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廻轮》西瓜川

76、第 76 章

　　两人乘着夜色正浓来到永昌国郊外，穿过一片密林再不知转了多少个弯，才来到一座道观门前。观的位置虽然颇为偏僻，但外部设计异常奢华，一看就非普通民间功夫手艺。见过的人大抵会想这便是传说中的太虚观应该有的模样。
　　明微关上大门，将敖子轩小心地抱下马，来去之间似乎没有撕掉黄符的打算。
　　敖子轩挣扎了一下，忍不住发问：“你打算抱着我进去？”
　　明微竟然作一番认真思考的模样，似乎在脑子里快速筛除各种逃跑的可能性，终于得出敖子轩进来再出去的机会不大的结论后才撕掉黄符。
　　重获自由的敖子轩，恨不得将全身的关节都活动过一遍以确定有没有漏解封的。在前院悠转一圈心里奇怪道：偌大的观，从他们进来到现在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似乎太不合逻辑了。再怎么说这里应该属于皇家的地方，就算没有其他弟子但仆从多少还是有的，总不可能只有身份尊贵的大皇子承包起所有杂活。
　　栓好马喂上粮草后，明微领着敖子轩进去，每走几步便回头确认一下。有点像第一次邀请小伙伴回家而不知所措又兴奋不已的小孩。敖子轩看在眼里并没有丝毫不介意，甚至暗生出一种这人挺有趣的感觉。
　　宏伟的主殿和两侧偏殿都透出暗暗的烛光，两人穿过一条花园长廊，大抵是进入了生活区。明微特意绕到静虚堂门前，透过纸窗隐约还能看见一个正在打坐的人影。
　　明微毕恭毕敬地鞠躬，轻声道：“师尊。”
　　“都回来了。”里面传来厚重低沉的回应，听声音大抵会让人联想到一个头发花白和蔼可亲的老人。
　　“劳师尊担心了。”
　　停在屋旁的敖子轩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有意隐藏起来免得给明微添不必要的麻烦，但一门之隔的师尊明显已经察觉他的存在，平静道：“伤不碍事，下去好好料理吧。”
　　“是的，弟子先行告退。”
　　明微领着敖子轩打开庭院西南边的一间房门，里面布局简单清雅比普通客房宽敞得多，摆件上没有灰尘连被子枕头也被叠得整整齐齐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明微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敖子轩的反应，之后道：“我去去就回。”
　　敖子轩点点头，坐下来倒上一壶茶并未多问什么。不久，明微便端上几道简单的菜肴和一壶酒。虽然敖子轩已经一整天滴油未进，但依然没有任何的食欲。
　　明微径直打开酒盖倒上两杯，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敖子轩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不正是自己当时送给他的碧香醉吗？
　　“没想到你还留着。”敖子轩半举酒杯说道。
　　“好酒配知己。”明微举杯凌空，顿了顿才凑足勇气主动碰上对面的酒杯。
　　从两人相见第一次喝酒到再次遇上，对敖子轩而言真的如梦一场，只可惜……
　　敖子轩一杯接一杯地喝，似乎想借醉逃避什么。明微沉默在一旁并未阻止，一股心酸盘旋上心头，他明白他的不容易和难过，千言万语显得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安慰大概只是说者一厢情愿的表演，对听者而言毫无帮助甚至连废话都不如。
　　不知过了多久，敖子轩才开口问：“你为什么会出现？”
　　明微摸着杯子边缘，缓缓道：“我奉师尊之命出门迎接。”
　　“接的是何人？”
　　“师弟。”
　　敖子轩大惊暗想自己坏事了，于是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抱歉。”
　　“不是的！”明微急忙否认。
　　敖子轩恍惚想些什么：“你未曾见过你师弟，怎知接的就是他？”
　　一个荒唐的想法突然从敖子轩脑子里冒出：这骗子该不会是故意要他大晚上出去瞎转，想让他随便捉一个回来就当圆多年的谎？！
　　“一直往西方走，第一个遇到的人便是。”明微诚恳地解释道。
　　敖子轩难以置信地看了明微一眼，想尽量表现得平静些些，实际内心对白：真想一口酒喷醒
　　你……若不是碰巧我跟一群人纠缠在树林里，你大概得走到天亮才看见有人冒出头来。
　　敖子轩尝试引导着问：“可当时你遇到应该不止一个？”
　　“我第一个遇见的是你的马。”明微放下酒杯答道。
　　敖子轩：“……”是不是马跟你说了什么，让你有什么误会了？
　　应该是怕刚刚的回答不够让人信服，明微又特别正经地补充道：“师尊说我和师弟早有一面之缘，再见便会知道了。”
　　遇事不要慌，先深吸一口气，如果不行就吸两口气，实在不行就再闷一口酒……敖子轩一时不知怎么婉转表达自己不是他师弟的真相。
　　敖子轩头顶蹦出一系列的拒绝之词：你们这个旷世大谎确定要拉上我？我真的配合不了这场戏，更不忍心骗你。按这个套路骗子大概是想随便找一个人回来忽悠做你的师弟，一般人出于某些目的或利益诱惑肯定会答应的。只是你怎么就这么容易相信？
　　“其实……”敖子轩缓缓开口道。
　　“其实你应该早点休息，这是疗伤的药，内服外用均可。”明微掏出一瓶小小的药瓶放在酒杯前。
　　敖子轩不知是一时酒上头没反应过来还是因为没想好怎么接话，竟然连客气道别的话也没说就任由明微离开了。
　　明微的房间就在正对面，房灯久久地亮着。敖子轩故意熄灭了灯，将沉重的脑袋依靠在窗旁，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在只有月光的夜里，黑暗将变得无比温柔，温柔地能包容下所有放肆的幻想。
　　如果我那时可以……幻想中美好的结局在黎明的第一缕光中破灭，随之是现实记忆残酷疯狂的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