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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亮酡颜 ...

  •   互相试探的两人达成体谅,推翻假账,继续拨算盘替凤王收拾烂摊子。

      这一算便算到月明星稀,笔墨印泥都用尽了,总算不负辛苦,算出了确切数目。

      傅茶白将数目誊抄一份,润色成一张欠条,暗自藏到袖中,问守在账房外的奴才:“殿下回府了吗?”

      奴才忙道:“尚未回返,桂儿公公传话说,殿下于赌坊偶遇知交,又喝酒去了。”

      傅茶白默了默,起身道:“我去门口等他。”

      马大有一把老骨头累得半残,却也不敢居功,闻言忙道:“女郎该用膳休息,老奴等着殿下便好。”

      傅茶白摇摇头,背对着他,眼望深沉黑夜,脚下不停地往外走,“不必,我自有账目与他算算。”

      马大有便不敢再劝,鹌鹑似的闭了嘴,暗地里寻到妥帖的小厮去传话,催促赵长吉早些回府。

      长安夜色撩人,男女老少不畏夏夜蚊虫,熙熙攘攘挤在街头,看杂耍,听说书,或者如赵长吉一般,寻一酒肆,不需缘由地对月独酌。

      他醉得东倒西歪,沾了酒水的墨黑长发贴在酡红脸颊,胡乱扯开,踉跄着要去够天上的月亮,稀里糊涂地喊道:“你太高了……本王够不到啊!”

      他惯常在酒肆胡闹,有人认出这是凤王殿下,不由又是讨好又是戏谑地回道:“殿下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吗?”

      “是啊,”赵长吉仰脖灌了两口酒,湿了衣襟的同时也红了眼眶,嘟嘟囔囔道:“想要月亮,特别想要……”

      桂儿拿肩膀顶住他歪斜的身子,无奈劝道:“殿下,咱们回吧。”

      凤王府门前,傅茶白怀抱长剑,立在夜空下。

      晚风微拂,身旁寂静无人,她连日绷着的眉头总算平和地散开,等得无聊,抬头望望天上的明月繁星,望得久了,不免生出无限空荡之感。

      她鲜少这般放空,心神松弛之际,突然瞥见长街尽头有马车驶来,车前打灯的奴才正是桂儿。

      袖中纸条戳刺着傅茶白的手腕,一抖便落到手心。

      渐渐地马车到了跟前,桂儿忙见礼道:“小女郎是要出门吗?”

      “不出,等人。”傅茶白靠近马车,以剑鞘挑动车帘,浓重酒气扑面而来,昏昏沉沉的夜色中,醉得不省人事的赵长吉斜靠在车壁上。

      傅茶白夺过桂儿手中的灯笼,明晃晃往赵长吉脸上照耀,沉声唤道:“殿下,到家了。”

      赵长吉嘟囔一声,矜贵地伸手要人搀扶,傅茶白将灯笼塞给桂儿,轻轻握住他被酒气熏得火热的指尖,又一扯,将赵长吉整个拽出车厢。

      傅茶白力度不小,也不温柔,赵长吉几乎瞬间惊醒,像是被何等可怕的怪物吓到,逃命似的,顺着傅茶白的胳膊往她怀里钻,嘴里吱哇乱叫:“别碰我,别碰我!父皇救命!”

      赵长吉抱得毫无章程和礼数,双手紧紧圈着人家腰身,脑袋顶在人家肩窝,恨不能整个人挂到呆若木鸡的傅茶白身上。

      如此行径真正大失体统,众奴才万不敢多看一眼,全背过了身去。

      只身为贴身近侍的桂儿逃避不得,他摸不准傅茶白等下会如何发作,心惊胆战地说:“殿下累着小女郎了,快先松开吧。”

      猫叫似的一声哪能唤醒尚且醉酒的赵长吉……傅茶白缓过神来,深深提了口气,“再不松开,我扭断你的脖子。”

      然而赵长吉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仅没有任何要松开的迹象,反而梦呓一声,抱得更紧了。

      桂儿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替赵长吉求情道:“小女郎饶命,殿下真的醉了,并非有意。”

      傅茶白半信半疑,用力摆脱赵长吉的手臂,按着他的肩膀质问:“赵长吉,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赵长吉恍惚睁开眼,清醒时就是个半瞎,喝醉后更是连个轮廓都认不出,傻呵呵地道:“月亮、酡颜,本王好想你啊!”

      他随口一说,傅茶白却心中警觉,问桂儿:“殿下又去满庭芳了?”

      桂儿忙辩白:“绝无此事,殿下他是在酒肆里自己喝的酒!”

      傅茶白揪着赵长吉的衣领将他彻底扯下马车,转身将人扔到桂儿脚下,于夜色茫茫中藏起失望,冷声道:“一个时辰前,传话的奴才说殿下偶遇故交同去饮酒,你方才却说他是一人饮酒,自相矛盾,我哪个都不信。”

      桂儿恐怕傅茶白误会,急道:“是奴才撒了谎,不关殿下的事,小女郎您再信奴才一回。”

      “不必多说,我心中有数。”傅茶白一抬手,那张早攥在手里的欠条打着旋儿落到赵长吉怀里,她蹲下身,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赵长吉的脸,“凤王殿下,你共欠外债两万三千两,既然你已将王府借给我,接下来如何还债便是我说了算,你若认承,就哼一声。”

      赵长吉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从醉梦中抽出一丝神智,哼唧了一声。

      “今夜所有在场之人皆可作证,你别想耍赖。”傅茶白抽出腰间长剑,泛着寒光的刀刃往赵长吉身上比划。

      桂儿以为她要杀人灭口,傅茶白却只是拿剑刃蹭了下赵长吉的指尖,浅淡的伤口沁出两点血迹,如同沾了鲜红印泥,往那欠条上一按,便是签字画押,反悔不得了。

      傅茶白吹了吹欠条,妥帖折好后,背着手回去休息。

      桂儿抱着仍旧醉醺醺的赵长吉风中凌乱,他们殿下方才是不是……把自己卖了啊?!

      听到风声的马大有出府来,见这一主一仆窝在地上,忙命人将赵长吉搀起来,转头便骂桂儿不会伺候人。

      桂儿哪有心思计较,脑子里全是傅茶白趁醉打劫的事儿,揪着马大有的袖子忙说了方才情形,马大有也听得心惊,不知傅茶白憋的什么主意。

      身为王府总管,马大有的确该立刻去弄清楚,但他这把老骨头才遭了傅茶白的一脚狠踩,脖子上的勒痕也历历在目,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前去招惹。

      马大有没胆子管傅茶白,便骗桂儿道:“是我与小女郎定下的妙计,你少掺和就是。”

      他这般说,桂儿也不好再问,只能先专心伺候醉酒的赵长吉,且看明日分晓。

      骗了人的马大有半夜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琢磨傅茶白会如何算计他家殿下,琢磨来琢磨去反而释怀了。

      他家殿下穷得只剩外债,人家小女郎能算计什么?他家殿下除了一张俊脸便只有满腹花花肠子,人家凭什么算计他?瞧他长得俊俏吗?俊俏也白俊俏,多少人都亲过的脸蛋只能算二手货,人家小女郎放着冰清玉洁的张闻人不去算计,算计他赵长吉这出了名的纨绔?

      闲的他居然还为他家殿下担忧!马大有安心入睡,默念老天保佑,且让傅茶白再坚持一段时日,毕竟整个大召肯这般在意赵长吉的人,也实在屈指可数了。

      另一厢,傅茶白回房后并未即刻休息,而是拿出自用的小账本,在那上面添上两个名字,写完放下笔,从上到下数了数,“千秋、粉蝶、黄鹂、月亮、酡颜。”兀自点评道:“千秋和酡颜名字文雅些,其他的都太俗气。”

      又将赵长吉画了押的借条夹进小账本里,心道这便是凤王殿下落在她手里的把柄。

      次日,赵长吉睡到日晒三竿才起身,头昏脑涨别说去妓坊,便是走路都脚步虚浮。他没气力去偏厅吃饭,躺在床上要人喂粥,桂儿妥帖地伺候他吃好喝好,心中因为昨晚之事惴惴不安,怕赵长吉醉得断片,便小心翼翼提醒道:“殿下的手指还疼吗?”

      赵长吉左手摸右手,当真摸到右手拇指指尖有道口子,明明不疼却吸着气道:“你怎么伺候的本王,这么深的口子莫非是被狗咬了?!”

      桂儿叹着气,将昨夜的情形一一说明,赵长吉听得直瞪眼,也不用人扶,也不脚软了,掀开被子下了床就跑,瞧那方向该是去同傅茶白对峙。

      “殿下您的鞋!”桂儿追出去,倒也追得容易,没跑几步便发现赵长吉摔了个倒仰,亵衣都蹭破了。

      奴才们争先扶起摔得七荤八素的凤王殿下,桂儿忙回屋取来披风替他罩上,赵长吉这回真正疼得心肝乱颤,这般悲惨却也不消停,光着脚蹦蹦哒哒地喊:“傅茶白你诓本王画什么押?本王昨夜醉了,画押也不作数!”

      傅茶白如他所愿出现,身边跟着叛国投敌的马大总管,马大有出于本能想蹲下给赵长吉提鞋,傅茶白拎住他的脖领子,吩咐道:“将昨日算出的数目说给你家主子听。”

      马大有只得站直膝盖,面对莫名其妙且义愤填膺的赵长吉道:“殿下,您多年奢侈浪费,如今府库不仅空了,还倒欠着各处掌柜统共两万三千两白银。”

      赵长吉僵硬好半晌,似乎不肯相信事实,待反应过来却不是自省,反而抬脚就要踹翻马大有,骂他老眼昏黄算账不准,为了哄他收敛竟然敢说谎话。

      马大有直往傅茶白身后躲,傅茶白轻松制住赵长吉胡乱扑腾的手脚,冷笑道:“事已至此,殿下信不信并不打紧,我这里把话说清,府中债务我替你偿还,凤王府自此之后,归我傅茶白调度,你且说服是不服?”

      “不服!本王一万个不服!”赵长吉扯着脖子叫嚣,枉费他比傅茶白高出一头,却如何都摆脱不了控制,上下扑腾着如同被揪住耳朵的红眼兔子。

      傅茶白用力反剪住他的手臂,赵长吉疼得一声尖叫,傅茶白又问:“服还是不服?”

      从前轻易认怂的人今日竟然也学会了执着,武力威胁都不放在眼里,疼得满头冷汗仍是嘴硬:“就是不服,本王的王府为何要交给你?!”

      很好,数日交锋,怂人也有了两分长进。

      傅茶白松开赵长吉,扯出一张名单念道:“千秋、粉蝶、黄鹂、月亮、酡颜。”收起名单,将身后的马大有推到鼻子底下,忽然露出得意至极的一笑,“殿下日日去妓坊照顾她们生意,晚上却不留宿,多付的房费及打赏少说也有万两白银,殿下若不服,马公公便按照账册即刻去满庭芳讨债了。”

      届时长安上下不仅皆知他赵长吉是第一纨绔,还会合起伙儿来笑话他是纨绔中的第一无耻,居然落魄到去索要昔日给出去的嫖资……

      光是想想那场面,赵长吉便恨不得扎进尿壶里淹死。

      傅茶白这七寸打得又准又狠,只见方才还死不认怂的凤王殿下俊脸登时煞白,英雄气短直接折了腰,抱住傅茶白的小腿,恨天恨地却也怂里怂气地扁嘴哭道:“我服还不行吗!”

      然而,哭到一半却猛地刹车!

      等等等等……千秋、粉蝶、黄鹂的确是老相好,但那月亮和酡颜是谁家的大姐?

      赵长吉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自己昨晚醉酒后所做蠢事,不止签字画押这一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月亮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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