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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回 ...

  •   第六十七回

      天色已暗,鸟雀还朝,雾蒙蒙,又落了一场细雨。
      锅里煮着的鱼早就糊了,待火燃尽,风吹过,什么也都散开了。
      蔺徽言枯坐着,不曾生火驱寒,亦不曾寻伞遮挡。乔温靖什么都没说,大抵是诧异羞恼,又不肯口出恶语,什么都没说,便匆匆走了。
      她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不知在这雨后的夜里,该怎么度过。
      懊悔爬过了几次?蔺徽言数不清楚了。她明明早就想透了,绝不可泄露了分毫,只将自己当成她的忘年至交,能结伴出游,已是将来岁月里最好的礼物了。
      怎生便禁不住去吻乔温靖呢?又吻了唇角,想辩解一二,都没有余地了。
      然而捅破了这一层,别有一缕快意,萦绕心头。
      从此后,在乔温靖面前,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哪怕她因此嫌恶了,为了扶余山主的名声,蔺徽言得离开乔温靖的一切,捅破了便是捅破了,她不后悔。
      她就在这松树下坐了一宿,露湿重衣,独对黎明。然而折腾了这么一宿,竟是无病。
      心病又上,她大抵是无暇再病了。

      将至正午,乔温靖才回来。那只松鼠又溜下了树,本是在蔺徽言的膝间,听得响动,慌不择路,撞着松树,仍是攀缘而上,再也瞧不见了。
      蔺徽言回首,双腿麻软,也不知怎么站起身。不过是一夜分离,她只觉得恍惚间,几世都过了。
      乔温靖一字不发,只是去收拾了两个人的行李,默默背负着,辨明剑炉的方向。
      蔺徽言跟了上去,晓得她是不放心,得送了自己到家。她有心想说几句,然每每看到乔温靖冷清的神情,竟不敢多语。
      无言赶路,以干肉、野果充饥,每到夜里,待生好了火,乔温靖便会离开,直到天明,才会归来。
      整整六日六夜,二人之间,无一言语。
      蔺徽言为免她难受,强忍着悲意,不敢言语。直至回到剑炉,乔温靖向风巧昀请辞,只说扶余山中有事,不能耽误了。
      风巧昀着她去送,一路到了山门,蔺徽言只望着她,渐渐泪盈满眶。
      乔温靖背着行囊,眼下略带尘霜,轻声道:“少门主抬爱,乔某却非良配,还是忘了好。你和小满一般的岁数,在我心里也是一般的,该有别个好前程。”
      “我记下了,盼山主一路平安。”蔺徽言明白她的话,侧过身抹去了泪,再看过去的时候,整个脸都是僵着的,默默望着她缓步下山,身影孤傲,步步远走,甚至毫无回头的意思。
      睁再大的眼,也只看得见山。泪是再禁不住了,潸然而下。
      蔺徽言泣也无声,繁复涌上,她没再去父母的住处,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门上了锁,她开了几次,才颤着手推开门。院中落叶纷纷,流水婉转,诉着别情恨。

      夜深了,风巧昀觅路寻来,见柴扉未关,在树下看到了蔺徽言。一个人走近了,她也毫无觉察。
      “六安?又想到什么点子了?连娘过来了,也没听到么?”风巧昀将食盒放下,提着灯先进屋,点亮了烛火。屋内整洁如旧,丝毫没有生人住过的痕迹,她自是赞了乔温靖心细。
      蔺徽言是自个儿提着食盒进来的,只低着头,道:“女儿想到了些事情,一时入迷,忘了先去禀报娘。”
      “无妨,我忖着你便是有点子,不过是怕你饿着肚子。”风巧昀为女儿换了新的床铺,将换下的收拾在一起,又见她取出吃食,默默坐下用饭,虽觉着有些古怪,但也只当是乔温靖骤离开,心中不舍罢了。
      “吃慢一些,我先回去。豫阳饭后闹牙疼,我得瞧着。本来是打算令人拾掇了,你再搬回来。乔山主却是个体贴人,跟没住过一般呢。”风巧昀过去扶着蔺徽言的肩头,昏暗的灯光下,她没看清楚蔺徽言的双目红肿,只叮嘱道:“忖忖便是了,夜里昏暗,早些睡。”
      “是,娘莫要挂心我,且去照料豫阳,他最怕牙疼的。这几日我要忙些事,便不出门了,只着人送了吃食,放在门口便是。”蔺徽言喝着汤,只等母亲走远了,泪水又滴滴答答地落进了碗里。
      风巧昀并没有将换下的床单一起带走,蔺徽言熄了烛火,不曾关窗,抱着换下的躺在床上,稀里糊涂对付过了一宿。
      翌日难晨起,浑身骨缝都在叫嚣着。蔺徽言晓得是这些日子隐忍的,一气都发作了。她不愿再瞧郎中,也不肯服药用针,好在昨夜里和风巧昀知会了,她这里的规矩也是如此,便强撑着去门外取了食盒,挖了坑埋下,将空碗装好,又放了出去,在内锁了柴扉。
      如复十数日,烧退了,病好了,小院中的窑炉也升起了火。蔺徽言将在沧州得来的玉吾石磨碎,着手配置冶水,要将那柄剑铸出。
      一日三餐,她却吃不了一半,余下的仍是要么埋了,要么随流水而出。大半个月不曾见人,直到蔺斯原忙里偷闲,过来看她。
      “听说自打乔山主告辞,你就一直闭关。又琢磨出了什么?”蔺斯原坐在水池边,便用水洗了洗手,才起身挪步,和蔺徽言对坐饮茶。
      “我苦思数年,大抵要有所获,倒是叫爹爹挂心了。”蔺徽言的下巴尖了许多,蔺斯原看在眼里,舍不得多说什么,道:“两月后,春暖花开,便是季宸的婚期了。”
      “嗯,女儿心里有数,给大哥和俞姐姐的仪程,也快好了。”蔺徽言低眉,若有似无的愁,藏在眉眼间。
      知女莫若父,蔺斯原不晓得她究竟为什么愁闷,然她性子最倔,这般问,绝是问不出什么的。
      宽慰了几句,蔺斯原站起身,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不肯诉之爹娘,原属寻常。只是,身子到底是自己的,难道为这个,将来还去求乔山主么?”
      “女儿晓得了,今后不会了。”蔺徽言垂首,待送了蔺斯原,沉默半晌,白白叹息。

      这一日,大雨缤纷,大青山中诸多河溪,为之如沸。蔺剑寒赏雨品茗,赞之大吉。
      小院之中,燃了数月的炉火,渐渐熄灭。
      蔺徽言一身短打,面容虽是憔悴,眼神却亮如星辰。她戴着防火的工具,将模具从火炉中取出。
      一柄宝剑在烈火之中,渐露真容。
      大雨又盛,电闪雷鸣,烈风阵阵,将火炉之出席卷。
      这里的窑炉毁了,而历风雨之淬炼,那宝剑陡然现世,寒光摄人心魄,自模具中掉出,半身陷入土壤之中。

      季宸听着不对劲,翻墙跳进去,只见蔺徽言就站在大雨中,望着那柄还未装上剑格的宝剑,痴痴不语。
      “六安?发什么疯!”季宸顾不上旁的,先拉着蔺徽言进屋。碍于男女之别,他独自在门外,道:“换身衣服!可不能冻着!”
      “知道了。”蔺徽言回过神,浑身瑟瑟发抖,一身的雨水汇在脚下,很快便是一滩水了。
      她换了衣裳,披着一件大氅,再推开门。
      大雨不曾歇,有愈盛之势。季宸已然取了那柄剑,回到廊下,坐着观雨。
      兄妹俩对坐,半晌之后,蔺徽言满腹苦闷,轻声诉说。
      待她言尽,季宸固然满心颤抖,也暂且强压着,宽慰道:“乔山主那般说,绝不是记恨了你,实是护着你,待你……”
      “大哥,你待俞姐姐如何,我待她便是如何,再无更改了。”蔺徽言仿佛说着什么寻常的话,将那柄剑抱在膝上,边说边将早就做好的剑格一类,镶嵌上去。
      “我晓得。”季宸皱着眉头,道:“六安,情不知所起,自难料归处。我虽幸得,也是盼着你有所幸的。然……也罢,留在心里,也是极好的。”
      “大哥……你不觉着不该么?”蔺徽言扭头看他。
      “乔山主那般的人物,寻常凡夫俗子,谁若得她青睐,自该用命珍惜。然她若不肯,也是无法的事。”季宸宽慰着,将随身的酒取出来,递给了蔺徽言。
      酒入愁肠,蔺徽言抚着剑身的纹路,道:“剑名‘墨戎’,只不晓得,可还机会,亲手赠给她。”
      “你放心,乔山主为人清冷不假,但极重承诺。她答应了观礼,一定会来的。届时,你将剑赠予她,也好了去心事。”季宸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道:“我今次来,是专程给蔺门主送帖子的,也才从后山过来。今日大雨滂沱,水脉为之充盈,众人皆以为大吉。你这把绝世宝剑铸出,又是要赠予乔山主的,还是……藏起来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六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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