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赋风流》题西林壁

30、无无无题

　　雪下的大了，街上有着零零散散的几个行人，卖茶水的老板坐在自己的铺子上看着水上轻浮的雾气叹了口气，却抬起手给自己舀了一碗嘬了一小口。

　　阴影下，他听到有个好听的声音说“老板，来两碗水。”
　　老板眼里忽然闪烁了起来什么，他搓了被搓冻红的手欢喜地说道“好嘞，您坐下等等。”
　　“陶华哥哥，我不渴。”又一个小少年轻轻地说道。
　　陶华拉着少年的手坐下，又忍不住用空着的手点了点他泛白的唇“你的钱给我省呢？”
　　熙然撇了撇嘴“不然呢!”
　　陶华被噎了一句，曲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和阿然真像。”

　　熙然只要听到季野的名字就会下意识的加速眨眼，他单纯地坐在那里看着陶华，沉默着没有说话。
　　季野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能原谅陶华，熙然却不一定，可这不一定，也终是在季野托付之后败了下去。
　　“茶来喽，新回来的茶，二位喝着。”
　　“多谢。”
　　茶碗中隐约可以看尽自己的容貌，陶华抬手摸了摸侧脸，将发带扶后去。
　　“看什么看，多看几眼能变好看？”他找茬道。
　　陶华笑着说“不会。”
　　熙然看他这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耐不住好奇“你每日这般打扮，是为了他吗？”
　　陶华手中动作微顿，仅一瞬间便抑制住，他不能在少年面前露出不适来。
　　“不是……不为任何人。”
　　他这话半真半假，熙然不屑的“切”了一声，大口喝完了茶水“又不是没见过你想他的样子，我还能看不起你？不就一个男人嘛，离开了就这么放不下？”
　　“是是是，您说的没错，那么熙然小公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陶华性情温和，软硬于他而言其实都行不通，熙然最怕他拿哄小孩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因为这样他们不仅有年龄上的差别，也永远站不到同一面上，站不到同一面，也就是说他和季野……
　　他闷声说“算了，我们回去吧，这么冷的天，什么都没有。”
　　他抛下七枚铜钱放在桌上，直直地立了起来，陶华无奈他孩子心性“那便回吧，今日朔城学堂还有宴饮，我们还有的忙。”
　　“哼，赚银子不好吗？走，我带你数银子到手软，哪还有心情想男人？”
　　男人，男人，男人，熙然宽慰他，却也是在扎他的心，陶华并不想想沈连期，奈何记忆之中，总能浮现那人的身影，做任何事，看任何人，他都能想到他。
　　也许离开的久会淡忘，但是眼下明显还不会……
　　他复又牵着这个别扭儿小孩儿的手“走吧，小公子。”

　　这是冬日的第一场雪，朔城学堂便以初与雪为题让大家对，此次大约是得了大人物的资助，竟然让全城的人都参与进来，
　　中者二十两银。
　　陶华远远地便看见雪中醒目的红色大绸，越夫子狂劲的字体与这雪太衬了，就像娟狂的剑士于雪中舞起了飞雪，也像陶华此刻想要买醉的心，
　　他酒量无论如何练都是一样的不行，然而嗜酒的爱好无论如何藏都藏不住“小然，今日哥哥给你烧酒喝。”
　　都是季野勾起来的。
　　他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白茫茫地雪“哥哥去给你买甜酒喝。”
　　季野嗜甜如命，陶华五味具可，他很少吃甜，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想着主动寻找甜酒。
　　他让熙然先回去，自己则去买酒了，熙然担忧地瞧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道“小心些。”
　　“知道啦！”
　　死小孩，让人闹心的时候毫不留情，关心人的时候也不含糊，陶华本来还觉得他与季野是一种人，但是小孩就是小孩，怎么会成为别人呢？他转身向着打酒的地方去，风雪直直地往他衣服里面钻，他裹着普通的大氅，淡蓝色显得更加冷艳。

　　他生的极为好看，他的母亲曾是衾都一绝，若非他气质单调，不愿显露，此刻的陶华也许便不是陶华。
　　打酒的地方其实离这里不是很远，
　　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这些路途于他而言真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陶华小时候周围的人不多，以至于他时常爱一个人走路，在或远或近的世界里一个人时，半个时辰不算很长……
　　于他而言。
　　但是卖酒的店离沈连期的府邸却很近，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可以到，他呼出的气体在空中盘旋，陶华像是逃避似的给自己围上了面纱，
　　垂着头走在雪地中，他的身子已经好多了，不再一遇冷便疼痛难忍，他如是想着，就又想到了沈连期。
　　“阿华？”
　　“阿华？”
　　陶华脚步一顿，能这样叫他的……那人绕到他身前“你怎么带着面纱？”
　　“沈连期呢？他怎么没跟着你。”
　　陶华淡淡地看着他“他不在，我一个人。”
　　陆修白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冷淡，面上有点难看，不过这都跟陶华没关系了。
　　“阿华，我……”
　　“我们没关系。”
　　陆修白讪讪道“你我毕竟一同长大……”
　　他不说这个还好，他说了这句话，陶华斜睨了一言陆修白，笑了一声，他笑意不达眼底，眸中除了冷连一丝情感都没有，陆修白心中不安起来。
　　“一同长大的情分，有多少？值不值我那几日的失明啊？”
　　果然!他知道了!
　　“你不用诧异，我也没打算怪你。”
　　陆修白拦住他“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我只是想得到你，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你会嫁给沈连期，阿华，我不舍得，不会舍得的!”
　　“是陶花骗我，阿华，我知道你们二人关系好，但是，我真没想到，我好后悔，我真的好想，好想抱着你，阿华。”
　　日思夜想，牵肠挂肚，辗转难眠……
　　陶华歪着头瞧了眼他痛苦的样子，顺道留意了一下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是似乎除了一丝烦躁什么都没有，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知道了陆修白这个人和他是连一点故时的情谊都不存在了。
　　他似是怜悯的看了眼陆修白，左跨一步迈出去，不想回应也不想看。不想理。
　　天上飘着小雪花覆盖在了陆修白的头上，远远看晶晶地，他像是白了头一般，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错了吗？

　　陆修白没追上去，陶华歇了口气，他不想和已经失去的做过多的纠缠，木已成舟，再多说一句都是徒然，况且，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总是如参天大网一般，被一个笼着便已足够，其余地再多一条都是累赘。
　　他看起来像是没什么，只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喝酒吧，暖暖喉咙和胃，也暖暖自己。
　　太冷了……

　　若是时间可以倒流，他不知道是否还情愿遇见，也许早在藏春楼里追出去的那一瞬间，就注定藏不住他这一身带着浓重春意的桃花。
　　路上行人稀少，袅袅炊烟只在几户人家能看见，太阳西倾，陶华看了眼天色，
　　不早了。
　　名录巷穿至巷末是一家老牌的酒店，手艺极好，季野爱玩的时候就是跟着他学会酿酒的，陶华因此享了不少口福，那时，左弯的三岔口后面的大宅子还在荒废中，也没有如今这种建制。
　　店家是个六旬老人，他佝偻着身子眯着眼坐在店内，陶华掀开帘子，屋内略暗，老人似乎是喜欢这样的氛围，他总能更舒适些，他老了，耳朵和眼睛都不太好用了，声音也难听了起来，
　　陶华在炉边暖了暖手，待回暖了后便走到老人的身后帮老人捏了捏肩膀，老人身子一顿，紧接着又放松了起来，
　　他声音十分沙哑“来了。”
　　陶华回他“来了。”
　　“阿然那小子呢？前不久说云游去了，也不来打个招呼。”
　　阿然……陶华眼也没有眨“嗯，出去了，过几日回来。”
　　“回来，回来就好。来，前面柜子上有酒，我老了，酿不动了。”
　　陶华摸黑过去，借着暗色看见那碎了的酒壶，他轻轻地摸了摸，眼有点湿润。
　　“拿上了吗？”
　　“咳……，拿上了。”
　　“尝一尝，是不是那个味道。”
　　酒壶旁还放着水，陶华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下去“香。”
　　老人笑的没有声音，他已经没有力气了，陶华放下了水回到他身边坐下。
　　老人卡着声音问“我听说，你成亲了？”
　　“嗯，成亲了。”
　　他成亲了……不是嫁，是成亲，他眼眶红了起来，但是老人眼睛一直闭着，他似乎是想用力睁开的。
　　“唉，成亲好哦，成亲就有家咯！阿然他也放心。”
　　陶华垂着头，老人说“对咯，前不久有个人也叫‘陶华’的人来买了酒，好像是送给了阿然，然后阿然就云游去了。”
　　然后阿然就云游去了……!
　　陶华猛然抬头看向老人，老人那禁闭的双眼不知何时睁开了，只不过仍然是半眯着，他握了握拳，老人呵呵笑着“过的幸福点，我和阿然也放心。”
　　“去吧……”
　　陶华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看着似乎是睡着的老人，有一种想抱上去的冲动，
　　少不更事时，季野带着他来这里玩，打碎了老人的酒，老人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教了季野酿酒的技术。
　　陶华出门前偷偷往店里放了些银子，看了眼熟睡的老人，
　　这才走了出去。
　　刚走半步，陶华便停了下来，下意识的想要转身回去，来人飞快地过来堵住他，将他压在雪地里翻滚了几圈，禁锢在自己怀里，
　　陶华推搡他，想要挣开，那人不放，把人拉起来后便压在角落里，
　　店门口的东西掉了一地滚了好几圈，陶华瞪着他，那人也这样看着他，
　　时隔这么久二人再次相遇，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境地，又或许有人预料到了千分之一。
　　沈连期啃咬着陶华纤细的脖颈，舔舐着人的耳廓，陶华眼红耳红脸也红，
　　“放开……”
　　“不放，我不放，死也不放手……”
　　他眼里全是疯狂地占有欲，有一瞬间陶华觉得他疯了，可沈连期怎么会疯呢？
　　陶华看着眼前人，即便还是如以前一样，他却敏锐的察觉到他身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别过头，又被沈连期移了过来，
　　“没错，我就是欺你骗你，我是大混蛋，但是我就是不放开你。”
　　陶华腥红着双眼沙哑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
　　沈连期不是第一次同他这样说了，每一次都那样温柔，哪有这次的喜欢里面，夹杂了这样多的疯狂痴缠，
　　“你赢了，陶华，你赢了，我在乎你，在乎的要疯了……我要你，要你。”
　　沈连期再也顾不得，他想现在就和陶华更好地在一起，他狠狠地咬着，吻着，

　　想念是一把开刃的刀，已经将他这几日折磨的疯狂，他此刻便要把眼前这人扒皮吞骨融入腹间，不想再分开，他也想要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你看，我多么爱你!”

　　陶华被他的凶猛的力道搞的汗涔涔地，他偏头看见了一直在后面悄悄探头观察着的花子年，

　　眉目一凛“不行……嘶，沈连期你属狗的？”
　　沈连期阴恻恻地又啃了一口，陶华叹气也叹不得，他伸出手来被沈连期擒住，他张开嘴被沈连期叼着，他哼哼唧唧被沈连期堵住，他用脚踹沈连期那里，抬起的腿也被沈连期抵挡住，
　　被欺负的都要哭了……
　　不!他的眼角已经出了泪水……
　　“踢坏了，以后你要怎么办？”

　　“回去，不行!还有人……”

　　趁着空隙，他也不想和沈连期争什么，只能快速地大声喊着，沈连期挑眉，仿佛是真的下决心要给他一个教训，抱起他就要往酒馆走，陶华说“不行，不行。”
　　沈连期神色不郁地看着他，他恨恨道“真不行，里面更不能去。”
　　沈连期咬牙，又想咬他，陶华挡不住，只能软了声音“回去，回去随你。”

　　沈连期看了他好久，看到他在这雪天都冒大汗了之后，才在鼻尖轻轻哼了一声，掉头往回走。

　　陶华骂道，傲娇死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