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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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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谢小禾有些无奈地抬头看了看走在自己斜前面的凌远,后者正在耐心回答自己助手郑英的问题。而郑英显然已经忘记了她们事先拟好的提纲,一脸兴奋和好奇地对抢救器械,某个才经过的病人病情,又或者是外科医生究竟出几天门诊,上多少手术,甚至是凌远本人哪年毕业什么时候开始做主刀医生。。。随机地提问。
郑英的脸上带着崇拜和仰慕----那是一个23岁女孩子,对于自己并不了解的专业领域的专家的敬畏,也是对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的欣赏和好感;凌远从开始到如今的表现都十足合作,诚恳,温雅,但是谢小禾在第3个小时过去,郑英被凌远淡淡的不失分寸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的时候,盘算着自己列好的问题-----那些相对尖锐的,深入涉及医患关系实质的,尤其是以最近几起著名医疗事故或者影像较大的医患纠纷为例的问题,8成都还没有机会提出来,另外2成,全都被他不着痕迹地,避重就轻地带过了。
这简直不是一个采访,更不是一个以舆论监督方引导方向,被监督方回复民众所关心的问题的采访,这是凌远的演讲,这演讲成功地引导了听者的思维和情绪,忍不住跟着他的思路走下去。
谢小禾觉得不太对劲,但是一时脑子反应不过来如何能把方向扭转回来,几次回到拟好的问题上,凌远都有本事或以相似但是过了5分钟她反应过来其实本质不同的例子带开----而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话题早被偏到不知什么地方了。
但是她绝对不能抱怨凌远不合作。
假如她真的抱怨了,她很确定她自己的下属一定会拆她的台。
凌远没有对任何一个问题做过类似‘无可奉告’这个回答,或者对任何相对尖锐的提问显示出半分不高兴的脸色,以丰富生动的临床事例,幽默风趣不失诚恳的言语,后来竟还有着带她们参观门诊,遥望抢救室,进出非危重病房,与病人或者家属简短交谈这样的安排。
这要是算不合作,什么算是合作呢?
谢小禾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自己先入为主,以周明的个例来概括所有临床医学专家的错误概念,以至错误估计了形式,有些沮丧。
跟在凌远身边从病区缓缓穿过,郑英还在天马行空地对任何眼前所见提出与主题毫无关系,且完美地让凌远将这采访继续引向自己想要表达的方向的种种问题,谢小禾毫不怀疑这次回去,郑英一定会把通稿写成煽情无限的,赞美无边的,青年外科主任凌远的赞美诗,且,绝对以‘客观’的角度替凌远阐述他所有的观念观点。
人和人的差别实在太大,谢小禾在心里感叹,忍不住就想起来2年前在同一幢楼里,那个让她恼火的外科专家周明,那个在她的采访生涯里,对她的采访最‘不合作’的一个。
在快要走出病区的时候凌远的呼机和手机同时响起来,他接起手机的同时一个帽子上俩道横杠的中年护士推开病区门朝这边快步走来,看见凌远,一击双掌,
"凌大夫你正好在这!接到急救中心电话,他们今天清晨接诊从河北某医院救护车连夜送过来的病人,82岁,2次腹部手术史,有糖尿病和心梗病史,口吐胆汁,血压低血氧饱和度差,他们做了紧急处理和支持,做了各项基本检查,认为患者可能有肠坏死,胆道梗阻等问题,需要在短时期内手术,综合检查结果和之前病史以及患者年龄,手术难度极大,他们认为没有能力进行,正跟医务科协调了,转到咱们这里来。5分钟前救护车已经出发了,预计20分钟之内到。"
凌远沉吟一下,点头道,"立刻组织会诊----李大夫今天在南城那边讲课,如果没有急的病人,把张大夫暂且从专家门诊那边叫回来?"说着往病区外走。
"张大夫已经看过急救中心传真过来的检查结果了,一会病人到了可以参加会诊。他目前基本同意急救中心意见。"
"韦天舒周明都在台上呢?"
"韦大夫的肝血管瘤那台才刚开始,出不来,周大夫的胃癌已经基本完了,刚才说过10分钟可以出来了。"
凌远这当儿已经走出了病区,皱眉道,"这个估计够麻烦的---到了看看,要是需要立刻开的话,估计我得跟周明一起上。通知检验科那边给让道儿了吧?别到时候给我墨迹。重症科那边打好招呼。。。"
他跟那中年护士边走边说,谢小禾推了推自己肩上的摄像机,从随身包里摸出备用采访机。
凌远回了下头,对她们俩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有紧急状况,你们。。。"
"我们保证不会妨害医生急救,不会在不适当的时候提出有碍医生思路和病人情绪的问题。"谢小禾抢先说道,"我们可以远景拍摄一下,也想在病人进入手术室后,不影像病人家属情绪的情况下问几个问题。我们也保证不会在未经你们审核有关专业问题的情况下发表有关内容,会尊重病人隐私以及院方声誉。"
凌远微微一愣,思维停留在短时间内到会到达的,一定十分棘手病人的情况上,一时没有精力想到如何能拒绝她采访的说辞。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转,既然她们已经听见是急救中心表示无法处理
的病人,基本可以归之为如果做好是功万一无法处理不能算大过的状况,让她留下利多于弊,也就不再多说。
在手术室旁的电梯前停住,凌远才按了按钮,就听见手术室门口一片喧哗,他侧头看过去,6,7个家属围住了周明-----他个子高,被围得如此紧尚且露出了半个脸来,正努力想推开挡在面前的俩个中年男人往电梯这边过来,却被身后看上去20出头的一个女孩子抓住了胳膊,
那女孩子正高声说,
"什么急重患者不急重患者?你是我奶奶的主刀大夫,她老人家现在还在手术室内你怎么能出来?!"
"就是,我们点了名的!"
"别他妈的急重患者了,后门吧?怪不得不要红包呢,闹半天嫌少!"
边儿上其他等手术的家属也都伸头儿瞧着,纷纷议论。
周明一边努力抽出自己手臂,一边试图解释,"我刚才那台手术已经基本完成,只剩关腹;这属于住院医生都可以规范完成的程序,因为患者高龄,为以防万一,已经调我们科临床技术最过硬的主治医生李波大夫过去了,他处理这样情况绝对没有问题。。。"
"你也知道高龄?万一,谁知道会出现什么万一?"
"我们干嘛要信你的?我上次去看病,就是,排半天,那专家跑旁边诊室给熟人先看去了!什么急重症!"
凌远摇头叹了口气,往那边走过去,才到跟前,还没说话,听得身后谢小禾朗声说道,
"各位,我们是x社记者,正在第一医院有关医患矛盾问题进行随机的,对双方的采访,如果各位对于医院处置病人的程序有所怀疑,我们非常想听一听病人家属方的意见,也有权力对医院方进行监督。。。"
她说着已经把摄像机扛在肩上走过来,另外一手举着记者证,俩边愣神的当儿,拽住周明的女孩子松了手,探头去查看记者证,自言自语道,"真是x社?上新闻联播的吗?"
"对,就是得监督他们!"
拦住周明的中年男人也回头来看谢小禾的记者证。
凌远拍了下正在发愣的周明,冲旁边家属说,"我们从来欢迎舆论监督。各位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不妨跟这位谢记者先聊聊,我们要组织急会诊。"
"我会跟各位一起在这里等到您的母亲从手术室出来,查对这位大夫所说是否属实;更会等俩位大夫急会诊结束,甚至是后续的手术结束,采访其他专家意见,采访随行病人家属,查实是否真正的急重病人,将任何有可能的与事实不符的地方,进行核实报道。"
几位家属互相看看,一时没有说话,周明与凌远已经大步往电梯间走了。
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那女孩子一跺脚,对中年男人道,"哎,记者跟他们一丘之貉怎么办?"
谢小禾微笑,"你们这么多人,还有围观群众,按那位大夫的话说,你们的亲人马上也就要出来了,如果有什么问题,难道我不怕大家跟我没完吗?各位不妨再等一等,或者,我们也可以随便聊聊?"
半个小时的功夫,在几位家属的忧虑和忐忑中过去,在手术室门开,女孩子叫了一声,"是奶奶!"围过去的同时,轮床声响,一个高举输液架的护士高声喊,"让开让开",率先从电梯里出来,后面是包括了凌远周明在内的4个大夫,俩个护士围在边上扶着往手术室方向快步赶去的轮床,而其后,跟着几个头发蓬乱,面色黝黑,服饰有些土气的家属。
最前面那个60来岁的妇女抹着眼泪,高声喊,"爹,你可得坚持住啊!"
口音甚重。
手术室门两番开合,方才一直警惕而不满地围住谢小禾俩人的家属们,属于周明方才手术的家人的,已经全都围住了推着才出来的老太太的李波听他讲手术状况,老太太已经苏醒,家人显然已经将心口最大的石头放下,一反刚才虎视眈眈的态度,对李波甚是客气谦恭;而其他看热闹的住院病人或者家属,也已经探头去看那刚刚送来的一个了。
郑英舒了口气,对谢小禾吐吐舌头,"头儿啊,我刚才可真捏了把汗。凌大夫是信得过,可是刚刚出来这个,你说说,你说说,万一真是他才手术的病人会有点问题,你我可成了顶罪的了!医德不好的大夫还是挺多的,可不是人人都是凌主任啊!"
谢小禾望着手术室的门,微笑,"我一点也不担心。"
"啊?头儿你这有点过份相信别人了吧?"郑英吐舌头,谢小禾虽然是顶头上司,但是才刚升职,从前是个最没架子的资深同事。
谢小禾笑了笑,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