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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亲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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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亲爱的:
你说过,兵的诞生,是为疆土、为国、为人、为家、为爱;你还说,我们因战争相遇,却不想因战争别离,所以你想保护我。对此我很高兴,竟会有这么个人想保护我。1999年12月25日,赵海生。
八月酷暑,高温伏面,窗外的枪火味顺着热风涌进教室,赵海生穿了件灰色短袖,宽松牛仔长裤,还是很热,她抹开额角的汗,见罗伯特校长被审了半小时,不禁有些担心。泰熙老师还在嘟囔说我们不应该救那位军人,她点头表示同意:“但救都救了。”随后询问某位安鲁军:“阿德,那位好歹也是学校校长。”
少年独军翻翻白眼:“闭嘴吧拉格列夫,小心头儿拿你开刀。”
她说:“好吧,真无情,昨天我们还喝酒来着。”
阿德说:“我们昨天只是刚好坐在同一个酒馆里。”安鲁军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近日政府军频繁在圈外活动,头目克劳斯不是善茬,除了这位阿德战历尚浅,还好说话点。
她身旁响起莉莉小声的询问声:“奈尔老师,仓库里的那位大哥哥,如果被抓到怎么办。”
她朝着女孩笑着摇摇头,想着人被搜到的可能性就能占六成,还好枪支弹药都被她藏了,独军发现他还能找个身份借口正面糊弄过去。
仓库方向传来呼喊,赵海生抬眸,视线越过玻璃花窗望见动作粗鲁的独军,将男人一路拖到操场,克劳斯吐掉烟蒂,握抢抵着他头颅质问什么人,却见男人双目坚定,子弹都快进他脑袋了半个声儿都不吭一下。
她沉默半晌默默说了句:“还挺犟。”
莉莉揪揪她衣角:“老师。”
赵海生笑起来,摸了摸她脑袋,和阿德说:“那人是我丈夫。”旁边的泰熙老师震惊得眼儿都快瞪出来了。
阿德把人带到队长面前邀功,克劳斯反过去端详她,眉头揪着:“你说这男人是你的谁?”
赵海生掏出本假冒结婚证:“我丈夫,前日心血来潮来这里瞧我,结果被子弹捅脑袋差点死了,他胆小。”前日镇内发生枪击战,伤亡二十余,赵海生借此胡说八道,抬眼瞬间,望进他漆黑眼眸,顿了顿,继续补充,“你们别这么吓他。”
克劳斯瞧眼结婚证,是没问题,朝自己人使了眼色。
赵海生被擒拿,双膝跪地,沙土迷眼,她额角冒汗,心想那家伙做的撇脚证件难道被看穿了,自己也是神经病,当什么出头鸟,她笑着问:“劳克斯先生这是要让我们夫妻二人一起殉情吗?”
克劳斯位属安鲁503部队执行副官,去年打下北荒沿脉三处主镇,阿尔镇也在其一,操盘手是克劳斯顶头的军事策略家,甘纳正规军与其鏖战半年,没有丝毫进展。当时她正巧到岗,罗伯特校长自然高兴有位新老师,即使在半年里屡次三番发现她在讲授与课堂完全无关的娱乐内容。
克劳斯挑眉:“你说得不错。”枪头直指男人头颅,“我先杀了他,再杀了你。”
赵海生憋出两眼泪水:“克劳斯先生,今天是我们夫妻结婚一周年,您可怜可怜,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克劳斯的表情怒然阴沉,扬手巴掌打在她脸上,破口大骂:“臭婊/子!证上写你们才结婚两个月!”
赵海生舔舔牙根直到尝到一股血腥味,改口:“相爱一周年。”余光捕捉到不远处房顶的刺眼光芒,下一秒,炮弹直轰场地,安鲁军被炸得应接不暇,枪口纷纷转向对街平房:“政府军!防守!注意防守!”
赵海生脱开擒拿,冲过去后将人压在身下,枪林弹雨,飞沙扬砾,她屏息静待,男人有意挣脱压束,却被她紧紧攥住左腕,赵海生咬牙:“别乱动。”眼前景象一瞬间天地翻转,她反被压制,眼上烈日刺光,以及面色清警的男人,他精神紧绷,额角青筋暴起,浑身的汗,却将她牢固地护在怀里。
甘纳军持枪临敌,炮弹炸得土地翻起,独军没准备,七零八落,克劳斯他们狼狈逃脱。独军撤离后半日,军队排查附近风险,打算以此街区域为驻地,攻下镇南基地。
塔克作为正规军317执行官,历经沙场数年,自然也和头目克劳斯一样,察觉到赵海生新婚丈夫身份可疑,但并未多言,挠挠胡子,笑着说:“我安排人将你丈夫抬回去,你们住哪间房?”
她说:“多谢塔克先生,二楼。”
学校宿舍设施简朴,除了她与罗伯特校长,还有一位女教师泰熙,泰熙和孩子们躲在教室里,目睹安鲁军像个龟孙撤离后,高兴地掀翻了整块黑板……现在罗伯特校长躺在病床上忍痛教训,说那块黑板是他前天刚买的。
约翰将人放在床上,关照两句后离开房间。她后脚关门,拽开窗帘,返回床侧开始检查伤势,见他胸口渗血,状况开始严重了,医生还没来,赵海生只能暂时做些紧急治疗,她伸手探住胸口准备剪开纱布。
怎知刚摸到,男人冷不丁抬手紧扣她右腕,赵海生冷嘶声,眼前景象往前变化,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失衡直接往前倾倒,右手抵住他胸膛,四目相对,呼吸相近,双方异常警惕,赵海生咬牙切齿:“松开。”
男人唇角血色尽失,硬硬吐出句话,可惜声小,她没听清:“你说什么。”腕间力道却越来越紧,直到他再度昏迷。赵海生推开他,气道,“救你还这么凶。”
里兰昏迷头两晚躺床,赵海生只好打地铺。她大概知道他的身份。联合国建立守卫军,磕磕碰碰,总算在去年初次组建,里兰就是守卫军的一员。
她攥着狗牌陷入沉思,床上的人总算清醒,他双臂撑起来观察四周,狭小简约的卧室,墙壁破旧,有截小半阳台,深夜热风透进来,头顶的电风扇呼啦呼啦直吹。
她递来一杯水:“喝点?”
男人接过,哑声说:“谢谢你。”
赵海生稀奇挑眉,与前两天扣她手腕的恶劣态度截然相反,转身将桌上两瓶药抛给他。
里兰吞了药片,见赵海生摸摸裤袋,掏出红笔后埋首批改作业:“你叫里兰?”
他说:“是。”
赵海生喔声:“原本在哪里?”
“拉姆加特。”里兰慢慢想起那日遭遇空袭,敌军在前,战友誓死冲锋,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空气又闷又热,惨叫声,撕裂声,燃烧的汽油味、橡胶味,难民跑得飞快,城里满路的人挤人,他微蹙着眉,脑袋如同机器故障嗡嗡地响,视线最终定格在她脸上。
赵海生斟酌道:“拉姆加特。”
“现在什么情况?”
“被加多占了。别担心,先养伤。”
里兰猜到会有这种局面,又问:“今天几号?”
“十三号。”赵海生顿了顿,好心补充,“八月十三号。”又担心他脑袋记忆出现误差,三番提醒,“九七年八月十三号。”
见男人那脸沉默,她耸了下肩,坦然解释:“电影里不是经常出现那种主人公清醒后记忆错乱不知道哪年哪月的片段吗。”
里兰淡淡回答:“我脑袋没问题。”停了停,诚恳道谢,“总之很感谢你救了我。”
深夜时刻,街道传来阵阵的引擎声,二楼清晰可感地面震动,政府军的坦克车自街道黄土坡浩然经过,旁侧紧随携着旗帜的摩托化步兵,是防卫装甲团准备在附近驻扎。
宿舍门被人敲响。
赵海生起身,撇头瞧他眼:“继续装睡。”
里兰躺回床面,瞧着头顶掉皮的天花板,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问候:“晚上好,奈尔老师,很抱歉打扰你们。”
赵海生说:“请问有什么事?”
约翰回答:“我来通知你们不必担心,我们先遣部队今晚开始清剿镇南安鲁毒瘤,若是顺利,明天就能捅了克劳斯那混蛋的脑门。附近镇民都躲进了防空洞,奈尔老师,你们也去暂避吧。”
她说:“不用麻烦,这里很安全。况且我丈夫还没清醒,危险期还是待在原地吧。”
约翰不经意瞧眼房内床面,纳闷地说:“你丈夫醒了。”
赵海生侧身望去,见后者正面目坦然地背靠床板,嘴角慢慢挤出一丝笑:“什么时候醒的,亲爱的?”最后几个字儿咬牙切齿好不埋怨。
里兰面不改色:“我们刚才还在说话。”
她故作头疼按了按额角:“抱歉,亲爱的,我以为是梦。”
约翰在旁边打圆场:“醒了就好。晚上好,汉森先生,初次见面,我是约翰。”
见里兰根本没反应,赵海生凉凉瞪他眼。
里兰立马说:“晚上好,约翰先生。”
约翰眼见力地笑起来:“汉森先生,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里兰淡淡回答:“多谢。快送送约翰先生,亲爱的。”
可能是他一时兴起的恶作剧,赵海生身形跌了跌,当时觉得纳闷极了,怎么着他还演戏演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