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在春光明媚里爱你》陶喜

6、第 6 章

　　刘如沁是个善于利用身边一切资源的女人，从她上了黎鸿浩的车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拥有了扭转命运的权力。
　　她出生在江南，生了一副好相貌。但是父母成分有问题，所以她在成长中受尽委屈。直到有一个电影来乡村选角，漂亮却朴实的她被选中成为女主角。这让她得到了离开小乡村的车票，此后三十年，她很少再回到那个地方。
　　黎鸿浩是家中独子，在山河巨变的八十年代，他和朋友一道创业，拿下了云周第一块商用地皮，之后的十年里，他成为了云周最有前景的企业家之一。
　　为了巩固自己的实力，他选择最便捷的方式，和蒲城书香世家的二小姐周素华结婚。周素华父亲是云周的机关领导，搭上这辆车，黎鸿浩是不吃亏的。
　　但婚后不久，周素华便查出有子宫肌瘤，黎鸿浩花了重金送她到首都做手术，但由于年代技术受限，手术后遗症就是周素华再也无法生育。
　　听到这个消息的黎周两家都很震惊，黎家父母希望儿子能和周素华离婚，在他们看来，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怎么能作为自己的儿媳妇呢？
　　但是黎鸿浩不傻，他知道周素华的厉害。结婚一年里，她就陪同自己跑业务，拿下了云中广场这个大项目。就算不能做夫妻，做工作伙伴自己也不会亏。周家的势力可不是生一个孩子能够比拟的。
　　所以黎鸿浩不仅没有和周素华离婚，还多次到岳父岳母家里拜访，郑重承诺不会和周素华离婚。周家父母也是聪明人，既然黎鸿浩已经表示了友好，他又很有商业潜力，之后的几年里，周家一直很用心培养黎鸿浩的实力，合力将曙光房地产做到了云周第一。
　　但是没有后代也是黎鸿浩的心病，周素华明白丈夫的痛苦，只要这黎家夫人的位置是自己的，有自己抚养长大的儿子，黎家有继承人就行，谁生的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这就是刘如沁的契机。她年轻貌美，又是炙手可热的新人女演员，顾盼之间皆是水乡柔情。黎鸿浩被她迷住了，刘如沁被包养一年后，生下了她和黎鸿浩的孩子黎星。但是她花在男人和孩子身上的精力太多，没有再接到戏。
　　刘如沁又耗了几年，终于明白黎鸿浩是不会和周素华离婚，他风流又多金，私下又和自己的秘书有了一个儿子！
　　儿子生下以后，那个秘书就不见踪影，孩子交由周素华亲自照顾，是被当做黎家的继承人来抚养的。
　　刘如沁思来想去，最终狠心将不满六岁的黎星送到黎家，孤身北上。周素华一个不完整的女人都能活得那么自在，凭什么她不能？
　　周素华在抚养黎星以后并没有阻止她跟生母见面，但是见面只能在黎家，只能在寒暑假。她告诉黎星，一旦她的身份对曙光集团的经营造成了影响，她就会被送走。
　　刘如沁忙于自己的事业，根本没有再来看黎星，黎星为了自己的生存也没有主动要求和生母见面。刘如沁给了自己生命不假，但周素华给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虽然不亲近，但她更喜欢周素华一些。
　　但对于刘如沁吃饭的邀请，她还是答应了。
　　这顿饭约在黎星和徐一敬常去的餐厅“一厢情缘”，柳见意前年开的店，名字取得又俗又骚。餐厅位于市中心却很安静，消费很高私密性也很好。
　　刘如沁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好，看起来不过四十。她仔细看了女儿几眼，母女之间外貌上倒是越来越不像了。
　　黎星因为开会来得迟了一些，手里提着一个大纸袋子，很客气地送给刘如沁。
　　“自家公司的衣服和包包，小小心意，希望您不要嫌弃。”
　　刘如沁很高兴，黎星年轻有为，她身边的小助理都还挺喜欢黎星做的衣服的，舒适好看还不是太贵。
　　刘如沁看着黎星交叠搭在桌子上的手，伸手去牵，被黎星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她给刘如沁倒茶，双手恭敬地将被子送到刘如沁面前：“您请喝茶，这里的茶都是私定的，味道很浓郁。”
　　刘如沁尴尬地收回手，也不生气，端起茶杯小抿一口，称赞道：“不错。”
　　黎星和谐微笑。
　　“点菜吧。”既然黎星抗拒和自己肢体接触，那倒时候给她夹菜总不能一直拒绝吧？“我不太懂这家餐厅，你喜欢吃什么，你来点吧。”
　　黎星不推脱，接过点菜平板。
　　“您还吃辣吗？”黎星问。问得很刻意，云周人喜辣不噬辣，凡是荤菜都喜欢用辣椒调个味。刘如沁虽不是云周人，却也在这里住过几年，黎星这么问，是戳到她了。
　　“可以吃一点的，我倒是很想念云周的绵云豆沙，你小时候很爱吃。”
　　刘如沁打出一张童年牌，黎星接了。
　　“现在也很爱吃，这家的招牌之一就是绵云豆沙。”
　　刘如沁只是微笑，感觉到黎星的防备很深，好在她只是单纯想和女儿吃个饭，感情能活络多少是多少。
　　黎星又问了几句刘如沁的吃饭好恶，统共点的菜不多，夏天太热没有胃口，身材管理也很要紧。
　　选餐厅的是黎星，因为刘如沁晚上要去参加在云周举行的慈善晚会，这里离会场不远，离她下榻的酒店也近。唯一不能让刘如沁如意的，是这里分餐制。黎星点了四道菜，一样两份，向西餐一样用大碟子装小份菜上来。
　　个吃个的，互不打扰，关键菜是小份，不会浪费。
　　刘如沁面色真的不好，但演员的自我修养让她克制住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回表情管理，刘如沁又找了话题聊：“小羽说在你这儿玩得很开心。”
　　黎星嘴里还吃着东西，细嚼慢咽之后，从纸盒里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擦嘴，而后才说话，教养可见一斑。
　　“还行，她挺乖的。”
　　“那寒假也让她过来住几天吧？”
　　“小羽在读高中，还是让她多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吧。”
　　刘如沁顿了顿，问：“小羽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的，和你一样。”
　　“不一样。”黎星说，“培养一个优秀的孩子，不仅只是让她学习成绩优异就行，还要有良好的教养，健康的身体和心理素质。”
　　“通过两周的相处，我发现孙羽栖并不擅长和人交流，经常害羞，她并不是内向的孩子，而是不自信。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教育她的，但是高中很重要，人生可能会重新洗牌，您这个时候应该多陪陪她，陪她度过这段日子。”
　　这是见面以来，黎星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刘如沁反问：“周素华是这样教你的？”
　　“是的。”黎星坐得端正挺直，“夫人是一位非常好的母亲。”
　　刘如沁沉默了，她低头静了一会儿才开口：“你高中那会儿……”
　　黎星听到高中这几个字突然变得有些烦躁，很想呵斥对面的女人叫她住口。就在此刻，手机铃声响了。
　　包厢内压抑的气氛出现裂缝。
　　黎星看都没看是谁发来的，就拿着手机起身说了声抱歉，然后快步走进洗手间接电话。
　　把洗手间的门关上以后，黎星接听电话却没发声，靠在墙上等待心情平复。
　　“黎星？”手机里传来徐一敬温和沉稳的声音，突然就给黎星一种力量，将她浮躁不安的心从浪潮中拉回到陆地上。
　　“发生什么了？你不舒服吗？”徐一敬一贯温和的声音有了一些波动，是紧张。
　　徐一敬今天陪客户在“一厢情缘”吃饭，柳见意告诉他黎星也在这里，和一个大明星吃饭，包揽国内所有演艺奖项的那种大明星，还把包厢号发给他。
　　吃过午饭，客户由助理施未送回下榻的酒店，徐一敬想见黎星一面，就打了电话。电话很快接听了，却没有声音。
　　这不像黎星。
　　徐一敬默默收起自己的公文包，脚尖已经向外摆着了。
　　“我也在‘一厢情缘’，如果需要，你叫我好吗？”徐一敬猜想黎星应该是和那位大明星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柳见意说是个女明星，如果是谈生意，黎星面对她最爱的事业，是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透露出不安感的。
　　那就是私事，这是徐一敬没有了解过的内容，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听到黎星细微的呼吸声，宛若就在耳畔。
　　“你过来吧，我在‘品茗’这一间。”黎星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对方的脚步声，脚步急促，但她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她挂了电话，洗了洗手，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顾及自己脸上带妆，就掬了一捧水泼向镜子，让“她冷静冷静”。
　　黎星推门出来，微笑地对刘如沁说：“我男朋友也在这里吃饭，我叫他过来和您认识一下。”
　　这下轮到刘如沁惊慌了，她和黎星是什么关系？怎么可以向外介绍？她是千万不能透露自己和黎星的关系的。黎星是黎家长女，周素华的女儿这是事实，不能有任何改变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不行，门就被敲响了，一缓两急的三道声音。黎星走过去开门，徐一敬炽热的眼神就盯着她不放。徐一敬先是上下观察黎星是否完好无损，然后看她的表情如何，身体都好，表情自然。
　　黎星侧身让徐一敬走进来，徐一敬这才看向站在桌子旁的女人，的确是位大明星。去年她的十五周年结婚纪念日就是在徐家的游轮上度过的，从香港开往北海道，21天的盛宴，无上隆重。
　　“您好。”徐一敬又露出他那公事公办时谦逊温和的表情，远远向刘如沁问好。
　　“您好。”刘如沁很被动，她没想到这餐饭吃成这样。
　　“我介绍一下吧。”黎星走到两人中间，脸上带笑，且笑容甜美。
　　“徐一敬，环游国际总经理，我男朋友。”
　　“这位是刘如沁女士，想必你应该认识，不用过多介绍。”
　　徐一敬向刘如沁微微鞠躬，没有握手。
　　黎星挽着徐一敬的手臂，甜甜地笑着，说：“刘阿姨一直很照顾我的生意，今天她来云周参加艾莎时尚周刊的慈善晚会，所以我就请她来这儿吃顿便饭。”
　　两个年轻人都对着刘如沁发出相似度很高的笑容，令她心里发憷。
　　“阿姨，看到我男朋友你放心了吧？别再提什么给我介绍对象的事儿了，一敬会生气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吗？
　　刘如沁为黎星没有说出两人的真是关系松了一口气，徐一敬却是不信黎星说的话的，但他没有拆穿，她选择掩饰自然有她的顾虑，他一向尊重黎星的选择的，她从来不会做坏事。
　　寒暄之后三人面面相觑，刘如沁没有心情继续吃饭了，想了半天找到借口说要离开，黎星没有挽留，徐一敬帮忙提着黎星送的礼物下楼。黎星去结账，徐一敬先送刘如沁到门口坐上商务车。
　　对街有轻微的快门声响起，声音被飞驰的汽车带走。
　　当天下午，微博有个小热搜。
　　#刘如沁约会小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