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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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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婶,大事不好了!”韩柱子慌慌张张的跑到韩家,没进门就喊起来了,“王家村……王家村……”
王桂花脸一沉,“王家村,唐十美的婆家就在王家村吧?王家村出啥大事了?”
韩家人的心都揪起来了。
韩柱子气喘吁吁进门,“叔,婶,要出大事了!王家村,王家村……王家村的王末都,带了一大帮本家兄弟,出发去收购站了!”
王桂花肝儿颤,声音也颤,“王末都,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混子,打起架来不要命啊。”
“可怜的大哥。”韩铃仿佛看到韩钢被王末都等人暴打的情形,失声痛哭。
韩腾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救人!”说着话,狠狠瞪了常翠一眼。
要搁在前世,就韩腾这一眼,能让常翠羞愧死。
常翠从小所受的教育,男人是一家之主,公公是一个家最有身份的人,也是最稳重、不轻易开口的人,做儿媳妇的让婆婆打了骂了已经够丢人了,能让老公公都忍不住出面,得犯多大的错啊?简直没脸活着了。
重活一世,韩腾这一眼,却只会让常翠打心眼里看不起。
宝贝儿子危险了,做父亲的就会瞪儿媳妇啊?就这点本事?
不光韩腾,王桂花、韩铃、韩铁都把目光投过来了,连韩柱子也开口催,“嫂子,你赶紧想办法救人吧,王末都下手狠,会出人命的。”
常翠真是服了这些人的厚脸皮。
敢情平时有好处的时候,韩钢是他们的好儿子、好大哥,是他们的人,应该向着他们;有事的时候,韩钢就成了常翠的人,出面捞人当仁不让是常翠的责任?
“柱子,来喝口水缓缓。”常翠给韩柱子倒了碗水,“瞧你,累得一头一脸的汗。”
韩柱子还真是渴了,感激的接过来,“谢谢嫂子,我这嗓子都快冒烟儿了。”
常翠又给他续了一碗,“慢慢喝,不着急。对了柱子,王末都带的那些人,都给了什么好处啊?”
“好处?”韩柱子楞了楞。
“对啊。”常翠笑了笑,“常言说的好,‘天无白使人,朝廷不差饿兵’,连老天都不能白白使唤人,连皇帝用兵也是要发饷银的,王末都要他那帮本家兄弟们给他出力,总得给点好处吧。”
韩柱子憨憨的笑着,“这个我还是头回听说,朝廷不差饿兵?听起来有些道理。”
王桂花心里咯登一下。
她仔细打量了常翠几眼,觉得很不对劲。
常翠这是话里有话啊。
这个儿媳妇以前可真是老实本份好拿捏,今天是怎么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韩铁沉不住气,“都是本家兄弟,打个架还要什么好处?当然是王末都叫上一声,他们就跟着走了啊。一家人,还要什么好处?”
韩铃阴阳怪气,“一家人当然遇事出力,不要好处了。就怕有些人不拿我大哥当一家人!”
常翠质问:“那你跟韩钢是不是一家人?是一家人,你这就出门救人;不是一家人,你马上给我闭嘴!”
韩铃从来没有被常翠这么讽刺挖苦过,大吃一惊 ,脸涨得通红,“反了你了!敢冲我大喊大叫……”
“你算个什么东西。”常翠不紧不慢,“我为什么不敢冲你大喊大叫?”
韩铃气急,“看我扇不死你!”伸手就要打常翠。
王桂花假模假样的阻止,“铃子住手!不许跟你嫂子没大没小!”嘴上叫嚷着,却不伸手,明摆着就是纵容、放任。
常翠前世在韩铃手上没少吃过亏,见韩铃还是这么野蛮,怒从头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手攥住韩铃扇过来的手掌,一手用力抽过去,口中喝道:“看谁扇死谁!”重重一记耳光,响亮无比的抽在韩铃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所有的人都楞住了。
韩铃后知后觉的捂住脸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嫂子你怎么能打人呢?”韩铁替韩铃抱不平。
韩腾一张脸阴沉得拧出水来,王桂花差点没心疼死,“可怜的铃子,你命咋这么苦,大哥出事了,大嫂伸手就打你……”
常翠再也看不下去这惺惺作态的一家人,不客气的打断她,“拿钱吧。”
“啥?”王桂花没反应过来,“拿钱?拿啥钱?”
“刚才我不是说了嘛,朝廷不差饿兵。”常翠冷笑,“你舍不得韩钢挨打,就出钱。傻鱼要给他妈看病,急需五块钱,你拿五块钱送过去,傻鱼肯定愿意替韩钢挨打。”
“五块钱?”王桂花像被蜜蜂蛰了似的,一阵刺痛,“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别说五块钱了,靠挣工分活着的农村人,一分钱一毛钱那都是金贵的。
让王桂花拿出五块钱,跟割她的肉有什么分别---不对,割肉都没有拿钱疼!
“怎么,五块钱你都舍不得?”常翠虽然恨韩钢,这时候也觉得韩钢太可怜了,“韩钢一有时间就上山打野兔打野鸡,偷偷拿到市里卖,得来的钱可是全部交给你了,我连一分钱也没见着。远的不说,光说这几个月,韩钢交给你的钱,怎么也有十八块钱吧?”
“哪有十八块?”王桂花吓了一跳,“明明只有十三块钱……”
话一出口,王桂花就后悔了。但是,来不及了。
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
“就算十三块钱吧。”常翠也不跟王桂花争论这三块五块的差额,“韩钢这几个月就挣了十三块钱,给他花五块钱你都不舍得吗?你可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你才掉钱眼儿里了。”
王桂花胸膛起伏,喘粗气的声音大得刺耳。
“给他。”一直沉默不语的韩腾忽然开了口。
王桂花是实在舍不得,“五块钱呢,这也太多了。”
韩铃听到“十三块钱”这四个字,眼睛就直了,伸手扒拉王桂花,“妈,给我一块钱。”
她倒是不贪心,没全要,只要十三分之一。
韩铁忙也凑过来,“妈,树儿就要上学了,那笔啊本啊小书包啥的,也得花不少钱呢。”
王桂花嗔怪,“想啥呢?眼下你们大哥的事最要紧。”回到里屋,摸索了好一会儿,才狠下心拿了五张一块钱出来。
五块钱不是小数目,韩腾特地和王桂花一起,去了趟隔壁。
隔壁住着一户外来户,姓余,母亲年迈,儿子小时候发烧没及时吃药,有点傻,连自己的名字也说不清楚,村里的孩子们都叫他傻鱼,后来连大人也这么叫了。
傻鱼虽然有点傻,但长得很高大,猛的看上去还有点吓人。韩腾很心疼五块钱,但瞅瞅傻鱼的身板,想到傻鱼能替韩钢挨打,觉得五块钱总算没白花。
韩腾平时话少,这时要进行五块钱的巨额消费,要求就很详细了,“傻鱼,你一定要扑在韩钢身上,把韩钢给保护好了,一定不能让韩钢受伤!”
傻鱼一心想替他妈妈治病,挨打啥的,一点也不怕,拍胸脯就答应了。
傻鱼小心翼翼把钱收好,出门要去收购站,常翠出来拦住他,小声交代了几句话,“……主席语录,我教过你的,反复背,大声背;还有,一定要把主席像章拿出来,记好了吗?那样王末都就不敢打你了。”
“记住了,翠翠姐。”傻鱼像小学生一样听话。
常翠微笑。
傻鱼确实智力有问题,成年人的身体,小孩子的智商,但他心地善良,前世曾多次帮过常翠、韩叶母女俩。力所能及,常翠也想帮帮傻鱼。
傻鱼妈妈的病是能治好的,可治病需要五块钱,这五块钱能把一个农村人难死。
从王桂花手里弄出五块钱帮助傻鱼母子俩,既解气,又积德。
看着傻鱼跑远,王桂花略微放了点心,但还是牵挂韩钢,“翠翠啊,傻鱼去收购站只能管一时,不能管一世。要把钢子带回家,还得靠你。”
“不光要把韩钢带回家,还有公社的拖拉机呢。”常翠笑道。
收购站不光把韩钢扣下了,也把拖拉机扣下了。
韩柱子是走路走回来的。
王桂花被常翠笑得心里没底,低声和韩腾商量,“钢子爸,你说咱这儿媳妇是不是想趁伙打劫啊?”
韩腾沉着脸,“嗯”了一声。
他也看出来了,常翠和以前不一样了,一点也不着急救韩钢。
队长韩白义,也就是韩柱子的亲二叔,风风火火的赶来,揪住韩柱子先就是一顿揍,“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让你往收购站送个菜,你把拖拉机弄丢了!老子告诉你,一百个你加起来,也顶不上一抬拖拉机!”
韩柱子抱头鬼叫,“二叔,二叔你听我说,这事不怪我,真的不怪我……”
常翠看了会儿热闹,才笑着走上前,“白义叔,这事是韩钢弄出来的,你打柱子兄弟干啥?”
韩白义就等常翠这句话呢,停了手,喘着气,“钢子媳妇儿,你说这事咋办?”
常翠失笑,“白义叔,平时有啥事,你总是让我们听老人的、听父母的。今天这个事,我公公婆婆都在呢,白义叔怎么问着我了?我一个年轻小媳妇儿能主事?能说了算?”
韩白义老脸一红。
他再怎么着也是个队长,遇事得讲理。
“妻贤夫祸少。”韩白义临死吃上二斤锅饼---嘴硬。
常翠笑着顶回去了,“我再贤惠,也得韩钢听我的啊。比如我是个老师,要是遇着个又笨又蠢又不听话的学生,我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办法让他成才,白义叔你说是不是?”
从韩白义打骂韩柱子开始,陆陆续续有村民围上来看热闹,到了这时候,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了。
“咋了这事?”社员们纷纷打听。
知道了收购站的事,社员们都不干了,“那可是辆拖拉机啊,公社的宝贝!得赶紧要回来!”
“我可以负责把拖拉机要回来。”常翠响亮的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常翠侃侃而谈,“现在的问题是,我以什么身份去收购站?如果是以韩钢妻子的身份过去,那么,韩家遇事我出头,当家人应该是我。韩家的大权必须交给我。”
“厉害啊。”社员们或高或低,发出赞叹声。
青池子村离市里再近,也是个农村,很少见到像常翠这样爽朗大方的青年女子。
韩腾、王桂花夫妻俩气得眼冒金花。
他俩还活着呢,常翠就想夺权了?
“你休想!”韩铃大叫,“我们老韩家轮不着你当家!”
“你是老韩家的姑奶奶,你说了算。”常翠虚心听取意见,“那我就和韩钢离婚,以韩钢前妻的身份过去。说实话,以韩钢前妻的身份过去,事情更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