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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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吗？」
「别摆出那副死样子，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
「祈祷吧，祈祷再一次遇到我的时候，我能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
艾萨克·彼得斯醒了过来。
他倒在泥泞的、嵌满碎石子的肮脏小路上，鼻尖萦绕着一股一言难尽的馊臭味，脸被咯得生疼；他低吟一声，缓缓翻过身来，勉强睁开那双漆黑色的眼睛，就这么一动不动盯着头顶的满月，差不多有一刻钟。
一刻钟后，他感觉体力终于恢复了些许，于是扶着肮脏的砖墙站了起来；结果在手臂用力的过程中，一股强烈的刺痛感袭来，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连忙靠在墙壁上，颤抖着一点点将自己的袖子往上卷起。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皱着眉头审视着小手臂上那一片面积极大且狰狞溃烂的烫伤，随即一把摸了摸滚烫的额头，仔细感受了一下肺部的疼痛，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原主因为手臂严重烫伤，处理不当的情况下造成感染，最后发展成肺部感染，呼吸衰竭、高烧而死。
艾萨克苦笑一声，好在这片烫伤目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而身体各处、尤其是肺部的疼痛也在持续减轻。照这个情况来看，最多两个小时后，这具身体就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至于他自己，他其实并没有属于“自己”的记忆，但他能明确感受到自己并不是“艾萨克·彼得斯”本人，而是在对方死后附身过来的幽魂……嗯，失忆的幽魂，听起来还有点滑稽。
现在正是凌晨，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除了流浪汉和醉鬼外没什么人会在附近晃荡；虽然环境十分恶劣，但艾萨克还是认命地靠坐在墙壁上，闭上眼休息，默默等待身体机能恢复，顺便努力挖掘原身的记忆。
两个半小时后，他苦恼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几乎什么都没挖掘出来……大概是因为刚死没多久，原主的记忆还挺混乱的，只能勉强回忆起自己住在东区西南角的某个小屋子里。
艾萨克直起身来，蹒跚着脚步往远处的家走去。
现在正值夏季，等他走到家附近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了，晨光乍破，倒是给这片陈旧肮脏的街道渡上明亮的光，显得生动许多。
居民房传出嘈杂的声响，艾萨克茫然又呆滞地停在屋门前。他还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进屋，远处便冒出三四个结伴走来、有说有笑的青年男子。
他们看见艾萨克，似乎很是吃了一惊，但随后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其中一个长着雀斑、身材瘦削的红棕色头发的青年快步跑来，一巴掌拍到艾萨克的背上：“嘿！我们还以为你要回去休息好几天，说不定还要去医院，没想到你都起来了啊！”
艾萨克被拍的一个趔趄，他皱了皱眉，看着眼前大大咧咧的青年，脑海里浮现出“艾伦·塞西尔”的名字。
艾伦见他一脸呆滞，认定是他还病得迷迷糊糊，又问道：“……艾萨克？你没事吧？”
“……没事。”艾萨克摇了摇头，露出一点笑容。
“没事就好，女神啊，我听杰克说你上次被烫得不轻，还以为——”艾伦身后的青年挠了挠头发，“总之，很高兴看见你现在状态还不错，那你今天要跟我们一起上工吗？还是要在家休息？”
“在家休息的话……”艾伦担忧道，“一定会被莫林克扣工资的！”
“对对，”有人接话，“上次有个人请了一天假，被莫林狠狠骂了一顿不说，还扣掉了整整4先令！他简直是个吸血鬼！”
“话不能这么说，吸血鬼可比他仁慈多了，最起码他们只会吸你一点血，不会拿走你的钱……”
艾萨克本来只是静静听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忍不住腹诽道：那可不一定，要看你遇到的吸血鬼性格如何，有些吸血鬼可不止是吸你一点血那么简单。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忍不住道，“迟到的麻烦事还多着呢……艾萨克，你要一起吗？”
艾萨克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决定去工作的地方看看，说不定可以回忆起更多原主的信息。
过街道的时候，他闻到许多鲜美的味道；四周的摊贩很多，都在吆喝着叫卖自家的早餐。他一排排看过去，发现大多都是海产，还有一些小贩在卖馅饼、饮料。
这是个沿海城市吗……他心里嘀咕，下意识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腹部，只觉得饥饿感被食物的香气勾了出来，胃里一片火辣辣。
他下意识开始摸索衣兜，最后搜出1先令的纸币和一个三角圣徽——是用青褐色的金属制成，有些老旧，形状非常简洁，从顶角处往下衍生出一根垂直线，靠近顶端部分有一小根横线，左右有两个形状和方向都相反的直角。
这个印记让艾萨克觉得有些眼熟，他摸了摸下巴，认为这应该有某个明确的含义，而且还被曾经的他所知晓。
可惜的是，他已经丧失了记忆，完全辨别不出来了。
出于谨慎，艾萨克没有询问同伴这个圣徽的事情，也没有显露，直接就揣回兜里，然后花了一个便士买了一个馅饼、一杯热奶边走边吃。
一旁的艾伦等人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样；艾萨克有些懵，问道：“你们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就是难得看你花钱在外面吃早饭……毕竟你一直很，呃，节俭！”
艾萨克：“……”感情原主还是个吝啬鬼。
“不过偶尔在外面吃一顿也不错，”艾伦挠挠头发，“病人就该吃点好的，可惜今天时间来不及了，不然同样的价格你完全可以换一碗牡蛎浓汤。”
“改天可以试试。”
真的转性了啊……艾伦感叹道：“到时候还可以给安娜买一块娑果蛋糕，我记得她最喜欢这个了……还有纳亚的糖果，只是最近两国关系越来越紧张，糖果进口得越来越少了，估计价格会往上提吧。”
“饿死我也不吃纳亚人的糖！”另一个小伙子嚷嚷道。
“嘿，上次是谁说纳亚黑糖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纳亚的糖啊……有那么好吃吗？听着他们的讨论，艾萨克有些好奇，并下定决心有机会要去买来尝尝。
一行人走了大概半个钟头就到了东区的青勒啤酒厂，也就是之前原主上工的地方。
本来人死后身体的记忆就会极速流失，再加上为了保护自己不至疯狂，附体后原身的记忆大部分是“触及式恢复”的，只有在看到相关的人和物的时候才会想起来。
所以走进青勒啤酒厂后，艾萨克才一点点回忆起相关的东西。
——艾萨克·彼得斯，父亲是维恩帝国伯利亚城一名普通的工人，母亲是邻国沙朗的平民女性，两人的出身都很一般，所以家庭条件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他还厌恶读书，几乎不识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是个实打实卖力气的文盲。
15岁那年，他的父母就因为沙朗传来的鼠疫而丧命了，只留下他和一个妹妹，也就是之前艾伦提到过的“安娜”。15岁的艾萨克四处打零工，去年开始固定在这家啤酒厂工作。虽然工作强度高，还被克扣工资，但现在维恩和南边的纳亚帝国交恶，固定的工作并不好找，所以他还是忍耐了下来。
啤酒厂条件恶劣，那致命的烫伤应该就是在工作的时候造成的。因为没有得到合适的处理，伤口感染恶化，最终导致原主死亡，让他这个“幽魂”得以附身。
他正在消化这些信息，突然听见一声怒吼：“你们这群懒猪！到了厂子里还在发什么呆！快滚去上工！今天库克先生要来视察，要是谁被抓住了我一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声音一响起来，原本懒洋洋的工人们立刻作鸟兽散，而艾萨克竟然也条件反射地心跳加快、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艾伦脸色一变，低声道：“莫林来了，我先走了！”
他说完就溜掉了，只剩下没反应过来的艾萨克怔愣在原地。片刻后，一个面色苍白发青、身材肥硕、浅浅的头皮上遍布汗珠的凶神恶煞的中年人径直走了过来。
艾萨克下意识呼吸一滞，就看见包工头莫林冲到他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抽动嘴角，眼皮往下耷拉，双手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鼻子里“哼”地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病得多厉害呢！”
说着，他一把就抓住了艾萨克的手臂；艾萨克吃了一惊，只见莫林把他的袖子撸了起来，然后在他抽回手之后沉着脸叫嚷道：“你不是伤得很厉害吗？啊？现在跑来做什么？喂，你们都来看看！严重的烫伤！要了人命！伤口还没有我的烟盒大！都长出新肉了，哈哈！”
他大笑起来，有些工人也应和着低声笑——虽然大家都不希望自己被包工头羞辱，但观看他羞辱别人却是无聊繁重的一天工作中仅有的一点被“默许”的乐子。
每当这种时刻，就算他们停下手中的活计也不会被莫林叱骂。
在这样的哄笑声中，艾萨克仿佛是被扒光了扔在旷野被人观赏——这样形容或许有点夸张，但他上辈子大概是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眉头紧皱，还真有些无所适从。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