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金】渡情》锦御昭堂

4、第 4 章

　　玄心正殿的大门上不知何时被装上了一道碗口大的活动门，恰好可以让七夜钻进去，所以说饲主就是嘴硬心软，明明已经把他看□□宠，偏偏死不承认，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七夜吐着信子美滋滋地穿过小门进入玄心大殿，完全抛弃了身为阴月皇朝第七任圣君的尊严，甩着尾巴爬到金光的法榻前，嗯，他的饲主已经睡着了，这奏是等待已久的机会啊！七夜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要狠狠报复一下金光的目标，但是之前他都因为顾惜自己的小命怂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他吃掉金光的玄心奥妙诀修炼秘籍却依旧没被怎么样之后，他就知道饲主对他是非常纵容爱护的，他可以放心大胆地爬床而不用再担心被玄心正法烤糊了！

　　绷直了尾巴奋力一跃，七夜轻松地蹦到了金光的床榻上，他的饲主向来很警觉，即使睡着了，一有点细微的动静也能立即惊醒，也因此七夜之前都不敢趁他睡着就轻举妄动，只能憋屈地缩在笼子里。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金光被燕红叶的玄心奥妙诀打中后，哪怕外表看起来没事，实质也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注意力都被内伤牵制着，警觉性自然要降低，睡眠也比往日更形昏沉。这床是顺利爬上来了，那么下一步是要把金光弄醒吗？七夜觉得有点没意思，打扰病人休息未免太缺德了，他自认是个正人君子，并不屑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哪怕是打定了主意要吓唬饲主，也要让他养足精神再说。

　　于是乎，七夜就爬到了金光的枕头旁边，把自己盘成一团，因为没有困意，就借着窗外撒进来的清冷月辉观赏起了饲主沉睡的侧脸。入睡前金光把自己脸上的妆粉都洗掉了，素颜如玉石般白皙剔透，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那双漂亮而凌厉的凤眼，浅色的薄唇轻抿着，少了白日里紧绷着的冷硬线条，整张脸都显得柔和温润多了，尤其从侧面看，半点不见面如满月的劣势，清俊秀美。七夜一不小心就看得入迷了，就算他是个男的也得打心里承认，饲主是个大美人！便是从正面看会觉得脸圆了些，那姿色也是不差的，谁家的脸能圆的这么好看？看多了还觉得挺可爱的，白嫩嫩软乎乎的怎么看怎么像个汤圆，如果他现在有手的话，真想捏一把饲主的脸，手感肯定特别好！

　　七夜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看到金光的嘴角缓缓勾起，顿时整条蛇都是一僵，身体反射性地一抽搐差点把自己打了个死结，啊啊啊饲主醒了吗我该怎么办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然而他想多了，瞪圆一双红豆眼如临大敌地盯了金光好一会儿，那双漂亮的凤眼却丝毫没有要睁开的意向。七夜松了口气，看来饲主只是因为做了好梦发笑，并不是要醒过来，倒是他自己因为这点小事就吓一跳，实在有失阴月皇朝的颜面。默默地为自己不够沉着冷静从容大气汗颜了一把，他方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把金光当做衡量自己的标杆了，在亲身验证了玄心宗主兢兢业业的工作日常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这个圣君有多不务正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亏他以前还自认为是个认真负责关心下属的好领导，但现在，突然觉得镜老师好辛苦。不过嘛，虽然他对金光事必躬亲以身作则的工作态度很欣赏，却不打算效仿，有镜老师和魔宫四贤在，他根本没必要管那么多，况且魔界向来以武力为尊，他从来也没遇到用一夕剑解决不了的动乱，不服就来战啊！与此同时七夜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饲主一向不苟言笑表情冷肃，白日里还遇到燕红叶上门挑衅这么晦气的事情，接着又被他毁掉了玄心奥妙诀的秘籍，都不是什么好事，那么他到底是梦见了什么好事，沉浸在睡梦中都忍不出笑出来？

　　反正现在也睡不着，不如去看看金光到底梦到了什么那么高兴，该不是见着他的梦中情人了吧？不过说起来金光有意中人吗？他这么清心寡欲且自视甚高的，好像除了消灭阴月皇朝诛杀七世怨侣捍卫人间太平就没有别的追求了，真有人能入的了他的眼？七夜没有丝毫窥探他人隐私该有的愧疚感，毫不犹豫地就施展了入梦大法，让自己的意识侵入了金光的梦境之中，他现在的魔力虽然还远远不能恢复人身，但施展个别法术还是绰绰有余的。妖魔最善蛊惑人心，于梦中窥视他人心境的法术，对七夜来说不过是小把戏，不过，谁能告诉他，梦境中朦胧的薄雾散开后，为啥他会看到这样的情景？那半长卷发身形挺拔，与金光并肩而立共沐夕阳余晖的白衣青年是谁？！

　　等等！自己在忘情森林外那几天没穿过白衣啊！看到了自己的七夜确实有些惊讶，但还不至于吓到，本来嘛，阴月皇朝和玄心正宗是相杀了几百年的死对头，他和金光作为魔宫正道两派的领袖，更是命中注定的宿敌，那么金光在梦里也没忘了惦记他，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不过，作为宿敌，梦中那两人之间的气氛未免太和谐温馨了些，因为他看到金光对梦中那个七夜笑了，不是一贯暗藏不屑的冷笑或不怀好意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那样纯真美好的不似出自玄心宗主的笑容，他也只在阴世幽泉之劫化解后偶然瞥见过一眼，也就是那一眼让他认识到，这位玄心宗主的内心或许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不近人情。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见到金光对着“他”笑得那么好看，可是突然七夜又有些不高兴了，因为金光并不是对他笑的，他是对着他梦里那个七夜笑的，他敢打包票，如果是让金光面对着他的本尊，那人八成又会是一张鲜有表情浮动的面瘫脸了，真要对他笑，也是那种意义不明的冷笑，他居然就这么被一个梦境中的造物给比下去了！

　　七夜忍不住想，若他不是阴月皇朝的圣君，金光也不是玄心正宗的宗主，两人遇上了，定然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和金光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默契，即使在阴世幽泉爆发之前两人从未见过面，甚至他们之间的相处也不过短短两天，他却对金光的行事作风了若指掌，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而他对金光的这种了解，却不是来自地龙探子收集的关于玄心宗主的情报，而是他心里的感觉，来自于两人思想的契合，他很容易就能猜到金光的想法，因为他自己也是那么想的，用人间的话来说，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所以面对种种突发的状况，他们总是能做出相似的决定，几乎是同时指派各自的属下做出同样的应对举措。

　　人们对于和自己志同道合心灵相通的人，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抱有好感，尽管七夜和金光的道并不相合，但这阻止不了他生出的英雄相惜之情，并且他很有自信，金光对他也是有这种感觉的，否则在他们撤离前那晚，金光也不会特意来魔道的营地找他“宣战”，他也不会丢下失恋伤怀的小倩与金光林中漫步“夜观天象”。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会返祖，只觉得那一晚会是他和金光之间最后的平静，难得能遇到一个知己，尽管他心中很有些不舍，天亮之后他们也只能是敌人，所以他想珍惜那一晚，他们从夜幕走到天光，暂时抛下正魔两道始终对立的立场，在魔气散尽后的忘情森林中并肩同游，即使中途被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诸葛流云撞见了，他们也很有默契地当做没看到他。却没想到世事难测，他竟然会被金光捡回玄心正宗成为他的宠物，这就是缘分吧，或许上天也希望能多给他们一些平静相处的时光，让正魔两道的混战之日晚些到来。

　　有个秘密，埋藏在金光心中久矣，即使是面对着自己最尊崇的祖师爷的牌位，他也难以将其宣之于口。断袖之癖，从古至今由来已久，大唐民风尤为开放，金光又是超脱方外的修道之人，还不至于因为自己爱慕男子就觉得羞耻，只是他向来洁身自好律己甚严，眼界又极高，寻常男子根本就看不上眼，即便有看的上眼的，对方的品性也未必合他的意，缘分二字，当真是可遇不可求。金光不愿委屈了自己降低择偶标准，故而多年来虽不论男女爱慕者甚多，却仍是孑然一身，幸好他志在除魔卫道发展宗门，常年奔忙往复于斩妖除魔拯救百姓于水火的道路上，无心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倒也未曾因单身而感觉空虚寂寞冷。只是，随着年龄渐长，金光虽因修习道法容貌并未有太多改变，心态却是老了，自觉已经错失了谈情说爱的最佳时期，对情爱之事便不再抱有期待，况且，天魔冲七煞之劫还未化解，人世间有没有未来还两说，他哪来多余的心思去考虑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未曾想，缘分真的到了时，挡也挡不住。

　　与七夜初见之时，金光正领着玄心门人和阴月皇朝开战，顶着一头乱发的劲装少年突然从忘情森林结界内冲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串人，他虽注意到其中包括燕赤霞与司马三娘那对舍弃了宗门的叛徒夫妻，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这位此前虽未曾蒙面但仍叫他一眼便确定其身份的阴月魔君身上。年少的魔君英姿焕发，虽然形容有些狼狈，但无损其上位者的气度风范，处事也足够冷静，能顾全大局。金光原本有些暴躁的情绪在见到这位七夜魔君之后竟然迅速平静了下来，还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欣赏，可能跟魔君生了副遗传了其父母所有优点的好皮相有关，那一头卷毛本该是十分碍眼的，但是架不住魔君颜值高啊，硬是撑住了这糟心的发型。人们对长得好看的人容忍度总是超乎寻常的高，玄心宗主也不例外，所以他看燕赤霞极其不顺眼却对司马三娘相对宽容也是可以理解的，长得好看就是这么占便宜，哪怕对方是他的死对头阴月魔君。

　　一见钟情这样的事情在金光看来是非常不靠谱的，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它却真实的发生了：明明只见过短暂的一面，他却对那个小魔头念念不忘，也怪那小魔头长相实在出众，饶是他见过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魔君也是其中数一数二的。金光并不否认自己是个颜控，故而燕赤霞那个碍眼的找上门来提议正魔两道合作解决阴世幽泉的问题时，看在魔君甚合眼缘的份上，他并未命人将燕赤霞轰出去，而是同意考虑一番，虽然魔宫四贤那帮妖魔根本不值得信任，但他觉得可以和七夜魔君谈谈。

　　“世事难料，没想到正魔两道居然也会有合作的一天。”梦中的魔君俊容明朗，心情似是不错。

　　金光凤眸柔和，语气却仍是一本正经：“此事过后，正派与魔道依然是势不两立。”

　　“但此时，我们可以暂且放下仇怨，不必针锋相对。”魔君微微歪头，看向金光，“本君初到人间，早想领略人间风光热闹，不知宗主可愿为本君作次向导？”

　　“只要魔君不造杀孽危害百姓，本座奉陪。”

　　魔君笑容纯良，作出保证：“我不会的。”
　　他都不知道饲主在梦里居然这么好说话，怎么就从来不见对他这个宠物温柔一点呢？

　　七夜跟着两人走出了忘情森林，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了上元节繁华热闹的长安大街上，夕阳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一轮圆月取代，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所以你们这就要一起去逛街了嘛？说好的两派合作封印阴世幽泉呢？诚然他也清楚梦境都是跳跃的，具体会发生什么事走到什么地方连梦境的主人都拿捏不准，但梦境里呈现的内容，必然会是金光素日里在意的或是不经意忘怀的人和事，所以说，饲主确实有过想和他一起逛大街的念头？

　　长街两边摆了不少货摊，七夜也是从几乎每个摊子上都少不了的形形色色精美朦胧的花灯上看出这一晚是上元夜元宵佳节的，不过因为梦境的主人对街上的货物并不怎么感兴趣，所以七夜看那些商贩和他们的摊子都有些模糊，也就与金光并肩而行的魔君特别的清晰夺目。人群拥堵，因此他们靠的极近，两人的肩膀时不时就能碰到一起，他们没怎么说过话，步调却分外的协调一致，七夜从后面看过去，金光仪态端庄气度高华，仿若九天谪仙般不容亵渎，魔君风度翩翩潇洒大方，自有一股王者威仪，走在一起的两人气氛莫名的和谐温情，竟有种天作之合的般配感，只有一点是七夜想忽视也难的，金光略高出他些许，本来两人的差距不大，但走在一起时这个对比就太明显了！

　　“今夜上元佳节，良辰美景，我们是不是该吃点元宵应应景？”魔君在路边一个卖元宵的摊子前停下脚步，转身征询了一下金光的意见，见他没拒绝就兴冲冲地拉着人进去找了张空桌子旁坐下，“老板，来两碗元宵！”

　　“好嘞！”

　　元宵个头较大，一碗也只装得下四个，魔君要的是大份的，其他桌有食量小的女子便只要小碗两个装的，每碗的元宵数量都是有讲究的，取的是成双成对团团圆圆的寓意。七夜看着又觉得饿了，因为饲主被玄心奥妙诀打伤，玄心四将忙成了一团，根本没人记得给他喂食！

　　饿着肚子的七夜看着两人吃元宵，感觉很不是滋味，突然魔君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远处，七夜也好奇地看了过去，就看到许久不见的小倩和宁采臣，两人不知闹了什么别扭，小倩跺了跺脚就丢下宁采臣一个人跑了。七夜有些无语，为啥他能在这里看到小倩？准确的说金光为啥会梦见小倩和宁采臣？还梦到这种特别让人无语的小情侣吵架？魔君却没有想这么多，他只看到自己喜欢的小女孩被欺负受委屈了，他要去安慰她，便对虽然注意到那边的情况却还在安静地吃元宵的金光道：“我有些急事需要处理，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金光点点头，由着魔君去了，七夜则再度无语：……人家小两口闹别扭关你什么事？要哄也是宁采臣去哄，你追过去把饲主一个人留在这儿算什么事？不是说好一起逛大街的吗？金光吃元宵的速度明显放慢了很多，又留着最后一个没有动，但直到面汤都放凉了，也不见魔君回来的身影，他没有继续傻等下去，付了两碗元宵的钱就起身离开了摊子。七夜看了看孤身一人漫无目的的金光，又看了看最后那个孤零零被摊老板倒掉的元宵，不知为何心里竟有种悲戚感，可就在他为着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情绪纳闷时，再一抬头却不见了金光的身影！哎？饲主人呢？他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