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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一盆洗脚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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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司楠诧异地望着花甲,不明白她的意思。转念一想,估计可能是霍钟泽说了什么让人伤心的话。
“别在意,人自杀的时候万念俱灰,浮上心头的都是这个世界最悲惨的事,自然把人也都考虑到最坏。所以他说什么你不必放在心里。”
花甲摇摇头抹掉眼泪,强打起精神来说:“我想我现在应该回花家村去,这里的一切都拜托您了。”
安司楠看着花甲的情绪,有些担心,但也明白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和唐炙玄打过招呼,安司楠就安排车亲自送花甲回去。
也许是因为霍钟泽的缘故,唐炙玄顾不得离别的难舍之情,只是嘱咐花甲养好身体。
因为突发事故,出发的时间也晚了几个小时,到花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
虽然山路崎岖不平,好在有花众力指路,虽然有些颠簸倒也不会走错路。
安司楠的车停在村门口,花锤和村长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了。花甲看到父亲的时候,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
安司楠下车来率先打了个招呼,村长笑道:“安总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还让你送花甲回来。众力找个车不就好了么?走,我们带花甲回家。”
花锤在一边有点不乐意,嘟囔着:就你会说几句酸词,假惺惺。
安司楠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让花甲下车的意思,说:“还是坐我的车吧。”
花家村世代以木匠为生,所以村里鲜有人家种地养牛。送货都是村里集中找车,所以村长开着他家的小货车这就是最好待遇了。
村长尴尬笑了下,似乎有难言之隐。
“怎么?我不方便进村吗?”安司楠看出其中意思,索性点破。
花甲这时已经擦干眼泪从车上下来,讪笑道:“其实村长是好意,花家村一直都对女性不利,这不到现在为止只有我成功活下来了。所以就怕大姐你进去了,再沾了晦气。”
安司楠听罢哈哈大笑起来:“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封建迷信。花甲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难道这么晚你们还让我们回去啊。”
这话也是个道理,以深更半夜了,没有让客人再回去的道理。周围村落也没有什么宾馆,所以怎么都不合适。
既然对方不计较,村长也不再阻拦。
“那要不您今晚上我哪儿凑合一下?”村长试探地建议,毕竟他家的房子就算村里最好的了。
“不谢谢,我想今晚就跟花甲在一起吧。毕竟她是这个村唯一的女孩,我也方便些。”
花甲的家在村里也不差,毕竟花锤也是个木匠好手。小楼虽然盖了三层,但总归是民居,除了空间大没什么装修。
但是房间里的家具都是花锤亲自打的,所以每一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花甲进了屋赶紧给安司楠找了双舒服的拖鞋,可是冬天这种村里的房子就比较冷。
“爸生火了吗?有点冷啊。”
不知道花锤在别扭什么,一开始就离得安司楠很远,缩在房子的一角抽烟袋。他用胳膊指了指另外一间房说:“那边生了,不知道家里还要来人。”
花甲赶忙带安司楠过去,这是她自己的房间。因为地方大,所以花甲的床是个很大的炕,别说两个人,三个人也能睡开。
“大姐要是不嫌弃,要不您就在我这睡一晚?”
安司楠就想到了自己家一样,脱下外套跳坐在炕上,说:“这里真好,多暖和呀。”
花甲知道安司楠每天都是要洗澡的,可是现在卫生间就像冰窖似的,根本没法用。她跑出去找了个若大的盆,打了一盆热水,然后放在了炕边,又拉过来个小凳子。
“大姐,凑合洗个脚。这是我的脚盆,我爸不用的。”
昏暗的灯光下,安司楠脸上露出柔和而温暖的表情,看着这一大盆水,不禁动容。她坐在凳子上,将自己有些肿胀的脚放进去,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怎么了?是水太热了吗?”花甲紧张地问。
“不,从来没有人给我倒过洗脚水,所以……”
一个集团的董事长,每天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家里都是智能化的设备,每天也有保姆帮她打扫,可是竟从来没感受到这样的家庭温暖。
花甲淡淡笑着,坐在炕边晃着脚:“你要喜欢,等到了夏天或者秋天就来住一段时间。我可以带你玩遍花家村,这里全都是绿色健康的食品,用的都是低碳环保的交通工具。”
安司楠点点头,没再说话,似乎在感受从足底传上来的温度,一直热到她的心。
晚上花甲睡得很快,安司楠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过了会儿索性起床披上衣服走出去。
花甲村真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虽然冷,但因为四面环山所以没有风。站在院子里,四处看着,安静地就像另外一个世界。
在这种纯粹的宁静中,似乎才能找到自己,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人可以看到初心,看到自己是怎样的卑微与渺小。心生敬畏,才有光芒。
可能是听到有声音,花锤也从里屋出来,瞧见是安司楠正准备缩回去,却被叫住了。
“花老爹,既然醒了就来聊聊吧。”
花锤老远蹲着,然后拿出烟袋来点上。
“上次是我失礼了,说教了那么多。其实你把花甲养的很好,她是个特别善良的孩子。”安司楠走过去,在一旁的门槛边坐下,尽可能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花锤猛抽了几口烟,但没说话。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你敢把花甲带到村里来?不是女人在这里都没办法活的么?”
花锤闷哼着:“不带回来怎么办?在外面还是死。”
安司楠淡淡笑了笑:“其实现在这种社会,这种诅咒根本都是无稽之谈。花甲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你不让她碰木匠活吧。”
花锤猛然抬起头来,撇了安司楠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我找人化验过花家村的祖传涂料,虽然是纯天然的,但这里面有一种物质致癌。但很奇怪的是,这种物质只攻击女性细胞,而男性则是免疫的。所以应该有基因特性的物质,但具体是什么我还不知道。”
“你是说,我们的涂料有问题?”花锤有点意外。
安司楠点点头:“其实每次你们送来的家具我们都会检测很多项目,但因为有了长途运输,这些物质已经挥发了。但这次你们在展会的时候,我拿到了涂料的样本,所以才有所收获。但花甲毕竟待在你们花家村,所以她的病跟这个有关系。”
花锤像是有点懊恼,鼓了鼓劲问:“那花甲住在这不就更危险?”
安司楠并没有回答,而是又抛出个尖锐的问题:“当初你知道孩子要出生,为什么不提前做好打算呢?难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带回来死掉没关系吗?”
花锤不可思议地看着安司楠,就连烟斗上的火星落在手上也没感觉到疼。
看了许久,花锤忽然问道:“你是谁?”
安司楠起身拍了拍花锤的肩膀,说:“我疼爱花甲的一个大姐而已,以后她如果想出去就别拦着她了。毕竟这样的环境总是不好的,对吧?”
花锤拿着烟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纵有千般不舍,第二天上午安司楠还是返程了。花甲远远看着她的车,不由得哭出来。
回到房子里,花锤已经坐在桌子边等着她了。
“你……病还好吧?治病谁给的钱?”花锤问。
花甲点点头:“其实没什么了,钱都是这几个大姐给的。”
花锤递过去一张银行卡说:“这里面有三十万,本来是给你准备的嫁妆。现在看病要花钱,你拿着还给人家。”
“爸,你自己留着吧,现在也不能做木匠了,怎么也要留着养老。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花甲总是忍不住要落泪。
“养老的钱我有,你不用担心。这个钱是我准备给你的,拿着。还有……以后你要出去要和外面的人结婚,我都不管了。”
花甲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抱住父亲嚎啕大哭起来:“爸,你是最好的爸。以前都是我不懂事,惹你生气了。”
花锤干涸的眼中也泛起了晶莹,拍了拍花甲的背说:“只要你别怪爸把你带进花家村就好。”
“我怎么会怪您?!”花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跟三四岁的孩童似的,“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就是您了!”
在家住了几天,花锤这时候还会帮别人做点简单的木匠活儿,有时候是些修缮的工作。其实很多人的高档家具损坏了,没有个经验丰富的人还真修不了。
但是做活儿的时候,花锤都有意避开花甲,让她到外面去转转。
一连几天都是花甲在家里做饭,花锤享受着女儿的孝心自然也开怀不少,有时候还会请村长过来喝两盅。
只是花甲心不在焉,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这天晚饭后,花锤从里屋掏出一张存折地给花甲。
“干嘛?”花甲看了看是有五万块钱。
花锤叹口气又点上烟袋抽了几口说:“这些天我能看出来你有心事,这钱给你拿着出去办事。”
“我不要!”花甲把存折推了回去,“我没心事,就是想着开学以后我还得回去完成学业。”
花锤不容她辩解:“你走吧,把事情处理好就行。别让人家说我花锤没教好孩子。拿着钱,去吧!”
说完花锤转身进房去了,没给花甲再继续解释下去的机会。
看着存折,花甲泪眼婆娑,这个世界上最懂自己的还是父亲。的确,她早就想好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迟迟不知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