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醒了》三千鹤墟

1、死而后生

　　夜色渐深，灯火辉煌的林府逐渐灯熄人静，只有大少爷屋外的八角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守夜的小厮已经困了，靠在避风处打着盹儿。

　　林府大少爷林之愿落水昏迷，已有好几日了。

　　奢华的卧房内，借着月光，隐约可见躺在床上的年轻人，他面上烧红，嘴唇发白，显得一张端方俊秀的脸憔悴无比。

　　此刻，他正不安地皱着眉，仿佛陷入了难以摆脱的噩梦中——

　　“对不起，您的余额不足。”手机屏幕反射出惨白的光。

　　“林远，渐冻症虽然没有治愈办法，但可以缓解症状，现在你的上肢情况还不错，要继续配合治疗呀。”医生站在他床前，推了推眼镜，一脸的为难。

　　“林远，你虽然没有亲人，但学院的大家都关心你，这次我带来了一些捐款，祝你早日……”导师了解情况，知道他康复无望。

　　林远深深地叹了口气，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他真的只能听天由命，躺在床上……等死了？

　　他笑笑，“谢谢老师，不用担心我，我今天状态还不错，想出去走走。”

　　导师抱着他坐上轮椅，推着他来到院子里。

　　秋风微凉，枯叶飘零，树的生命，一年又一年，可他呢？凋零以后，就只剩一把黄土了。

　　突然，他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轮椅顺着坡道直冲一旁的景观湖而去，耳边传来导师的惊呼，他手脚无力，根本来不及做什么，一抬头，迎面撞来的，是绿得发黑的一潭深水！

　　“哗啦！”肌肤被刺骨的寒冷包围，水呛得鼻腔火辣辣地疼——真实的痛感让他感觉到，他林远，此刻，还活着！

　　不，我不能死！

　　他才二十多岁，如果就这么静悄悄地死了，那他来这世上走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拼命挥动双手，无奈沉重的身体一直带着他向下沉，平时浅浅的湖水好像无底洞一样，深得让人绝望——他顺着模糊的视线向下看去，湖底黑沉沉的，恍惚中，在那些黑暗的尽头，隐隐生出几束光亮……

　　“不！”

　　林远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喉咙干渴，脑袋深处传来灼烧的疼痛。

　　他出了一脑门的汗，身上的衣服也汗湿了一片。

　　苍茫无措的双眼慌乱地四下打量——周遭是静谧的夜，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水一样倾泻了一地。

　　他身在一个制式古典的房间内，触目皆是奢华——

　　他怔了怔，他可以……坐起来了！他的腿……腿也可以动了！他激动得从床上爬了起来，这是哪儿，阴曹地府？人死后还能——“哐啷！”

　　正四处摸索的身影顿时停了下来，面前应该是一张桌子，他不小心碰掉了上面的东西。

　　声音传了出去，屋外很快灯火通明，不时传来的阵阵私语，逐渐演变成一连片惊呼：

　　“大……大少爷？”

　　“吴管家——是大少爷屋里的声音！”

　　“大少爷醒了？”

　　“大少爷醒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屋内被烛光照得亮如白昼，林远眼睁睁看着七八个古装打扮的男子涌了进来，顿时僵在了原地。

　　“大少爷，您可算是醒了！”

　　为首的是一个面目祥和的中年人，他领着身后众人对他躬身俯首，脸上半是恭敬半是诧异：

　　“大少爷，真是菩萨保佑，您吉人天相，吉人天相啊！”

　　“大……少爷？”林远呆住，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感觉脑袋炸了一般的疼。

　　——他一晚上没睡。

　　据刚才那个“吴管家”讲，他现在身处一个史上无名的朝代，一个叫渠安城的地方，他所在的身躯，是本地首富林府的大少爷——林之愿。

　　这算什么，灵魂穿越？

　　他已经死了吗？

　　原来的林之愿哪去了，他会突然回来吗？到时候他会怎样，会消失吗？

　　讶异、兴奋、震惊、不可置信……种种情绪让他无所适从，简单来讲，他林远，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在地上来回踱步，双拳捏紧又松开，松开再捏紧，全身止不住兴奋地颤抖，像是天降大奖却又荒谬非常——

　　“我真的……还活着？”

　　林之愿，是命运施舍他的新生命，他是已死之人，没有资格选择，再不济，就权当是做一场虚妄的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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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之异？”

　　林之愿形容憔悴，坐在大堂的首位，客座上是一位官差，穿一身藏蓝的官服，神情严肃。

　　“官爷，实在抱歉，大少爷高烧方醒，有些事情记得不太清，在下是府上的管家，愿代为应答，您看可否？”

　　吴管家看他脸色不佳，及时出面道。

　　“也好，那这位林之异，到底是不是你们府上的人？”

　　“是，是，咱们府里原来是有一位二少爷，就叫林之异，只是他年少离家，已有多年不见音讯了。”

　　“原来如此，”那位官差拿出一张画像来，“你来认一认，是不是此人？”

　　“这……”吴管家眯眼一看，顿时面上震动，又偷看林之愿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道：“虽许久未见，不过在下认得，此人便是我们二少爷无疑。”

　　那官差听了，再三确认后，让吴管家在画像上摁了手印，便要走。

　　“等等，官爷可否告知，二少爷他……现在何处？”

　　那官差冷笑一声，“呵！二少爷？你们二少爷出息，在蒙山死牢里待着呢！”

　　吴管家震惊之余，不忘送那位官差出去，顺便还塞了些银子在那人手里。

　　二少爷？

　　林之愿踱步到门口，不禁沉思起来。

　　他父母双亡，从小孤苦无依，当惯了孤家寡人，简直羡慕极了旁人家的骨肉亲情。

　　如今，得知林之愿还有一个血肉之亲的兄弟在世上，简直有些喜出望外了。

　　他重活一世，就算是偷来的人生，就算朝不保夕，他也不想再一个人过了。

　　“大少爷，您身体还未好，吹不得风的，快进屋里歇着吧！”

　　吴管家送走了人，连忙赶回来，十分恭谨地道。

　　他见林之愿临风玉树，一脸温和持重，丝毫不见往日的跋扈，心中还是不大能够适应。

　　“吴管家，劳您费心了，”林之愿斟酌了一下措辞，“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吴管家闻言，心里一阵惶恐，连忙躬身道：“大少爷言重了，您有何事，请尽管吩咐，老吴一定竭尽全力办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听那名官差说，咱们二少爷被关押在蒙山的牢狱里？”

　　“是的大少爷。”吴管家不敢多说，似乎在担心些什么。

　　林之愿风寒未愈，他咳了一阵，才继续道：“我想请您跑一趟，代我去看看他，顺便多带点……咳咳咳……银子，关照一二，别让他在牢里吃了苦头。”

　　“这？”吴管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随即却又垂下眸子，一如来时，稳稳地道：“是，大少爷，老吴我这就去办。”

　　***

　　今年的秋天来得异常凶猛，几场秋雨下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天色一天比一天暗，西城外蒙山的牢狱里，狱卒们已换上了厚实的秋装，囚徒们只能蜷缩在阴暗湿冷的草席上，裹紧自己的单衣，吃着冷饭度日。

　　这座牢狱是三年前荣王初定天下时修建的，固若金汤，里面关着的全是前朝余孽，亲朋尽断，福运已绝，自然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可这天，偏就从山下驶来了一辆华贵的马车——来人正是林府的吴管家。

　　他带着厚礼，拜访了狱府掌事，便跟着一个狱卒来到牢狱，越到里头，越是阴冷，两旁暗处的角落里不时传来一声声绝望的悲鸣，他不由打了一个哆嗦，脸上多了几分悲戚。

　　“到了，就一炷香的功夫，抓紧啊。”狱卒指着尽头一间铁牢，懒懒道。

　　“辛苦大人了，这点心意还请不要推辞。”吴管家塞了几锭沉甸甸的银子在他手里，狱卒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二少爷……二少爷？”吴管家攀着冷冰冰的铁栏杆，试探性地朝里头张望，等稍微适应了黑暗，他才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靠着墙坐着，黑发披散着，看不清容貌。

　　“二少爷？是你吗……阿异？”青年听见这个名字，才有了动静，他抬头向这边望过来，一双死寂的眼看住吴管家，良久才有些松动。

　　“这、这真的、真的是你啊二少爷！”吴管家激动得语无伦次，他像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却哽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抹了一把脸，攥紧了怀里的包袱。

　　“吴伯？”青年声音嘶哑，低声问道。

　　“是！是我呀二少爷，您还好……”看着对方的境遇，他又赶紧把这句咽了下去，“哦哦，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衣服，您赶紧换上，天凉了，冷呦！”吴管家隔着铁栏杆，硬是把鼓鼓囊囊的包袱塞了进去。

　　却不见对方来接。

　　“二少爷？”

　　“吴伯，七年了吧……”

　　“是，是有七年又三个月了，记得您刚离家的时候，才十几岁啊，转眼……”

　　吴管家隔着栏杆把包袱放在地上，蹲了下来，他看着青年瘦削的脸，鼻子有些发酸。

　　青年却并不打算叙旧，“谁让你来的？”

　　“是……是大少爷。”

　　青年冷笑一声，低声道：“命可真大。”

　　吴管家没听清，也没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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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对方才又问：“现在是他当家了？”

　　“可不是嘛，老爷几年前就去了，老夫人随后也没了，渠安城的生意现在都是大少爷在……打理。”接触到对方冷下来的眼神，他想起两人之间的旧事，便停住了话头。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还要说前几日，狱中差役到府上查问少爷您的出身，那会儿大少爷失足落水被救起，高烧才醒，知道了二少爷您在此处，便差我来为您打点一二……”

　　听管家说完，青年沉默了一会，冷淡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吴管家欲言又止，“二少爷，那您……”

　　“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吴管家惨淡地望着他，最后又交代了两句，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青年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渐渐地有些激动，然后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瘦长的手指攥紧了胸前带血的衣襟，散乱的黑发下，一双暗沉的眸子狠狠盯着那头的锦缎包袱，良久，又咬牙切齿地笑了。

　　多少年都没敢再想起的人，或者说，多少年来，一直藏在心底最肮脏、最阴暗角落的，恨到骨子里的那个人——如今，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青年扶着墙站起来，他个子很高，但如今瘦弱又憔悴，他走过去，抬脚狠狠踩在那鼓鼓囊囊的包袱上——

　　这是什么，是亲情？是关心？

　　不！

　　这是挑衅，是挖苦，是一贯的笑里藏刀、肆无忌惮的践踏！

　　他的好兄长、林家大少爷林之愿，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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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朋友，入股不亏！
三千：来来来，林哥，请讲一下穿越感言。
林之愿：穿越有风险，背锅很苦恼。我只想要个乖巧的弟弟，你给我整个大魔王？
三千：鹅……林哥，要相信你自己，上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