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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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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蔺徽言情急之下,便要张口,俞小樱按住了她的手,道:“三伯父,我俩情急,不曾拜见,还请见谅。经南楼的消息详尽,还是季宸先说,再叫六安解释为上。”
蔺斯原颔首,瞥了眼自家的女儿,瞧她六神无主的,免不住担忧,低声道:“六安,天大的事,总能迈过去。然你若自乱了阵脚,便是叫人有了可乘之机!”
“是,父亲教诲,女儿记下了。”蔺徽言如遭棒击,住嘴不言,又听季宸将这几个月的事讲了一遍。
罗威是才至朔州地界,就得了消息,前往验尸的。巧就巧在,距离之地不过两日脚程,十几具沉尸,只是略微腐败。罗威查验之口,铁口直断,才将这消息,传得满世风雨。
“六安,你将元熎剑带回,曾是语焉不详。”蔺斯原抬眼看向女儿,道:“如今,尽数说了吧。”
记忆回到了,后山的那个午后。乔温靖挖出了深埋十六载的元熎剑,讲出了血腥的过往。
血漫云天为何嗜杀成性,云水为何赤红数月,十八年前,朔州拓拔氏的灭门惨案,和乔温靖抢回来的,襁褓中的女婴。
蔺徽言语带悲愤,一字一句说了,道:“爹,娘,大哥,俞姐姐,你们都见过温靖,晓得她是什么秉性。一个为了医治病人不惜任何代价的郎中,怎肯手染鲜血?罗家刀贼心不死,还在贪望当年那飘渺无踪迹的宝藏秘藏,然温靖说过,无论是否存在,她都是不晓得的!”
“杨氏?”蔺斯原沉吟片刻,和妻子互望一眼,皆是几多叹息。雍州杨氏,至今都是名震一方的望族,谁能料到,昔年凶名遍天下的血漫云天,竟然是杨氏的子弟。
“爹,你们信或不信,我都要去找她!便是所有人都不信她,我都信她!”蔺徽言站起来,满面赤红,道:“我不信这天下人,人皆是非不分,任由流言中伤了好人……”
“六安,坐下。”风巧昀开了口,道:“在座的,无人不信乔山主。她的品行,我等都记在心里,本就是要做些什么的。”
“经南楼有消息,当日婚礼之后,乔山主和门人约见,只同待了一夜,便又分离。”季宸道:“乔山主隐入大青山,或许是真的同人起过冲突,被借机设计了。我猜,乔山主是存了远遁山林的打算,如今是否晓得这些事,也未可知。”
乔温靖远遁山林,还是俞小樱的猜测,此刻她不能多言,只道:“我和季宸觉着,这几处山脉,或许是乔山主的去处。”
太华山、琅缳山、望仙山,分属三州。风巧昀道:“血漫云天一事,仅凭你我数人,是说不清楚的。如今最要紧的,首要便是找到乔山主,再图后计。”
“剑炉多隐于世,但也能做一些。等会儿我会和二哥商议,以剑函通知交好之人,只请他们莫要冤屈。”蔺斯原仍抱着蔺徽虔,沉声道:“这三处,也得立时着人去找。沿途能找到自然最好了。”
“爹爹,温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便去琅缳山找她。”蔺徽言直觉乔温靖不会去太华山,低语道:“但我得带上元熎剑。”
“凭此手令,剑炉上下,皆听你号令。”蔺斯原没有阻拦的意思,从怀里摸出玄铁令牌,道:“用它,去拿元熎剑。”
“是。”蔺徽言站起身,接了玄铁令牌,又跪了下来,道:“女儿任性,叫爹娘凭白操心……”
“江湖儿女,若连这点担当都没了,难道不是白受了十八年的教导?”风巧昀无暇细想,弯腰扶起了她,道:“我们人手少,你要去,娘不拦着你。只是若得了消息、或者见到了人,万不可冲动行事,还要经南楼送信,记下了么?”
“是。”蔺徽言答应了,又道:“大哥、俞姐姐,太华山是朔州地界,温靖大抵是不会去的。只是……”
“朔州地界,罗家刀不容小觑,我和季宸同去,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望仙山还得三伯父亲自跑一趟。”俞小樱道:“扶余山的人,大抵会在这个地方,季大哥处,大约也在往这里走,我俩会从此经过,自当说清缘由。”
“小樱考虑极为周全,剑炉中有二哥在,夫人居中策应,一旦事情有变,经南楼、剑炉连手,也足够抵挡。”蔺斯原很是赞赏俞小樱的思虑,感慨她果然出身名门,自小耳濡目染,又目含期待,望向蔺徽言,道:“六安,莫说乔山主待你有救命之恩,便是陌生人,你我也不该袖手旁观。你虽急迫,有句话却极对。这世道,不能任由流言中伤了好人。即便一息尚存,能言自该言!”
几人商量妥当,风巧昀拉着小儿子的手往回走,低声道:“豫阳,听懂了么?”
“懂了。”蔺徽虔仰着头,道:“你们在做一件很难的事情,姐姐的救命恩人是个很好的人,却被别的人刻意诋毁。你们现在,就是在想办法帮她。”
“若是豫阳,打算怎么做?”风巧昀心事重重,不过是安抚他。
“和你们一样,要帮乔山主。”蔺徽虔想了半路,也没别的好办法了,又道:“但我现在,只能留在剑炉,就是在帮你们了。”
风巧昀一怔,蔺徽虔年少老成,她这个做母亲的,也顾不上女儿口中的“温靖”二字,回去准备行囊不提。
蔺徽言背上了书笈,在取了元熎剑后,就要直接下山了。俞小樱拉住了她,道:“我不知晓婚礼上,你和乔山主究竟是怎么说的,但她心里有你,却决计不会错。”
蔺徽言是根本没有这个念头的,闻言只道:“俞姐姐,你放心,我只是回报她的救命之恩。她本是个极好的人,受了许多苦难波折,不该再被人中伤诋毁。我早就想通了,无妨的。”
俞小樱忖了一瞬,就打消了要告诉她镇子上晨起后,和乔温靖散步时候的事。几人相聚片刻,乍又分离,身负使命,散为满天星。
半旬之后,妃子峡于嘉州的出口,几方人马终于再聚。
程培风面容憔悴,精神头却还不错,先道:“多谢经南楼高义,然山主下落,可有消息?我等自要誓死追随!”
季诚毅先两日和他俩见面,已晓得了前因后果,道:“经南楼并不曾查探到乔山主的踪迹,然罗家刀之人行踪,却有一二消息。”
“如弟妹所猜测,分往太华山、琅缳山、望仙山而去,且人多势众,耳目众多,从者云云。”季诚毅叹息了一句,道:“经南楼也试着散出一二真相,暂且……毫无用处。”
宋芙儿红着眼眶,道:“山主,山主满心仁慈,这一生便是制药,都是极少杀生的,怎会平白杀了十几条人命?培风,你说得对,誓死追随,虽死无悔。”
“雍州扶余山下,经南楼的子弟,自会护着陈兄安危,两位不必太过挂心。如今还未有乔山主被拿的消息,她定然无由。望仙山那边,蔺三伯父已经亲自去了。经南楼的消息,只能确定罗威本人不曾前往望仙山。我和二弟还是觉着,或许朔州便是他们的围剿之所在。”季诚毅手握七星剑,沉声道:“蔺少门主星夜兼程,赶赴琅缳山,沿途经南楼弟子自会照应她。朔州是罗家刀的所在,我们同去,他们不敢在经南楼、剑炉,和俞阁老的孙女面前,再滥杀无辜。”
众人歇了半宿,便启程赶路,穿过妃子峡,来到雍州地界。陈飞惠已被经南楼护着,等在了峡谷之外。几人见面,难免垂泪。
俞小樱瘦了些许,季宸轻声道:“我拦不住你,也不会拦着你,再行北上,是要乘马的。你我同乘,不要逞强。”
“嗯。”俞小樱正喝着宋芙儿调制出的汤羹,低眉温婉应下,道:“沿途消息定要快,决不可耽误了。”
“你放心,消息传递,这世上要属经南楼最快。”季宸看了眼自己的兄长,安顿好妻子,走过去了,低声道:“大哥,受累了。”
“你我血浓于水,客套这些作何?”季诚毅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楼主要我继承经南楼,我怎肯忘却祖训?经南楼货通南北,晓世间消息,要应天下大道,不畏生死。”
“大哥,我没想过,你听过就信我。”季宸这才吐露了心声,道:“你总是沉默寡言,我以为……”
“以为我心存芥蒂,觉着你天赋甚高,便要疏远你?”季诚毅笑了笑,道:“骤然重任在肩,压得我喘不上气,实在没有精力分出去。你是什么秉性,我是你的亲哥哥,怎会不晓得?你只想做这天下自由的鹰,而不是困于一楼,担着虚名的楼主。”
“大哥知我。”季宸面带愧色,道:“今次,若非大哥做主信我,楼中反应不会这么快。”
“你不在我的身份,不过有些话,现下说与你,你须起誓,决不可外传一字。”季诚毅等他发过誓了,才压低了喉咙,道:“楼中有祖训,嘉州地界,经南楼须同剑炉守望相互。”
几代人的交情,季宸微微颔首,不晓得这件事有什么稀奇,只得季诚毅这般慎重提及。
“扶余山有难,务必出手相助,不惜任何代价。”季诚毅道完了,仍觉着不可思议。
兄弟二人深觉此中有异,然那头吆喝着继续赶路,竟是再无闲暇。
北上数日,每过一处分号,皆要换了马匹。其余人还好,唯有俞小樱大腿青紫,不过是咬牙支撑。
再走无日夜,经南楼弟子从北找来,马匹吐着白沫,倒地不起。
那弟子也是满目干涩,哑着喉咙道:“大公子、二公子,罗威秘密前往岐州,已有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