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在春光明媚里爱你》陶喜

15、等光与影

　　孟莱去年去观音山求了几张运势符，下山后，收到了青年剧作计划的作品获奖通知，剧本被圈内近五年发展壮大的嘉华传媒买去，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嘉华的offer。
　　从此以后，孟莱就成了观音山的免费宣传大使。手里写着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剧本，随手就转发一条观音山官博。
　　入职嘉华成为一名正式编剧，孟莱的剧本正式立项，第一笔十万奖金叮咚入账。家里的债务已经还清，孟莱用这笔钱去考了驾照，三个月后买了自己人生第一辆车，一辆五万左右小型SUV。
　　作为小孟司机的第一位乘客，老孟表示自己很忐忑，但是自己要求做的车，哭着也要坐到目的地。孟瑞生十年前陷入债务危机，这几年的战友聚会一直没有脸参加。
　　直到去年家里几个亿的债务还清，他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昂首阔步的出门了。
　　孟莱将老父亲送到郊外的山庄，旁边就是公司一个现代剧的拍摄场地。送完老爸，她就到拍摄现场去拜访公司前辈。
　　她这个月入职，每天都很乖巧地到公司去写作，结果发现偌大的写作室就她和公司为她安排的助理明明两个人。问了人事小姐姐才知道，原来公司不限制编剧们的办公地点，所以编剧们平时都会选择自己喜欢的办公地点工作。
　　比如金牌编剧老鬼，因为是云周艺术学院的教授，所以平时都是在学校；比如新晋编剧拇指，其实是一个公务员，级别不能说，反正他写的剧一般都是放央视播。孟莱又觉得自己是个好员工了，原来这么大的公司，只有我一个是专职编剧。
　　不过她转念一想，着不久证明自己是个没有什么生存技能的人吗？人家根本不怕砸了这个饭碗，因为人家家里拥有一个橱柜。而孟莱只有这一个碗，还是瓷，碎了就没地方补了。
　　喜欢在剧组驻扎的编剧叫胡位，是个满脸络腮胡，留着披肩长发，一口黄牙喜欢抽大烟的中年大叔。这样一位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大叔却是一个写家庭伦理剧的，孟莱到拍摄现场时，胡位正和导演争论要不要让剧里的妈宝男改邪归正，原剧本是让他跪在前妻面前求原谅的，前妻看在他是孩子的爸爸的份上就原谅了他。
　　但是导演觉得这样不对，现在的观众又不是傻子，而且这种剧情太过于理想化，没必要事事都追求Happy Ending。
　　“老子写了一辈子的剧本用你教老子做事？电视剧就是一种理想的体现，这是艺术，艺术你懂吗？”
　　“但是这种情节显然有时代局限性，现在的观众思想更开放，他们肯定不会支持陈静原谅这个婶婶伤害过她的男人。”
　　“你是观众吗？你知道观众喜欢什么样的角色吗？老子这种剧是给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看的，我和她们是同龄人，我会不知道她们怎么想？”
　　“胡老师……”
　　“你，你过来说说现在观众喜欢什么？”原本在一旁看戏的孟莱突然被胡位点名，一阵惊慌，只得尴尬的笑着。这情况，可比上学的时候没预习没复习被老师点名提问还要难搞。
　　“我？我就路过。”孟莱习惯性扯谎道。
　　胡位眯着鹰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哼地一声，说：“你不是嘉华新签的编剧吗？你的剧本我看过，家暴戏写得很精彩。来说说你的看法。”
　　孟莱脸色一白，还有什么比撒谎被人当场揭穿更令人尴尬的吗？有，那就是有人夸你家暴戏写得精彩。
　　孟莱讪讪地笑了笑，走上前去，边走边思考自己要说的话，每一步都感觉自己像七步成诗，不成就死的曹子建。
　　“我觉得，”一个大喘气，“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那个女性角色是胡老师您的女儿，你会让她原谅一个伤害过自己的男人吗？”
　　胡位立即吹鼻子瞪眼地喊道：“放屁！我女儿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不来烦我就不错了，她自己选的男人自己解决。”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胡位竟然是这样的教育观，孟莱一时语塞，消化了一下才说。
　　“胡老师从业几十年，应该比我更懂写剧本，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系统地学过写作。我只能说我对电视剧的理解就是，通过一种寓教于乐的方式，将正确的开化的价值观通过我的作品去向观众表达。我认为这是我们文字工作者的社会责任。”
　　孟莱说完又挠挠自己的头，小小的补充道：“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你参与编剧的《扁担上的家》，那部剧让我知道坚持不一定成功，但坚持一定能让自己不后悔。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一直坚持做这份工作，今天也终于等来了开花结果。”
　　鬼咧！这是昨晚孟莱为了和前辈见面时稍稍表达一下自己的敬意特地去查的资料，才知道这部妈妈看了落泪奶奶看了感慨的肥皂剧是胡位写的，好在自己还有一些影响，搬出来应该不是很硬。
　　胡位双手叠交搭在胸前，络腮胡遮盖住了他的一些微表情，孟莱只得乖乖地低头听候施令。
　　胡位又哼了一声，孟莱脑子里蹦出小猪佩奇的形象，然后听到胡位开口：“行吧，我让楷子帮你改剧本。”
　　说完胡位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阴阳怪气的话：“老咯，思想跟不上年轻人咯！”
　　听得孟莱和一众后辈脑门冒汗。导演朝孟莱笑笑，迅速和胡位的助理编剧楷子去商量改剧本的事。周围人都各忙各的去了，孟莱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罪了胡位，但自己此行就是来拜访一下他！
　　于是孟莱只好跟上胡位，向他再三道歉，并说明自己的来意。胡位虽然有些被冲撞了面子的不高兴，但到底没有和孟莱计较什么。孟莱内心高呼大度，更殷勤地问胡位要去哪里，自己开了车可以送他一程。
　　胡位也没有拒绝，说自己要去闲云山庄。这不就是孟瑞生战友聚会的山庄，孟莱很乐意送他过去。
　　没想到胡位竟然是孟瑞生一起在部队菜地浇过粪水，一起在连队拉练时擒过贼，一起拿过二等功的战友，也是非常巧的呢。胡位也很给孟莱面子，当着孟瑞生的面说道：“老孟你虽然长得没我帅，身材没我好，当年部队里体能也不如我，但你女儿不错，后生可畏。”
　　“宋之明你太不要脸。”原来胡位是宋之明的笔名，孟莱恍然大悟。
　　宋之明的话让老孟听了是又气又笑，论嘴上功夫，他一向是很弱的。顾及到自己还要在女儿面前保持父亲想象，赶紧将孟莱赶到一旁，自己要和老战友讨教讨教。
　　孟莱兀自走到外边的花园去，一出门她远远就看见一辆一百万起步的德国车缓缓地停在自己的五万块旁边，不禁一阵心紧，仰天感叹老天不公。
　　随即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从车上下来。孟莱眯眼一瞧，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但具体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见那人也朝自己看过来，赶紧拿出手机假装在手机。
　　孟莱转身朝餐厅走去，一路和各位叔叔伯伯问好。孟瑞生已经和胡位解决了个人“恩怨”，看到孟莱就让她留下来吃过午饭再回市区。孟莱自然不好意思留下，但胡位也跟着极力挽留，说着只是多双筷子的事。孟莱说不过，想着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也就答应留下来。
　　她刚和老孟一起在圆桌前落座，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开着一百万的男人走进来，她赶紧低下头去装没看到。胡位见到那个年轻人，站起来迎上去，拉着他向大家介绍。
　　“诶，大家好好看看啊，我老宋的儿子。是不是跟老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得了吧你，都说生儿肖母，要是你儿子跟你长，得吓坏多少小姑娘。”说话的人还特地学着胡位的习惯动作——捋胡子。
　　胡位笑了，说：“那也是老子有本事娶到漂亮的媳妇。”说着话，胡位顺便把儿子安排坐在孟莱身边。
　　单身多年的孟莱娇躯一震，身边的男性荷尔蒙像雾霾一样瞬间将孟莱的感官屏蔽，一时间仿佛全世界只有这种味道。
　　“你好。”男人先开口，看着身边女人头顶的发旋，心里升起奇怪的想法，如果自己给她一块豆腐，她会选择撞死。真可爱。
　　孟莱确定小宋在跟自己打招呼，挤出一个社交笑容，抬起头朝男人回：“你好。”
　　男人伸出干净修长的手：“宋闻远。”
　　孟莱一愣，很熟悉的名字，但自己怎么就死活想不起来呢？
　　“孟莱。”伸手和宋闻远轻轻握了一下。
　　之后两人就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孟莱没敢去看宋闻远，也不知道自己在难为情个什么劲儿？脑海里闪过一万种认不出旧识的事故处理办法，好在旁边的男人没有再开口和她说话。大概对方也是对自己有印象，但又不确定认不认识吧？
　　又过了一会儿，走进这个餐厅的年轻人逐渐多了起来，都是各个战友的孩子。
　　孟莱一琢磨，小声嘀咕：“这该不会是一个相亲局吧？”
　　赶紧给自己倒杯水，喝点水压压惊。抬头一看，发现宋闻远正盯着自己，孟莱尬笑，难道对方想起来了？
　　但她没敢直接问，只得绕着弯子问：“我脸上有东西？”
　　宋闻远眨巴眨巴眼睛，缓缓开口：“没有。”
　　孟莱微笑，转头不再关心宋闻远。
　　等到开席，饭桌上大家谈天说地各种吹嘘，因为有几个年轻人在席间，就关心起了他们的感情生活，得知来参加这场“鸿门宴”的年轻人都是单身未婚，有儿子的就站起来给有女儿的敬酒，说什么要结亲家，来个亲上加亲。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都恨不得找个洞转进去。好在父亲们只是开个玩笑，几番推杯换盏之后，大中午的大家竟然都喝了几分醉。等大家把各自的爸爸送到他们实现定好的客房休息以后，孟莱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钟。
　　她去停车场取车，发现隔壁一百万还没走，孟莱心想这下难搞，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呢？见她刻意将脚步放慢，四处张望，车里的男人笑了，发动汽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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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每一个小故事我都有取名字的，黎星的故事叫《恰到好处地爱你》，但是修改文章暂时会被锁，所以就暂时不想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