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只想开炼金工房》白露为双

30、Chapter 30

　　大概因为很早以前，他就已身陷黑暗，所以班森并不讨厌黑暗，但是也并不喜欢黑暗。

　　漆黑而狭小的空间，班森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梵香与草药混合的气味，很干净、甘甜，仿佛尘世喧嚣慢慢地消失，剩下无欲无求的平静，一如她那般，给人真实的温暖与安全感。

　　“刚刚突然抱住你，很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欢人触碰，但是不挣扎一下就被抓住，他们也许会怀疑我们为什么会那么老实地被抓。”

　　听到玛莎道歉，班森看向她所在的地方，声音微哑地说：“你身上的味道……”

　　“啊……对不起……”玛莎下意识地想要和班森扯开距离，但是空间很狭窄她无处可去，她闻了闻自己的身上，虽然没有闻到怪味道，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两天没敢洗澡。”

　　玛莎实在不敢在一家黑店里洗澡，伊格和奥里也只能在外面帮她守着，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因为人在洗澡的时候是最没有防备的。

　　班森知道玛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是他没有解释，转移话题说：“你为什么会跟她一起来孤儿院？”

　　“啊，我本来是准备去买点食材，但是店主看到我一个，估计以为我落单了，就邀请我一起出门，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就同意了。”

　　班森沉默，以他的观察，克萨妮原本是不准备对玛莎动手的，克萨妮应该与他一样，误以为玛莎是贵族小姐，是什么原因让克萨妮连贵族的身份也不惧怕，一定要对玛莎动手。

　　“你是特意和丽雅换了工作吗？”玛莎问。

　　“不是。”班森回答。
　　他来到孤儿院真的是偶然，丽雅准备好花束后，在商店街遇见揽客的艾丽娅，两个女孩凑在一起加倍的吵闹，班森就拿走了花束，想要离她们远一点。

　　如果是平时，他会直接远离那两个吵闹的小女孩，不会管花束的事情，但是因为晚上要探查孤儿院，他就想先过来看看。

　　一般只有清晨祷告的时候，信徒才会为女神像献上花束，玛莎想起刚刚看到献上花束的人不是原本的丽雅，克萨妮格外的生气。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证你的安全。”

　　听到玛莎又用哄小孩的语气，班森眉头细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我不是小孩，你别拖后腿就行。”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而且也不叫约翰，”玛莎轻轻叹气，“但是我不知道你名字，而且你现在还是小孩子的样子，既然伪装成了小孩子，就享受一下小孩子的待遇。”

　　“班森，你可以这么称呼我，”班森语气冷下来，“小孩子有什么待遇？”

　　“小孩子要被细心的照顾，保护，关爱……”玛莎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班森冷冷地嗤了一声，似乎十分不屑，带着浓浓的嘲讽。

　　“可惜，有时候这世界上的人并不会对小孩留情。”
　　例如这些孤儿院的孩子们，当庇护之地变成了未知的地狱，他们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

　　“对，我不否认你的说法，但是我会保护眼前的孩子。”
　　班森感觉到玛莎在看着他，然后她声音温软而坚定地说：“既然你现在是孩子的模样，就在我身边当一个孩子吧。”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涌上班森的心口，酥麻又有些刺痛，他动了动嘴角，声音有些发哑地说：“你保护我？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以为我会感动于你的善良吗？”

　　“……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说？”玛莎沉默了一下，然后语气平静地说：“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非想要感动你而特意去做，有些人以杀人为乐，那些人有理由吗？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私|欲而已，不是吗？”
　　“那么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件事对别人来说是好是坏，都是由别人决定的。”说完这些，玛莎似乎意识到什么，弯了弯唇角，“所以你觉得我做得事情是善良的对吧。”

　　“…………自作多情。”班森扭开头，虽然知道在黑暗中玛莎根本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就是不想面对她。

　　玛莎笑了，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班森一定很少这样得到别人的善意，所以他是如此戒备而尖锐。

　　这世界上一定有很多需要帮助与保护的人，玛莎明白的，她当然没有办法给予每一个人帮助，她也不是神。
　　也许很多事情甚至是她力所不及的，但是如果眼前有力所能及的事，她是愿意去做的。

　　母亲告诉过她，这是世界有很多善良又没有力量的人，所以拥有力量的话，不是为了欺凌他人取乐，而是去保护那些善良的人。

　　“你明明知道我是驱使黑暗力量的人，在这里故意跟我说这些话……”班森手指紧握，这个女孩似乎很擅长蛊|惑|人心，比起克萨妮和她的同伙，班森觉得玛莎才是最值得堤防的人。

　　玛莎的存在打破了他的原则，他讨厌活人，不管是活人的体温还是气味都让他难以忍受。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明明还接受不了她的触碰，但是刚刚她抱住他，他的心不受控地跳动起来。
　　是他感受到了自己强烈的心跳，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的心脏早就不会跳动了。
　　在充满她气息的空间中，他没有觉得恶心，反而有着安心的感觉。

　　她的每句话都让他如此的动摇，似乎在一点点敲碎他的防线。

　　“驱使黑暗，是指你使用的暗系魔法吗，如果是暗系魔法的话，我知道……但是以前从未见过。”

　　据书上写的，暗系魔法是邪心之人拥有，所谓邪心，就是心内只有邪恶的人，因为暗系魔法是魔族的专属魔法。

　　但是母亲告诉玛莎，其实暗系魔法并不是魔族专属的，魔族专属是黑魔法，只是现在魔族很少来人类的大陆，所以人类就把很像的黑魔法与暗魔法归为一类，但是其实是不同的。
　　拥有暗系魔法的人很少，而且人类自己也不接受使用暗系魔法的人类。
　　光的背面是暗，暗的正面是光，所以当暗魔法被人类发现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光魔法堕落的体现。
　　人类不接受‘暗’本身的存在，而是认定因为心生邪恶，所以光变成了暗。

　　“你既然知道暗系魔法就是恶的本身……”班森恐吓的话还没有说完，玛莎轻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妈妈说过，力量不分善恶，让力量变质的是人心。”

　　光亮刺入了两个人所在的漆黑空间，班森忍不住闭上眼睛，挡住照向他的光，却觉得自己挡不住另一道光正缓缓渗入他漆黑的内心。

　　******

　　玛莎闻到了刺鼻的气味，然后是透过衣服紧贴肌肤异常的冰冷感，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她还身处于魔法牢笼中，只是能够看到四周的一切。

　　她身处于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厅中，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四周都是黑暗，然后她看到了房间中间的炼金釜，还有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摆着各种大小的玻璃瓶与魔法瓶，玛莎看不清里面都是什么，然后是数十个小孩子……

　　准确来说是失去生命被当成人偶一样整齐摆放着的小孩，她们有同一张脸，但是身体却有着不同程度残缺与扭曲。
　　眼前看到的一切太过于残忍与触目惊心，玛莎忍不住移开视线。

　　“桑迪，你现在可以说明情况了吧。”
　　那位神父皱着眉头这样对‘克萨妮’说。

　　“阿尔文，这个小姑娘是我找到的天才，她一定能够为贝尔丽制造出完美的身体。”
　　克萨妮，不，本名叫桑迪的这个女人虽然笑着，但是看起来十分的疯狂。

　　神父阿尔文将视线落在玛莎身上，不屑地说：“你在说什么胡话，赶紧处理到这两个人，以后按照规矩办事。”

　　“阿尔文，你别着急，我是一位炼金术师，所以我知道这个女孩有着多么难得的天赋，”桑迪笑着看向旁边被制成摆件的小孩人偶，有厌烦地说：“无论我怎么挑选和培养，都是浪费材料而已，研究得不到进展。”

　　从他们的对话中，玛莎察觉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伊格曾猜测过，这个女人收养这些孩子，也许是想把这些孩子养成自己想要的‘材料。’

　　但是当时玛莎没有认同，因为那太过于残酷了，她甚至都不愿意去那么想，如果那些孩子只是被店主利用去骗旅人来住宿……就好了。

　　“……玛莎小姐愿意帮我做实验吗？”桑迪靠近玛莎和班森所在的魔法牢笼，玛莎下意识地挡在班森的身前，双眸被怒火染得发红，她咬牙说：“你个疯子，你不配使用炼金术……”

　　“哈哈哈哈哈哈……阿尔文你听到了吗，她说我不配使用炼金术，跟那些职业协会的垃圾们说了一样的话。”桑迪用魔杖敲碎了魔法牢笼，她冷笑着揪住玛莎的衣领，声音阴森而刺耳，“你以为炼金术是什么东西，只要是这世界存在的有形之物，它都可以重新炼制，只要拥有创造力与想象力，可以创造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

　　玛莎一手按住自己挎包让伊格稍安勿躁，一手抓住了桑迪的手腕，微微用力直接甩开她的手，沉声说：“你拿人类当做自己的材料。”

　　“你还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炼金术明明能够创造一切，却在所有职业的最底层，因为那些家伙根本不懂炼金术的伟大之处，炼金术最厉害的地方被那些人封|禁了，其他职业都希望炼金术处于最底层。”

　　“不是被封|禁了，而是你现在做的是事情本身就禁忌，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玛莎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是她反而冷静下来。

　　“禁忌，谁规定的？”桑迪不屑地冷笑，然后环视了一圈房间里的‘人偶’，走过去拽过其中一个人偶，相比其他人偶，那个人偶除了没有双臂，其他都非常完美，“你看，如果她有一双手臂的话，就可以作为贝尔丽复活了。”

　　“复活……？你拿其他小孩的身体通过炼金制作成所谓的‘贝尔丽’，然后觉得她能复活？”
　　玛莎觉得这事她有生以来听过最荒诞又残酷的事情，就是因为这样一个无稽之谈，这个人为此不知道杀害了多少小孩子。

　　“没错，你身后护着的就是你今天用的素材，”桑迪露出扭曲而疯狂的笑容，双眼发亮到诡异，“虽然性别不符合，但是你只要尝试一下就行，让我看看你能制造出什么样子的身体。”

　　空间中弥漫地刺鼻气息，玛莎知道那是炼金液散发出的恶臭，她看向桑迪，神色冷漠地说：“你觉得我会答应？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吧。”

　　“你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神父阿尔文有些不耐烦看向玛莎，嘴角挑起怪异而阴冷的弧度，“你以为我们是请你来的？你现在是被抓住的囚徒，要不要给你打上奴隶的烙印呢？”

　　“我是故意被抓来的，想要知道这家黑店的真面目，”玛莎环视四周，垂眸说，“真的是太残忍了，你杀害旅人也为了人体炼金么，先用成年人做实验？”

　　桑迪和神父阿尔文对视一眼，桑迪环视房间，她的炼金术都是关于‘贝尔丽’的研究，这个女孩怎么知道她杀害旅人的，桑迪想起玛莎在她民宿的炼金室里，总是反复得看着那些被她打磨过的骨头。

　　“……你是怎么察觉到我杀害住客的？难道是通过观察炼金材料……如果是这样，你的天赋真的是令我嫉妒啊，”桑迪眼中满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与嫉妒，“如果我有这种天赋，那些孩子之中，一定有人能成为我的家人。”

　　“………………”
　　原来是这样，玛莎曾问过伪装成‘克萨妮’的桑迪关于家人的事情。

　　那时候‘克萨妮’的回答是：【我现在没有家人，啊，不过我真的希望那些孩子能够成为我的家人。】

　　玛莎以为‘克萨妮’是单纯不想接受那些孩子，原来‘克萨妮’的意思是，希望这些孩子里有成功被她炼制出‘贝尔丽’的存在，这样就能成为她的家人。

　　“或许恶臭的不是炼金液，而是你们本身吧。”
　　听玛莎的话，神父阿尔文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冷笑说：“看来得给你点教训……”

　　“可惜，我不止想给你们教训……”玛莎话还没说完，大厅出现数十个缠着灰色雾气的魔法阵，然后魔法阵中浮现出了各种姿态死去的人，他们颤动着扭曲的身体。

　　“你不是想知道那些旅人去哪了，我现在让你见到，你干嘛这么惊讶？”
　　神父阿尔文桀桀地怪笑着，他甚至比这些被|操控的死者更加的扭曲。

　　“惊讶是因为你们太过于丑陋了。”伊格从玛莎的挎包里飞出，然后化作人形，当他脚落地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都被覆盖上他的结界。

　　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一个人，阿尔文与桑迪脸都扭曲了，他们竟然没有察觉到玛莎的挎包里藏着同伴。

　　一直冷眼旁观地班森，死寂般漆黑的眸子终于产生了一丝波动。
　　因为他刚刚与玛莎处于魔法牢笼的狭窄空间也没有察觉到伊格的存在，也就是说她的同伴完全将自己融入玛莎的气息之中，两个人之间的魔力甚至都是同调的。

　　玛莎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伊格知道比起害怕，她更多情绪是愤怒……
　　伊格永远将玛莎的心情放在第一位，他只想陪她去做一切她会开心地事情。
　　如今这两个人让玛莎如此愤怒，伊格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两个注定死亡的臭虫。
　　“伊格。”玛莎伸手，伊格立刻抓住玛莎的手，感觉到玛莎冰冷的体温，他微微低头，银灰的发丝散落而下，俊逸而冷漠的脸庞上，眉眼低顺地说：“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