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结》千千采薇

3、长相忆

　　今夜，月朗风清。

　　几盆菊花摆在廊下。红香绿玉，尽态极妍，各具风姿。

　　齐求焕便倚在这东篱花丛中，借着清透的月光正凝神读书，手边玉案上紫泥雕花酒壶，旁列着几枚小盏。

　　柔和的夜风碰响了檐下铜铃。他抬起头，看见夫人一袭如云白纱裙娉婷向院内行来，素颜不掩，未着粉黛。

　　他便扔了书，起身笑道：“娘子你看，今夜的菊花可开得正好。”

　　“我道夫君有什么大事，这样急召妾身前来。”细细看了一回，银觞掩口笑道。扶了扶髻，扭头看见玉案上横陈的书酒，她神态似嗔非嗔：“呀，偷着喝酒可也没知会我一声。先时被我发现了，该拿什么来责罚才是？”

　　那卷书被他一把抄起，得意地晃了晃道：“你别说，我还正在这里研读诗书呢。不如这样，娘子，我们一人说一句写秋景的诗句，说不出的便要罚酒，怎样？”

　　她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微微一笑，粉面含羞说不出地娇媚：“这法子倒好，难为夫君怎么想来。只是妾身常年居于深宫，那些个诗书礼仪的也没学多少，还望夫君手下留情些，让妾身胡乱混过去就是了。”

　　击掌而笑。这传说中有幸抱美人在怀、日日名花倾国两相欢的皇帝座前红人齐求焕，瞧去倒也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娘子这么说可就折杀为夫了。为夫出身寒微，见识粗浅，偶立战功承蒙圣上恩典，才得以在这人才济济的朝堂之上安身立命。为夫无甚大志，一生所求不过也就一花一酒一草庐而已。娘子不以为夫卑鄙甘愿委身于为夫，是为夫之幸也。岂敢再口出狂言，与娘子一较高下？”

　　此话一出，她眼底迅速掠过一抹灰暗。只愣神了片刻，她就很高兴地拍起手来道：“夫君这样谦卑，那就让妾身先来吧。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怎样？”

　　这……他未及思忖，便脱口而出道：“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木落雁南度，北风江上寒。”她反应也快。

　　他顺口接下去：“拣尽寒枝不肯栖，枫落吴江冷。”

　　枫落吴江冷……她喃喃，似被什么击中，一时竟恍惚起来。

　　岁月重回，良人未归。

　　不过是一月之前。

　　一样的秋高气爽，江水凄凄。乘舟行于烟罗江上，两岸远山翠青如黛。

　　身边子夜月白色软袍，立于舟头。艄公撑着篙，不久便把船泊在沙洲。

　　她柔声道：“子夜，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前几年我率军征南蛮时曾经过这里，”回忆给他的眼神染上一层朦胧，“渡过烟罗江，便看见了这一树繁花……”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那枝干横斜、碧叶如滴的可不就是一树芙蓉花？

　　他上前几步，折下一朵。“好漂亮！”一时感到言语贫乏的她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这样简单地赞叹，然而满心的欢喜还是禁不住流露出来，面若春桃唇似丹蔻，他已看她看得痴了。

　　“我很高兴你喜欢，银觞。”轻轻执起她的手，将花为她簪到发上。“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子夜和银觞……”

　　这话让人不信，但更多的是欢喜。她低头一笑，两颊飞红，依偎在他怀中。

　　仿佛是永恒的静默。相爱的两人只看见飞花满天。

　　假如时光能倒退……

　　记忆就这样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