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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普通病房 ...

  •   值夜班的医生查房时发现重症监护室外有个人吓了一跳,那人坐在轮椅上,努力伸长脖子往病房里看。
      病房里可是身份特殊的病人,医生赶忙过来想问个究竟,结果目光停在了这人病号服上的名字和住院号上。
      “钟先生,您来啦?”医生一改刚刚想兴师问罪的念头,语气显得平心静气。
      钟溯这才回神,发现是医生,急忙解释道:“您好,我是苏先生的恋人,也是这里的病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人。”说完钟溯才意识到这医生不是来赶人的,而且他认识自己?想完,低下头看到胸口贴着自己名字的标牌!
      “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进去看他?”
      医生笑了笑:“院长特别交代了,只要是钟先生,随时可以进去。消个毒,换上无菌衣服就可以。”
      “那我现在进去可以吗?”
      医生说可以,还调了台护士机器人过来领钟溯去消毒换衣服。
      钟溯进病房之前医生欲言又止几次,在他进门时说了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难过。”
      钟溯满心想着赶快见苏清源,腹谤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连心脏都能克隆出来,肯定没事的。
      病房里很暗,只有几台仪器幽幽的绿光和床头暗淡的灯,钟溯只看得到大概的轮廓。
      不过没有关系,坐在他身边,他就踏实了。
      钟溯絮絮叨叨给苏清源聊天 ,恨不得把这一年多分离的时间全部补上,从江南、小悠和马明的复杂纠葛,到仙人掌第一次结果的样子,还有乌托邦里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写下的从未寄出去的情书,沙漠的夜,沙漠的白天,三藏的离去,半夜的烧烤……
      钟溯越说越精神,直到天蒙蒙亮,他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那个人,趴在他耳边低语:“你怎么那么能睡呀?我嘴巴都说酸了,还不醒。”
      话音刚落,一缕晨光从窗口溜进来,打在苏清源身上,钟溯终于看清了苏清源脑袋上整整凹进去一大块,钟溯慌乱地上前去抚摸苏清源的身体,发现他左臂和左腿位置空荡荡的,左脸也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医生,医生!”钟溯边轻轻地摸着苏清源浑身是伤,身体整个左侧,包括半个左脑,几乎都没了!
      没过几秒钟医生和护士就进来了,两个护士把激动得语无伦次的人从病床前拉开。
      “钟先生,您不要太激动。”医生轻声安慰。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个人不是苏清源,这是谁,谁受伤了?”
      医生看着他,似是不忍,把头别开没和他对视。
      一旁的机器人开始读取病人档案:患者苏清源,男,33岁,受严重爆炸伤于三日前收治,其脑部及全身共28处被爆炸碎片击伤,重型开放性颅脑损伤;左边上下臂、右腿肢体部位受撕裂伤,无法缝合,脏器挫伤重,持续性植物状态……
      机器人没有感情和起伏的语调,如同冰冷的机器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钟溯激动得完全忘了自己的伤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不疾不徐地往病房外走去。
      “这一定是一个梦,对的,只要我闭上眼睛,不去想,这个梦就不见了。明天醒来的时候,我就会知道,这肯定是个梦。”钟溯心想,然后他乖乖躺在床上,压着背上的伤口也不觉得疼。
      赶快闭眼,看不到,看不到就不存在,只要睡一觉,醒来,噩梦就不见了。
      钟溯想着,没过一会真的就睡着了。
      ——————
      钟溯醒来第四天,马明看着钟溯喝完第二碗粥,直接问:“你真的不去看苏清源了?”
      钟溯没有说话,擦擦嘴,躺倒在床上,准备睡觉,这几天他背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终于可以平躺了。
      马明看看窗外的天空,太阳当空,万里无云,正是中午的时候。
      “起来,你不能睡了!”马明一把把被子掀开,用力去拉床上的钟溯。
      想起早上医生和马明的谈话,钟溯一天睡眠时长堪比出生不久的小婴儿,这是极其不正常的,虽然他情绪看起来正常,但心理上绝对是极其不健康的状态,加上他多年来一直在进行心理治疗,不排除病情复发甚至加重的可能,医生给出的办法是先尝试着让他面对现实。
      “起来,大中午的,太阳晒菊*,睡什么睡!”
      “不要,我很困,我要睡。”
      马明指挥着机器人把钟溯从床上拽起来,钟溯发起脾气甩开他俩的手:“都跟你说了,我要睡觉,我很困。别来烦我!”
      马明手上一松,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坐在地,听到钟溯的话,鼻子一酸,眼眶蓄满泪水,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顺着脸颊往下掉。
      钟溯躺着蒙头盖上被子,根本没有看到马明在哭,直到过了一会,隐约听到抽泣声,觉得不对劲,伸出头来一看,发现马明坐在地上,哭成泪人。
      钟溯吓得赶紧跳下床去拉马明,“怎么了?摔疼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别哭了好不好。”
      马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抽咽道:“都来折磨我,都来逼我!我要怎么做,我能怎么办,我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我!为什么中刀的不是我,为什么中枪不是我!我好累,好累。”
      钟溯帮马明顺着背,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好好看马明,这才发现马明眼下乌青明显,他本来就瘦,如今宽大的T恤里空荡荡的,整个人憔悴不堪。
      回想起和月月认识的这么多年来,月月一直像大哥哥一样,照顾自己,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照顾自己脆弱的心灵,陪他买醉,陪他失眠,陪他躲进乌托邦。
      说到底这些事情,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一个顶级的黑客,到哪里都可以隐藏身份平平安安,富富裕裕过一辈子。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和自己站在一起!
      在马明崩溃大哭的这一刻,钟溯才惊觉这么多年来自己有多任性,多依赖马明!现在江南和小悠都还重伤未愈,马明既要照顾他们两个,又要照顾自己的心情,怎么不累?自己还这么任性!
      钟溯万分自责,又仿佛才从梦中清醒,月月的哭声如同清晨的闹钟,告诉他,该醒了,梦总是要醒的。
      是啊,自己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苏清源可能不会醒来了,脑部那么大个窟窿,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可是这个奇迹也只能让他一辈子如同植物一样躺在床上而已!
      钟溯泪流满面,和马明抱在一起,两个人在冰凉的地上互相拥抱着,嚎头大哭。
      哭了一下午,睡眠不足的马明哭累了,在钟溯的怀里睡着了,钟溯小心翼翼把他挪到床上,关上窗帘,这才走出病房。
      他先去隔壁病房看江南和小悠,这才发现小悠不在,据说被家人安排转院了,他家不是普通家庭,他妈也是个厉害的主,来医院大闹一场,打了马明一耳光,然后把昏迷中的小悠接走了。
      江南恢复得还不错,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两人聊了几句,钟溯才去看苏清源。
      午后的阳光很晒人,不过医院的中央空调永远都是一个温度,感受不到这份火热。
      钟溯看着躺在床上纹丝不动,毫无生气的人,心里一阵疼痛,因为先前狠狠大哭一场,现在情绪稳定多了。
      钟溯把苏清源的右手握在手里,他的手有些冰,但跳动的心脏提醒着自己,他还活着。钟溯把脸放进苏清源的掌心里蹭几下,就好像当初苏清源来回抚摸他的脸一样。
      医生说,苏清源的大脑损伤太严重了,苏醒的几率很渺茫,哪怕醒来,估计也是个废人。
      医生说得很委婉,钟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很平静地和医生聊完。
      钟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病房里陪苏清源,和他说话,告诉他战争结束了,不过没有抓到埃德曼和教授,据说逃到外太空去了。
      家里的公寓虽然遭了几次洗劫,但战争结束后,在政府大力支持下,整个城市开始重新启动,那个小区过不久又可以重新入住了,“你说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会不会发现酥酥妻妾成群,或者四叶草开满整个屋子?”
      钟溯边给苏清源揉肌肉,边说。虽然不会有人回答,但他好像从三藏那里继承了自说自话的毛病,对着毫无反应的人,念念诗,读读新闻。
      苏清源的外公偶尔会过来,两人就静静地守在病房里,各自刷刷新闻,发发呆,很少交流,外公是个严肃而沉默的人,大概他们那个年纪又坐到那么高的位置,自热而然就会话少,让人猜不出情绪吧!
      所有人都随时准备好了与苏清源告别,包括钟溯自己,但某一天早晨起,钟溯不再这么想了。
      那天下了一夜的暴雨,空气带着雨天特有的潮湿气息,钟溯看一眼窗外,发现才停歇不久的雨又下了起来,而且越下越大,让钟溯想起他和苏清源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也是这样的暴雨天气,苏清源被暴雨淋成落汤鸡,样子挺好笑的。
      钟溯边絮絮叨叨说苏清源被暴雨虐成那狼狈样,却仍然笑着说喜欢下雨天,“那样子让人印象深刻,就是又丑又帅。”
      说完这句钟溯自己都觉得好像仗着没人听得到,胡言乱语了。
      然后他俯下身亲亲苏清源的脸,把头小心翼翼贴着苏清源胸口,听他心脏的跳动声。
      就是这一刻,钟溯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是爱人直接的心灵感应,苏清源在说话,他听到苏清源说:等我。
      他听到那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马明最先察觉到钟溯心情的变化,虽然他和原来一样,每天定时起床,吃早餐,散步,然后去陪苏清源,直到深夜才回自己的病房,心理医生开的药也定时定量在吃,但他身上气场变了,原先死气沉沉,一副准备好殉情的样子,但现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身上的低气压不见了,甚至有些亢奋。
      心理医生说,这是更加不正常的状态,当患者出现臆想,就说明病情加重了。
      但钟溯说他很好,苏清源不会死的,他相信他能醒过来,“我的男人,一定会创造奇迹的。”
      钟溯把玩着一枚巨大的黑色古式手表,“不知道为什么,我昨晚发现这东西亮了一下,很奇怪,以前每次这东西发出红光,我就会捡到一只秋田犬,你说我过几天出门会不会又捡到一只?”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钟溯自顾自地说:“清源,自从认识我之后,你好像一直在受伤,我是不是颗灾星?我是灾星你也不能不要我。”
      “认识以后我们好像一直在不停的逃跑,逃到别墅,逃到乌托邦,逃离爆炸…我以前经常做逃离地球飞到外太空的梦,但我发现外太空什么也没有,没有花,没有草,没有蓝天白云,于是就很伤心,梦里很伤心,醒来也很伤心。”
      “其实我真不喜欢呆在城市啊,小时候我就很希望长大后有了钱,在一个没有人的深山老林里,寻一个好地方,有湖,有可爱的小动物,还有各种漂亮的花草,我就在湖边种些喜欢吃的蔬菜和水果,每天躺在草地上数数星星发发呆,多好啊。可惜后来我有钱了,却没有找到梦里一直在找的地方,医生也不让我呆在太偏的地方。”
      “而且,地球上这么拥挤,哪还有这样的地方啊。”
      “等你醒来,陪我去找好不好?”
      过了一段时间,苏清源脱离危险期,病情稳定转到了普通病房。
      转病房的那天,钟溯散步的时候,捡到一只流浪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普通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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