命还一命，要是能死在姜小哥手上，我倒是圆满了。”
　　“想得美，你这辈子贪得够多了，临到死了还生出这般妄念，想来也是白活了近百年岁。”周追仍是面无波澜地道。
　　“闵小哥想代表道门杀了我？”屠标对文木轻佻地道。
　　“三岁小儿都能杀了你，我们也不想脏了手，看在姜谷主一片苦心上，你还是体面到最后，自裁吧。”见文木一副不想开腔的神态，周追又接过话道。
　　“如此兴师动众逼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耄耋老儿，你们标榜名门正派的良心会安生么。”屠标优雅地理了理长长的鬓发。
　　“嗤，耄耋老儿？你好意思说出口。”周追冷哼一声。
　　“想我屠标，风华绝代，艳冠京华，没想到最后竟沦落至厮，尸骨弃在这鄙陋的山洞，心有戚戚焉，抱憾终生啊……”
　　“留不留得住尸骨还得另说。”文木冷冰冰地道。
　　“想来也是，贪慕我这姿色的数不胜数，不排除有偷藏我尸骨留着纪念的，”屠标装模作样地感慨道，“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终是累，死都死不安稳。”
　　“再是拖延也无用，没人能救得了你。”周追淡淡地道。
　　“我心已死，救之何益，想我屠标一生，只不过是贪婪世间一点温存，苟活至今，现已了无挂念，死有何惧，”屠标惨淡一笑，艳丽的脸庞让人不自觉生出怜惜之情，“渡尽千般劫，情劫成心结，闯过万种关，情关不得返。繁花一梦，万般成空，我屠标终归是白修了一场啊。”
　　“临死之前可有所托？”文木板着脸道。
　　“还能有所托？”屠标惊讶地看了看文木，又瞧了瞧周追，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原委，不禁感慨万端，苦笑道，“要是有下辈子，我定会感念姜小哥大恩大德。”
　　“好，”文木毫不迟疑地道，“你死之后，三魂我们会替你藏好。”
　　“真的？”屠标一听，艳丽的脸上顿时光彩照人，一副喜不自禁的神色。
　　“孤鸿散人一向说到做到，大可放心去。”见屠标露出这般孩儿之态，周追心下有些不忍，侧目道。
　　“闵小哥，既是施恩于我，还望将来能把我托生个好人家，父母恩爱，出身尊贵，家境优渥，正房嫡子，有族中私塾，有胞兄胞弟，倒也不一定要高官巨贾……”屠标喜出望外地絮叨起来。
　　“啰嗦，”文木翻了个白眼，“把我当地府阎王呢，我文木纵是厉害，也只是俗世一道人，你这番逆天之举，还是少费些唾沫。”
　　“托别人自是不行，闵小哥手眼通天，你儿姜回便是实证，老朽所托，定然不亏，”屠标难得一副肃穆之态，“杀令郎之罪百世难赎，还望青阳尊念在我毕生修为已转嫁的份上，送佛送到西。”
　　“死到临头还是这般贪婪，”文木冷笑道，“竟是连累着我遭天谴。”
　　“要求是过分了些，好吧，老朽只有一个请求，娘亲不一定要出身大家闺秀，良家女子即可。”屠标谄笑道。
　　“外面一帮人等着呢，早点上路吧。”文木见过屠标各种的媚态傲态，唯独没见过现在这种谄笑讨好的神态，心下也不由得一酸。
　　“稍等片刻，还有一事未了。”说完屠标便闭眼打坐起来。
　　周追刚想问他又搞什么妖蛾子，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嚎叫声。
　　“玄英尊不必惊讶，”周追一惊，准备出洞去瞧瞧却被屠标给喊住了，“老朽临死带了个陪葬的，霍桐山郑氏，虽属正统门派，实是藏污纳垢，我这也算是帮你们道门清理门户了。”
　　“你……”周追有些后悔自己心软，没有进洞就杀了这老匹夫。
　　“玄英尊，尸身怎么处理？”文木指了指屠标。
　　“啊，什么尸身……这就死啦？”周追错愕地看了看屠标，不是刚刚还在说话么。
　　“修为全失，支使洞外妖畜全凭一口气吊着呢，意愿一了，魂出窍魄已销。”文木取下一个束灵瓶，将屠标的三魂给吸了进去。
　　“还是烧了吧，一烧百了，我去弄些柴火。”周追叹了口气，钻出了山洞。
　　“不必麻烦。”随后钻出来的文木念了个生火咒，随手一拍，一团火苗射进山洞，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将四周映得火红火红，犹如窑炉一般。
　　出来一问才知道，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只妖兽突然不管不顾的冲出包围圈，不约而同奔向围观的郑昱，郑昱还在惊愕不定时就被两只妖兽给撕得四分五裂，杀完郑昱，两只妖兽也跟一滩泥似的，倒地而亡，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得合不拢嘴，蒋和声等人连插在妖兽身上的剑一时都不敢去拨。
　　看着烧得旺旺的山洞，众人不用问也知道屠标的最后下场，一时不由得唏嘘不已，三五成群的议论纷纷。
　　“犬子饱受摧残，身体虚弱，得赶回谷中医治，各位道友，就此别过了。”姜尔雍指使几个弟子抬起软轿中的姜回，转身向大家拱了拱手。
　　“过几日再去空灵谷探望。”周追田丘等人连忙回礼。
　　姜尔雍毫不逗留，一挥袖之间，空灵谷的人走得无影无踪。
　　姜尔雍文木他们一走，场中气氛顿时冷却下来，一派萧杀，大家不自觉的感到嗖嗖的冷风阵阵袭来。
　　“屠贼一死，咱们道门总算是安宁了。”望着山洞的火光，谷攸感慨地道。
　　“是啊。”忙着和大家一一拱手道别的周追附和道。
　　“江上风平浪静，江底暗流涌动，纷纷扰扰，冷暖自知啊。”朱明尊田丘说起话来，两腮的肥肉一颤一颤。
　　元丰六年（公元1083年），空灵谷，时值盛夏，谷中百花齐放，到处花团锦簇。
　　“阿爹……”一个少年一阵风似的冲进议事厅，气喘吁吁地大呼小叫。
　　“五弟，何事如此急促？”临门的一个青年生怕正在议事的父亲呵斥小弟，赶紧拉住了少年。
　　“云中大漈有人来谷中报丧。”少年见堂中父亲射来严厉的目光，赶紧小声报告。
　　“报丧？”姜昀神情一穆。
　　“来人是西山蓝家的，说是大伯的肉身父亲昨天晚上往生了。”
　　“老五，赶紧让你枳实爷爷给大伯传讯，”姜昀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对守在门边的青年吩咐道，“老二，你现在跟我一起去趟蓝家。”
　　“谷主，倒也不必急在一时，先把来报丧的招待好再说。”姜商陆安抚道。
　　“我们再三邀请了，报丧的不肯进谷，只说是把讯传到就行。”少年补充道。
　　“回儿长年不在谷中，跟着老谷主和老家主居无定所，人家也不好进谷。”姜杜仲对姜商陆道。
　　“既是这样，谷主还是先去一趟蓝家为好。”姜重楼对姜昀赞同地道。
　　“余下的事，几位伯伯商量着办就是了，不必征询我的意见。”姜昀赶紧带着二儿子去居住的小院换衣服了。
　　“老九，还有几件事要商量？”姜重楼问姜杜仲。
　　“还有一件，”姜杜仲翻了翻手下的宣纸，“顾老管家捎信过来，说是在京都过不惯，想回谷。”
　　“他老人家跟着雁泽在京都十多年了，怎么突然的就过不惯了。”姜重楼笑道，雪白的寿眉跟着一抖一抖。
　　“说是好几年没在甘遂、远志、雪胆、沈嬷嬷他们坟前上过香，”姜商陆叹道，“最主要啊，还是想念老谷主和老家主，最多隔个两年，两位活神仙至少会回一趟谷，呆个十天半个月，他在京都却是难得见上面。”
　　“这个啊……咱们就作主吧，早点把顾老管家接回来，遂了他的愿，”姜重楼道，“咱们比不得老谷主老家主，肉胎凡身的，见一次少一次啦，顾老管家的意思我是深有同感呐。”
　　“行，”姜商陆点点头，“雁泽的官越当越大，公务烦忙，先让枳实给他去个信，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就怕灼华硬要跟着一起回来，雁泽爷怕是有得烦了。”姜重楼摇了摇头。
　　“雁泽已是做爷爷的人了，应该会理解老人家的心思，灼华肯定也会回来的。”姜杜仲抚着花白的胡须笑了笑。
　　“想当年，雁泽百般请求，年年跪在老谷主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想把两个儿子送到谷中来修行，也不知老谷主是怎么想的，一个都没答应，转眼间那两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都当父亲了。”姜商陆感慨道。
　　“他两个儿子不是都出息了么，参加科举成了贡士，老大在翰林院承了实职，老小的丈人是吏部侍郎，不愁没官做。”姜重楼道。
　　“听捷儿家的老大说，雁泽的小孙子可是不同凡响，生下来就没哭过，见谁都笑，喜煞个人，他都想偷回自家养呢。”姜杜仲笑道。
　　“听他瞎说，他天天撵着自家的儿子满烂柯山的跑，有那闲心养二伯家的宝贝孙子，”姜商陆嗤声道，“雁泽大儿子倒是生了两儿一女，小儿子都三十多了，好不容易才生下这么个宝贝疙瘩，不说雁泽，就是他那个礼部侍郎亲家都宝贝得紧。”
　　“对了，”姜重楼对门边的小厮招了招手，“你去把大少爷喊过来。”
　　“益智、当归、泽兰、蕤仁、从厚跟商量好了似的，铺子里的事撒手不管了，全托给了后辈，都想回谷给枳实帮着养养狗逗逗鸟，庆儿带着一干后辈忙着交接呢，怕是一时难脱身，既然谷主叫咱们作主，还是别给庆儿添乱，有什么事咱们几个老骨头商量着定吧。”姜商陆摆摆手道。
　　“也是，”姜重楼点点头，对小厮挥了挥手，把垂手站在自己身后的管事叫到跟前，又和姜商陆姜杜仲商量道，“蓝家虽说不是道家门派，但毕竟是回儿的肉身父亲，别的门府不说，烂柯山捷儿、仙都山安儿、江郎山管骁川芎夫妻俩、洞宫山林峰玉银夫妻俩……雁泽也要跟他说声，天目山晏府、三衢山闵府、南尖岩朱府都得赶紧通知一下，好让他们早点去吊唁。”
　　“没错，他们几个是跟在老谷主身边同生共死过的兄弟，是要赶紧先行通知。”姜商陆点点头。管事一旁听了，连忙应承下来。
　　“哦，还有，虽然天柱山的静娴老门主得道飞升了，但回儿是她的干儿子，天柱山咱们也要告知一下。”姜重楼补充道。
　　“天柱山啊……”姜杜仲沉吟起来。
　　“天柱山是咱们空灵谷的兄弟门府，肯定得咱们通知呀。”姜重楼道。
　　“你忘啦，天柱山现任门主是吕晃呢。”姜杜仲笑了笑。
　　“我还不知道是吕晃，怎么的，按辈份他得喊老家主叔父呢。”
　　“去吊唁的话，天目山肯定是晏昊涂崧亲自去，天柱山肯定是吕晃亲自去，我是担心他们会在灵堂前打起来。”姜杜仲摇了摇头。
　　“唉，想来也是烦，”姜重楼叹了口气，“仗着老谷主老家主不干涉，他们肆无忌惮，每年至少都得斗上一回，都是快花甲的人了，没有一个按捺得住火气。”
　　“谁说不是，最近一次，听去劝架的虞灿敖肇说，晏府的大门被射得跟个刺猬似的，那可是全铜打造的，气得涂崧差点去天柱山放火，好在被虞灿他们给拉住了。”姜杜仲跟着叹道。
　　“放心，再是互相看不顺眼，在蓝家也不可能会打起来，老家主脾气比他们更冲，瞪个眼他们就得下跪，平时是不屑于管教，敢对蓝家不尊，老家主一气，他们几十年的修为都难保。”姜商陆笑道。
　　“倒也是。”姜重楼点点头。
　　“唉，也不知老谷主这会儿在哪搭啊，去年过年都没回谷呢，今年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姜商陆不无感伤地道。
　　“活神仙，谁知道呐，有什么事都是邹翀来传话……回儿和邹翀两个不听劝的，年纪一大把，都不想着成家，非要粘在两位老人家身边碍他们的眼，老家主嫌弃得要命。”姜杜仲道。
　　“都是孝顺的，”姜重楼笑了笑，“有他们两个在身边侍候，咱们也放心些。”
　　“好是好啊，老家主恨呐，恨他俩胸无大志，”姜商陆道，“回儿不用说了，声震天下，绯院招揽了不下几十次，就说邹翀吧，二十四岁突破六重境，现在已是八境中品，道门有几个？为了请他回百休门，连他们的老门主邹辉韦犁都差点气吐血。没办法，非说要给两位老人家端茶送水一辈子，老家主都劝不动。”
　　“他们两个是滚刀肉，打也挨得骂也挨得，老家主多有手段的人，嗨，都拿他俩没办法，晏昊闵空青他们可是羡慕死了，能时时陪在两位师尊跟前，宗府的姜氏子弟都没那福分。”姜重楼道。
　　“哦，对了，”姜商陆道，“沂山宗府和四明山子雅氏咱们是不是也得告知一下？”
　　“不必，”姜重楼想了想，“宗府不是咱们能联络的，他们自是能得知音讯，去不去吊唁全看宗府的态度，四明山就更不必要了。”
　　“为什么？”姜商陆心想，再怎么的，回儿根在四明山呐。
　　“你想想，四明山现在沦落到了什么境况，门中一个四境的修士都没有，回儿法术通天，哪怕是指缝里随便漏点，四明山都能受用无穷，何至于萧条至厮。”姜重楼道。
　　三人扯了些闲话，正准备各回各屋去养神，外面又传来姜昀小儿子的大呼小叫声：“大邹师叔回来啰……”
　　姜重楼他们神情一振，正准备起身，邹翀的身影已闪进了大厅。
　　“见过三位先生。”邹翀给姜重楼他们施了施礼。
　　“老谷主是不是回来了……”姜重楼激动地道。
　　“是，两位师尊这次要在谷中长住一段时间……”
　　“快快快，咱们快去迎接老谷主。”姜重楼兴奋地拉起姜商陆的手。
　　“先生慢来，”邹翀生怕老人家一个激动站立不稳，赶紧过去扶住，“师尊去京都了，明天才会回谷。”
　　“去了汴州府？”姜重楼一愕，难不成顾老管家先给老谷主传过信？
　　“雁泽少爷不是新添了个小孙子么，两位师尊要把曾孙带到身边抚养。”邹翀笑道。
　　“老谷主的曾孙多着呢，只说把雁泽家的带在身边？老家主愿意？”姜重楼更是纳闷了，老家主从来就是个坐不住的主，更没陪顽儿的耐心，不可能大的曾孙不选，却选个小不点吧。
　　“就是小师尊坚持要抚养的。”
　　“哦，这样啊，”姜重楼也来不及细想，对旁边侍候的人道，“快传讯下去，把合阳堂再给我细细检查一遍，老家主要是对家里物什皱个眉，你们个个都没好果子吃。”身边的几个执事一听，赶紧出去安排人手了。
　　“翀儿，既是把小曾孙带在身边抚养，小孩怕是还没断奶，这么说，老谷主应该会在谷中呆好久吧？”姜商陆乐呵呵地问。
　　“听小师尊的意思，应该是要呆好久，”邹翀点点头，“小师尊修炼一种仙术多年，已是大功告成，修炼的目的就是为了咱们空灵谷。”
　　“是何仙术？”姜重楼好奇地问。
　　“幻境术。”
　　“幻境术？”
　　“法术一施展，咱们整个空灵谷就能凭空消失不见，无人是谁都找不到进出的通道。”邹翀解释道。
　　“果真是仙术，”姜重楼对仙术没什么详细了解的兴趣，乐颠颠地拄着拐往门外走，“今天晚上我要去枳实那住，指不定老谷主明天一大早就会回谷呢。”
　　“我也去。”姜商陆姜杜仲赶紧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