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浪》春深桃眠

4、04

　　煎蛋焦酥的脆皮和软嫩的溏心让元澄不想轻易吃完，香味冲撞进喉间，微热的气息好似能窜进胃中。
　　最后嘴里只遗留一些焦香的味道。

　　元澄不敢沉溺。

　　即使食欲被彻底勾起，他也只是吃了适度的量，没有将林瑶便当的里的菜都吃完。
　　贪得无厌的人是要被讨厌的。
　　他不想被林瑶讨厌。

　　午休时间过半，许多同学从食堂用完餐回来，看见林瑶同元澄坐在一桌上吃饭，都瞪大了眼。
　　许多人转头去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八卦着。
　　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看起来不是什么好话。

　　意识到这一点后，元澄用收拾好桌面，将餐盒收进袋子里，起身对林瑶说：“我先回去看书了。”
　　林瑶也起身将蒋雪的椅子推回到本该在的位置，不顾同学眼中的狐疑，胳膊叠在课桌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睡上了午觉。

　　等到铃声乍响后，林瑶才起来，眼神中还有未清醒的感觉。
　　蒋雪给她递过一块草莓味的泡泡糖，“林瑶，你可真不够意思。”
　　林瑶还没回过神来，剥开糖纸将粉软的泡泡糖塞入嘴中，“什么？”

　　蒋雪还当她是在装，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你和那个转校生明明认识，还不告诉我，是不是朋友啊？”
　　林瑶用舌头卷着嘴里的泡泡糖，吹出一个泡泡来，破了后才回道：“认识又不代表非常熟，他来了我才知道。”

　　蒋雪将信将疑，很快又压低声量神秘兮兮地问：“他家是不是来头很大啊？又是能空降来我们班，又是认识你的。”
　　林瑶被她这不着边际的猜想逗笑了，“胡说什么呢，而且认识我又有什么的。”
　　蒋雪挤眉弄眼，“班里谁不知道你妈妈是世锦赛冠军啊，能认识你，家里多半也是有点说道的。”

　　林瑶很佩服蒋雪的想象力，“我和他就偶然认识的，信不信随你。不过我猜，他成绩应该很好，才能空降到我们班。”
　　若真是通过什么不正当途径被人塞进来的，元澄中午哪还至于吃清水煮白菜。

　　蒋雪听到成绩两个字就嗤之以鼻。
　　“成绩好？班里有谁成绩不好？因为他成绩好就能空降来，那他的成绩得有多好？”

　　林瑶见她明摆着不信，也没再试图说服她。
　　蒋雪对元澄分明有着先入为主，她再说些什么也只是白费唇舌。

　　放学后，林瑶收拾书包特意磨蹭了些。
　　等到同学们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了时，她才向后排走去，“去俱乐部吗？”
　　元澄摇摇头，“我还有别的事。”

　　这不是元澄第一次拒绝她。
　　不过相比其他几次，这次略显得有些言不由衷。
　　莫名的，林瑶觉得元澄是想去的。

　　可元澄又强调了一遍，“是真的。”

　　林瑶有些自讨没趣，点头示意知道后，便背着书包离开了。

　　第二天，林瑶没有踩点到校，提前了十来分钟。
　　教室里的同学看到她进门，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她。

　　蒋雪眼睛铮亮，林瑶一落座蒋雪就凑到她耳边问：“元澄的事你知道吗？”
　　林瑶莫名其妙：“你都没说什么事。”

　　“孙浩天那小子说，昨晚他吃烧烤的时候，瞧见元澄了。”
　　“瞧见了就瞧见了，这有什么？”
　　蒋雪一脸果然如此：“我就猜你不知道，元澄他啊，在那种烧烤大排档给人端盘子洗菜。”

　　林瑶一愣，她知道元澄的家境可能会不太好，但也没想到是需要他出去打工挣钱的程度。
　　“孙浩天还怕误会了，特意问的老板，元澄就是一雇来的帮工，和烧烤店没什么关系。”
　　“哪家烧烤店啊？”林瑶不动声色问着。
　　“就夜市那家李老六。”

　　蒋雪啧了一声，“家里缺钱就辍学早点打工去挣，这样白天上学晚上打工还占着班里的名额，有什么意思啊。”
　　林瑶听得直皱眉。
　　蒋雪也察觉出自己说得有些过火，连忙往回找补着：“我也就这么顺嘴一说，瑶瑶你也知道，上次考试我才排二十八。元澄这么一转来，很有可能下次我就被滚动出去了。”

　　林瑶抿唇嗯了一声，没发表什么看法。
　　可她心里明白，很多顺嘴一说的时候，才最能暴露人真正的想法。

　　※
　　林瑶回家后久久没有脱掉运动鞋，林秋仪绑起高马尾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林瑶身子靠在鞋柜旁，“妈，你和我出去吃烧烤吧。”

　　林秋仪板着脸：“大晚上的，吃什么烧烤，不健康。”
　　林瑶侧头看她：“我想带你见个人。”

　　十一中的后街上有着不少小商小贩，做的都是学生生意。
　　夜里等到学生放学，破旧的后街立马张灯结彩热闹起来。

　　林瑶和林秋仪坐在大排档的露天桌子旁，桌上的烤串满开了滚热的香气。
　　不锈钢盘底平且宽，上面堆满了肉串与烤菜，酱红的肉块上遍布着油脂，即使再没食欲的人也会食指大动，不自觉分泌口水。
　　林瑶为林秋仪掰开方便筷子，又用卫生纸在铁签尖头处都擦了一遍。
　　两人这才开动。

　　羊肉一点也不膻，外面的肉层焦脆，内里劲嫩多汁，轻轻一咬便能嚼碎吞入腹中。
　　林秋仪持着签子看着大快朵颐的林瑶，无奈失笑：“我看你是找借口来吃烧烤了。”
　　林瑶腮帮子鼓鼓，“只是顺便。”

　　奇怪，按照蒋雪的说法，她早应该在这大排档里见到元澄的。
　　可她把每个来上菜的服务员都仔细看了一遍，哪个也不是元澄。

　　莫非蒋雪说错了店名？

　　就在林瑶暗自怀疑的时候，有个清瘦的身影端着大大的木盆，坐在了偏僻角落的小蓝塑料凳上。
　　木盆里是一眼能望见的脏碗筷，即使在水里泡了许久，油花还是渍在了上面。
　　水被捞进他掌心，污黄的瓷器在他的手中渐渐纯白如初。
　　而他指腹被磨得红透。

　　人群和杂声很大，亮起的是挂满整条街道的霓虹灯牌，元澄蹲坐在其中，孤独而又落寞。
　　林瑶将临到嘴边的呼喊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