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HP耍大刀》徐丘骆

114、伦敦1960（二）

　　斯内普直到挤上了麻瓜地铁，都没想通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

　　姑且不细述他如何被迫去研究那个古怪的地铁网络，被迫和无数麻瓜在站台上为挤进一串狭小的铁箱子发生肢体冲突，被迫和一大群陌生人几乎脸贴着脸地傻站近一个小时——这任何一样放在平时都能让斯内普爆炸——可如今这一切和他方才得到的那一个吻比起来，又算不上什么了。

　　为什么会没通过测试呢？他怎么想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玛莎刚才那个亲吻，并不是真心的。

　　斯内普情愿相信是瑟莎的魔法出了差错，都不想相信玛莎作为他的妻子，连一个亲吻都不情不愿。然而此时他冷静下来回想她的言语反应，不得不承认，这个玛莎虽然表现得和一个典型完美的家庭主妇一样，但她温柔体贴的表象之下，是几乎不加掩藏的淡漠。如果不是自己方才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失去了往常的判断力，他早就该发现了。

　　他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这个身份做了什么？我没做什么？她是在生我的气吗？

　　斯内普很快否决了最后一个猜测——以他对玛莎的了解，她要是生气，更有可能的是跳着脚要吵架，而不是用微笑来掩饰自己的不快。她方才的行事方式，更有可能说明她已经放弃解决二人之间的问题了。她已经不在乎了。

　　无论根源是什么，这种冷漠是很难扭转的，遑论在一天之内。

　　冷静，他对自己说，你能想出办法来。然而事实是斯内普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了——且不论他胸中的情绪如何翻涌，光是面前的难题就足以让任何人烦躁不堪。这个世界把他扔进一个看似幸运的境地，却在甜蜜的表象后藏了一张满是利齿的巨口。这一个难题比之前任何一个都残忍，因为他看似占尽优势，如果失败了，任谁都会说‘无法从妻子那里得来一个真心的亲吻，除了自己又能怪谁呢？这情况已经够宽和的啦！只能说他实在不是这块料。’
　　可只有处在他的地位上，才能知道他看向足下，瞧见的是万丈深渊；抬起头来，见的是无法攀援的绝壁。

　　挽回一颗失望过的心，什么时候都要比获得一颗陌生的心更难。

　　列车呼啸着前行，隧道里的灯光有节奏地闪过，像是一个无声的秒表，滴答滴答地数算着他剩下的时间。无论是多么困难，他都只有二十四小时，这个测试冷漠的巨口张着，不耐烦地数着数，等待他的失败。然而此时斯内普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不想失败。他已经走过了三个测试，每过一个测试，他就觉得是自己和玛莎联手打败了瑟莎的阴谋。每一次胜利都是一个证明，证明他的确知道如何去爱，证明他和玛莎就该是一对，也证明他们有一同走过未来长久岁月的可能。这样的证据，他甚至说不好是瑟莎更需要，还是自己更需要。

　　他只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想要赢得胜利。

　　车厢顶的灯管闪了闪，乘客们纷纷抬头四顾，见灯管很快恢复了正常，又都麻木地垂下头去。

　　斯内普几乎没有注意到灯管的异样，他心里一直在想，为什么？玛莎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之前三个世界里，哪怕再浅，她对自己总是有一点魔法都无法抹去的印象。即使是一个懵懂孩童时，她对自己都一见就生出好感来，可在这里，他们的年龄、关系都与现实中这样相似，她却这样冷漠。

　　毫无疑问地，在这里，玛莎不爱他。一对夫妇，如果不能彼此相爱，那取代爱的位置的，恐怕不会是什么好的情感。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勉力压抑的焦躁又在胸腔里微微沸起来。

　　车厢顶部突然有一个灯泡啪地爆裂。不仅如此，数个灯泡先后炸开，车厢里响起一阵阵尖叫和惊呼。车厢马上就昏暗了下来。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第一个爆炸的灯泡，正是在斯内普头顶，而之后裂开的灯泡，是以他为圆心分布的。

　　可这一回，斯内普注意到了。他抬眼盯着那个暗下去了的灯管，有些狐疑。他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塑料外壳里突然响起了细碎的‘哆哆’声——那是里面破碎的玻璃碎片在跳动。他垂下眼睛，那细微的声音停止了。他把眼睛投向一旁坐着的一个男人，那男人正挥着手里的报纸，大声抱怨他没法再继续看下去了。突然，报纸中央冒出一个小小的火苗，在乘客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烧出一个规整的圆洞，又莫名其妙地熄灭了。

　　目睹这一切的乘客大张着嘴，眼睛瞪得滚圆，活像一群被掐住脖子的鸡。初始的惊骇过后，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继而是推攘，是更大的恐慌。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的乘客闻到了焦糊味，不明所以地询问着，而看清了异象的人都拼命往外挤，设法离那里远一点，胆小者甚至已经拍着门大喊让列车停下，要出去。

　　斯内普收回视线，露出了一个笑容。

　　列车靠站了，门打开，这节车厢里的乘客争先恐后地往外挤，不一会就跑光了。斯内普混在里面也下了车，转而搭上了去往伦敦市中心，查令十字路的地铁。

　　出了地铁站，他沿着那条繁华的街道一直走，直到来到一家书店前面。那家书店毗邻一家唱片店，斯内普抬起头，看见了它们中间那个狭小破旧的酒吧。他笑了。

　　他虽失去了唯一的同盟玛莎，但又一个熟悉可靠的盟友出现在了眼前——魔法的力量。在上一个世界里，玛莎记忆的撕裂显然也在这个幻境的世界里撕开了一条无法弥合的裂缝。她的记忆再一次被紧紧地封住了，可裂缝里渗进了魔法的力量。他的魔力，虽然还低微得不像样，但已足以让他重新进入属于他们的那个世界。

　　既然如此，一切难题都不再困难了。

　　斯内普迈步走进了破釜酒吧。

　　他的到来引起了一两个人短暂的注目。一来，他是个生面孔；二来，他一身板正西装，从头到脚打扮得和麻瓜上班族一样，在破釜酒吧形貌古怪的巫师们中间格格不入。斯内普无视了那些视线，径直向酒吧老板走去：“汤姆，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丢失了我的魔杖，得进对角巷买一根新的，麻烦你帮我开开门。”

　　汤姆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我们……见过？”

　　“有好些年没见了。”斯内普镇定自若地说，“我是艾琳·普林斯的远方堂兄，近年没住在英国。”

　　汤姆反复地念叨了几次普林斯，说对他没什么印象，但仍是站起来带他往吧台后的小天井里去了。

　　斯内普顺利地进了对角巷，直奔古灵阁去。他取了身上所有的现金，告诉妖精，他要兑成巫师货币。

　　他身上的英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除了几个零钱之外，正好五英镑。在他进入幻境的时候，五英镑当然是没多少，可在1960年，一个普通麻瓜白领的年薪不过是一千三四百英镑，英镑的购买力是四十年后的将近二十倍。五英镑能喂饱一个普通家庭整整一周，作为手边零花着实不算少了。斯内普盘算了一下，认为按照购买力来算，这五英镑至少应该能换十五个金加隆，足够办他要办的事了。

　　“五英镑可换一枚金加隆。”柜台后的妖精平平板板地说。

　　一枚金币被一只手指按着，移到了他的面前。

　　斯内普愣了愣。他不知道，英镑和金加隆的汇率原来近四十年来没变过，但他知道和妖精讨价还价绝非明智的举动，所以他沉默地收起了那枚金币，离开了古灵阁。

　　他一边在对角巷数十年不变的街道上熟门熟路地行走，一边把手揣在口袋里，用指尖拨弄那枚金加隆。一枚金加隆，在1960年，能买到什么呢？他在自己几十年后时常光顾的那家魔药材料商店前停了下来。这是对角巷老字号的商店，专售材料，也卖成品魔药。斯内普熟识的那个店主是个水平不坏的中年魔药师，可此时踏入店门，柜台后却是一个他不认识的老巫师。

　　“我要买一瓶迷情剂。”他食指在柜台上轻轻地敲了敲。

　　老板苍老却丝毫不浑浊的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一加隆五西可。”

　　斯内普挑了挑眉毛。没想到，不仅是汇率四十年没变，价格亦如此。

　　“这价格是不是有点高？”

　　迷情剂，作为N.E.W.T.中出现过的魔药，制作并不算是非常困难，至少远远不及福灵剂。虽然迷情剂的市场需求居高不下，但能熬制的巫师不少，故而价格也向来不高昂。

　　老板耷拉着眼皮：“我只卖最好的。”

　　这就有点不好办了。对角巷的魔药店只此一家，翻倒巷里卖的只会更贵。斯内普甚至认真考虑了一秒去翻倒巷打劫的可行性。但他想到自己没有魔杖，真打起来，谁打劫谁还未可知，只好放弃了这样危险的想法。

　　斯内普盘算了一会：“我用一加隆买半瓶，如何？余下半瓶你大可卖给手头不宽裕的客户，我相信有很多人愿意用一半的价格买半瓶迷情剂，算起来，你还能多赚。”

　　他不需要迷情剂生效很长时间，半瓶足够他达到目的了。

　　老板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只有一种包装，概不分装。你要半瓶，可以买一瓶回去倒掉一半，一瓶一加隆五西可。”

　　斯内普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怒火，毕竟现在不是和这老头撕破脸的时候。老头的反应，他本应预料到的——除了斯拉格霍恩那个怪胎，魔药师里哪里有脾气好、好说话的？不是他自夸，斯内普向来自认像他本人这样的，在魔药师里已经算是爱好和平、和蔼可亲的了，脾气至少能排个中等偏上。

　　他眯起眼睛，手指在嘴唇上敲了敲，思索了好一阵子。魔药店老板也不赶他，懒洋洋地靠着货架，自顾自拿个小银瓶喝着什么。

　　“那我买一个金加隆的迷情剂原料，借你的地方熬制，怎么样？”斯内普放下手指，谨慎地提议，“我只取我需要的量，剩下的都归你。”

　　老板懒洋洋地站直了身子，取了几个施了保鲜咒的玻璃皿一字排开在他面前。

　　“一加隆，连原材料都只能勉强买齐。”老头慢吞吞地说。

　　这倒不是虚言。迷情剂的原材料除了月长石粉和火灰蛇卵之外大多不值钱，可火灰蛇卵昂贵，不好保存，又不能切开，一般来说一加隆买不到一个。迷情剂不贵，还是因为一只蛇卵可以熬制许多份的缘故。

　　老头缓慢但精确地称量出了几份材料，最后从一个箱子里取出了一只斯内普平生见过最小、模样最磕碜的火灰蛇卵，蛇卵用冷冻咒冻在一块拳头大小的冰里。

　　“一加隆可以买到这些。”老板蔫头耷脑地把东西往他面前一推，“爱要不要。但一个魔药师的坩埚和工具，是不会借给随便什么笨手笨脚的蹩脚巫师的。要是炸了我的坩埚，看你也是没钱赔偿的样子。”

　　已经很多年没人嘲笑过斯内普贫穷了，可此时这不是他关注的重点，因为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说他是个蹩脚巫师。他抬起一只手指搭在冰冻的蛇卵上，傲慢地扯了扯嘴角：“你给我的月长石粉，是用月长石的边角料研成的，放了太久——我看怎么也有十年了吧——已经开始流失魔力了。珍珠粉是湖珠磨的，且没有一点魔力，怕是在连湖中女仙都没有的普通湖里长出来的，只是勉强能用。”

　　他每说一句，老板的眼皮就抬起来一点点，等他说完这一串，老板已经正正经经地挑着眉毛打量他了。

　　“当然了，最难得的是你居然能找到这么一枚先天不良的火灰蛇卵。冷冻咒施得不错，可蛇卵还是快死了，我能感觉到，魔力只剩下那么一点火星。这种质量的火灰蛇卵，甚至已经不能算是魔药材料了。没有魔药师会愿意买它，因为几乎任何人用它来做魔药都会失败——除非制作者是技巧极其高超的魔药师，才有一两分成功的可能。”

　　老板‘哈’地笑了一声：“倒看不出来，你穿得像个麻瓜，其实却是个行家，是我小瞧你了。”他凑过来，“你没说错。可既然你是内行，你也该知道，一个加隆能买到的就是这样的，不是我为难你。要不要，一句话吧。”

　　斯内普拈起那寒气四溢的蛇卵放到眼前打量着，轻轻地说：“要。别人不行，但我可以熬制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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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教授：让开！我要开始装（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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