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木》壹叶障目

1、第一章花雪

　　十五年前城门大雪
　　“这个给你。”梁玉把一条玉坠给楚衡戴上，自己戴着另一半，两条拼在一起就是一只翠绿色的蝴蝶，在冬日的暖阳里玲珑剔透。
　　洁白的雪花落在两个人的头上和肩膀上，雪花好似一颗颗的宝石，镶嵌在美丽的图画里面。
　　“你会回来吗？”梁玉眼里含着泪水问道
　　楚衡低下头说：“我不知道。”
　　“嗯。”梁玉低下头轻声说
　　楚骁站在马车的前面说：“衡儿，我们该走了。”赵明直和张素也站在旁边，眼看着楚骁二人离开。
　　马车压过雪地，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印，而楚衡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梁玉一个人往回走，终于还是忍不住，泪水流了下来，在冰天雪地中冻成泪花。雪地中又多了一道小脚印，往相反的方向慢慢延伸。

　　在月色如水的曲折的街道里，楚衡和梁玉慢悠悠地走着，享受着闷热夏季里难得的清凉。
　　梁玉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信任秦生，但是慢慢相处你就会明白他是个怎样的人。”
　　楚衡说：“在我看你那么信任他的时候，我就不怀疑他了。”这样的话让梁玉感觉到她在试着重新相信现在的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开心和宽慰。
　　月光撒在楚衡的侧脸上，眼睫毛根根分明，鼻梁高挺。梁玉正看的入迷，为什么同样是十五年，人家就长得这么好看？而且小时候身高所差无几的两人，现在也已经能够清楚的看的出来差距，楚衡身姿挺拔，单从后面看的时候，甚至会以为他是一位锦玉般的公子。至于梁玉，在楚衡的身边时，就像是她的小妹妹，而不是同岁挚友。
　　楚衡一回头就看到梁玉呆呆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啊，你嘴角蹭上了酱料，在这。”梁玉伸手去帮楚衡擦，说道：“好了。”
　　梁玉还没有缓过神，楚衡就攥住她的手腕说：“嘘，有人。”
　　两人停下来，竖起耳朵听见有人在房瓦上行走的撞击声音和金属摩擦的声音。突然有四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分别出现在楚衡和梁玉的前方和后方，不等二人有任何的反应直接拎着大刀冲了上来。
　　楚衡看了梁玉一眼，然后就冲了出去。梁玉看着和敌人搏斗的楚衡，有一个黑衣人从楚衡身后袭击，楚衡躲过后，从他手中夺过刀，砍向另一个黑衣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心里不禁疑问，楚衡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变成现在如此的果断勇敢。
　　此时，从屋檐上又有一个黑衣人跳下来。看衣着应该和先前的人不是一伙的。那人出现后，迅速出刀，把另外的两名黑衣人给解决了，身手敏捷，动作迅速。几个黑衣人纷纷倒地，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石砖，瞬时间流成了一大片血泊。
　　后来的那名黑衣人走到梁玉的身边问道：“殿下，没事吧。”
　　“我没事。”梁玉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转头看向楚衡问：“没事吧？”
　　楚衡说：“没事。”
　　可是梁玉一往楚衡伸直没有回弯的胳膊看去，从衣袖里正往外流着血，她正按住伤口，可是却止不住丝毫。
　　郡主府
　　楚莲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看到被梁玉搀扶着的楚衡回来，稍有放宽心的说：“郡主，你可回来了。”
　　楚风看到楚衡正在被梁玉搀扶着，再定睛一看，从她的手臂里，流出一道成股的血，说：“郡主，你这怎么在流血啊？”
　　冯尚，楚云几个人听到楚衡受伤了，都从里面出来挤到楚衡面前。
　　楚衡故意放轻松的说：“没事，就是伤了一小下。”
　　梁玉扒开一拥而上的众人，拉着楚衡回到了她的房间。
　　“坐这儿。”梁玉拿出药箱，从里面拿出棉布先给伤口周围清理血迹，再拿出一瓶伤药膏涂抹在伤口上面，最后用布给楚衡包扎。
　　眼前梁玉一直不说话，弄得楚衡有些担心，楚衡便开口说：“梁玉，我没事，就是小伤。”
　　梁玉把药箱放回柜子里，然后一本正经的说：“从今天开始，我住你这了。”
　　楚衡大为震惊，自己不就只是受了个伤嘛，连忙拒绝说：“不用，你不用担心，我府上这么多人呢，你也不能一直都不回去啊。”
　　梁玉嘴犟着傲娇的说：“谁说我担心你了，我就是看你家环境还挺好的，尤其是你这个院子，池塘挺不错的。到时候荷花开的话肯定很好看，我等着看荷花。”
　　楚衡看到这样的梁玉，忍不住笑了。她这死不承认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楚衡想起今天冯尚说的话，或许自己真的不该。
　　楚衡低着头，为自己之前的一厢情愿感到羞愧，说：“梁玉，谢谢你。”
　　梁玉看着突然道谢的楚衡，把她刚包扎好的手放下说：“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你的这一句感谢。”
　　楚衡回答：“我知道。”
　　梁玉掀开被子，两个人同时仰面倒在床上，说：“你睡里面，省得我碰到你。”
　　一天的奔波在睡着的那一刻，全部都烟消云散，疲惫的身体和劳累的灵魂都得以休息。说来也是奇怪，整整十五年，梁玉都没有此夜睡得那样轻松。
　　第二天早上，楚衡如往日般早早就醒了。出了里院，就看见楚莲他们都围站在厨房的外面，还有说有笑的，一派悠闲的样子。
　　楚衡问：“都站在这干什么呢？”
　　楚莲拽过来楚衡，指着厨房里面兴奋的说：“郡主，你醒了。你看，我们今天的早饭有着落了。”
　　楚衡往厨房里看去，看到一个样貌端庄衣着素净的女人。看她做饭的动作十分娴熟，应该是经常做饭，至少应该是不会像楚莲那样弄糊。看到这儿，楚衡放心了一些。不过这人究竟是谁啊？
　　楚衡问：“烟囱修好了？”
　　冯尚从厨房里面走出来说：“昨天回来之后我就修好了。”
　　楚衡轰散了只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个人：“你们别看了，拿碗筷，去把楚风叫起来。”
　　楚衡回到里院，一进院子还没有等到进到屋子里，就看到梁玉站在池塘的小桥上，正拿树枝逗水里的金鱼玩呢。水里面的小鱼一升一浮的往上面用力够梁玉手里的柳枝条，可是梁玉一看到它要触碰到，又马上往上抬高一些，鱼儿还是会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用尽力气往上面跳跃。水池里面的荷叶被鱼儿激起的涟漪推得来回浮动，显得也生动起来。
　　楚衡说：“起来了。”
　　梁玉这才抬头看到楚衡，丢掉树枝，往这边走来，微微点头说：“嗯，我一早上起来就没看见你，干什么去了？”
　　楚衡说：“没什么，外面有个人在做早饭，我猜应该是你的人。”
　　两人一从里院出来就看到众人都在忙活着往桌子上面端菜，看来那人是做了不少，香味飘荡在整间院子，使得一早上起来饥肠辘辘的大家闻到都口水直流。
　　梁玉叫住那个女子说：“红烛。”
　　红烛笑颜灿烂的走到二人的面前说：“多亏殿下你之前告诉过我，如果你晚上不回府，就到郡主府上来找。我一到就听说您昨晚在这里住下了，我才放心。”
　　红烛给楚衡行礼说：“参见郡主，殿下经常提起您。”然后就回头去和楚莲他们一起去摆凳子了。
　　楚衡不顾梁玉的尴尬笑着问道：“你还总是提起我呢？”
　　梁玉指着那边的一群人自信满满的说道：“别说了，你敢说你没跟他们提起过我？”
　　楚衡上扬的嘴角僵硬住，梁玉也学着楚衡的样子笑着，然后又直接推着楚衡往饭桌边上走。就在三天前，楚衡才刚刚回到京城。
　　三天前
　　漫山遍野的野花同时开放，有的缤纷艳丽，有的不争不抢。
　　“小姐，这好美啊，满山遍野都是青草和五颜六色的花。”楚莲跳下马车，跑着进入草丛中，沉浸在美景中。
　　冯尚疑惑着，问楚衡：“小姐，我怎么不知道京城旁边还有这样的地方。这好像不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走这边可是绕远了。”
　　“没什么，就是想来这边看看。”楚衡站在马车上，俯瞰整片青草地。一阵阵微风把花香送进她的鼻子里，她一转头看到旁边有一大片白色的雏菊，与周边的娇艳欲滴的花朵看起来多了许多淡雅和清秀。她下车采了一大把用草梗系上，拿在手里。那一个个小小的一朵，看起来轻轻一碰，花瓣就会脱落。
　　白雏菊和身穿白衣的楚衡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衣带和裙摆在风中飘扬将人的想像带回现实世界。
　　她小时候很喜欢来这里，父亲经常带她来这里练习骑马和射箭。一般人是不会来这边的，因为实在是有些偏僻，所以也算是楚衡自己的秘密之地。
　　楚衡几人看到不远处的马车里出来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她站在马车上，红色的裙摆被风吹起来，随风起舞，发丝也微微摇曳，肤若凝脂，嘴唇嫣红，与那张如同小孩子一般的脸庞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但又让人移不开目光。那女子向几人所在的方向走来，除了楚衡之外其他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她踩在草丛里，像是在草地里漂浮着缓缓走来，红色的衣纱挂在青草的尖上，像是古代壁画里的天女。
　　“回来了。”梁玉先开口说话
　　“嗯”楚衡回答，两人相视而笑。
　　楚风这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人，竟上前打破这一片祥和的情形，说道：“你好，我叫楚风，很高兴认识你。”
　　梁玉给了楚风一个大大的白眼说道：“你高兴就好。”
　　楚风自己把刚刚伸出去准备握手的手收回来，心里还在想这怎么会有这么凶巴巴的姑娘家啊？
　　梁玉看向楚衡说：“楚衡，你从哪儿找了个这么笨手笨脚的人。你可知道这京城对你而言是危机四伏？”
　　梁玉和楚衡两个人坐在她们小时候搭的秋千上，就看着远处的楚风被另外几人嘲笑和戏弄，他们欢快和爽朗的笑声在这里听的都十分清楚。
　　“放心。我自己能处理好。”楚衡其实并不想让梁玉担心，也不想梁玉因为帮自己而陷入危险，才不敢多说几句话。
　　梁玉说：“要不你就住我府上吧，至少没人敢在我府上动手。”
　　楚衡看着梁玉一脸认真的样子，过了许久才回答说：“皇上刚赐我郡主府，我就住到你的府上，你皇兄该怎么想。说不定他正愁没有杀我的理由呢。这次回来我只有小心行事，才能有机会调查。你不用担心，他们只是看起来不靠谱，其实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长处。”楚衡像父母看着自己孩子那般慈爱看着眼前正嬉闹的他们。
　　“先回去吧，以后再说。”楚衡留下一句话自顾自的走了
　　梁玉看着落日余晖中楚衡的背影，那挺直的脊背和修长的身躯，在梁玉看来都和小时候的楚衡没有丝毫相像。她从秋千上站起来，眼睛不自觉的眨了好几下，那小扇一般的睫毛把眼睛遮住，看不见里面的神情，然后踏进草丛走到了自己的马车旁。
　　楚风用手挠着后脑勺，神情慌张，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常安公主，对不起啊，我刚才没有礼貌了，我向您道歉，您可千万别怪我啊。”
　　梁玉轻轻瞥了楚风一眼说：“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
　　梁玉把一只圆鼓鼓的小白兔抱在怀里，抚摸着耳朵，它的兔毛干净整洁，一定是被精心照料的。可能是见周围人太多，它把头深深埋在梁玉的胳膊里，露出来耳朵地方像一个毛茸茸的圆球。梁玉转过身就放到了楚衡怀里，那瞬间她看到了楚衡身前的玉坠，心里窃喜说道：
　　“这只兔子吃的太多，正好你回来，当做送你的礼物。”然后就上了自己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