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汤十七

33、你怎么不早点来

　　“王爷，我们何时去平昌？”一个月后端木云问安风。
　　作为救援的条件，就是尤安国从此与奕国一样，沦为平昌国的附属国。而作为附属国日后的皇帝和公主，他们自然是要进京面圣签署条约的。
　　“我与皇上说的是先让尤安百姓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至少得两月有余，这还有一个多月，不急。”安风在马棚喂马，她恨不得拖个十年八年才好。
　　“届时王爷会与我们一同前往吗？”
　　“当然，问这个做什么？”安风问。
　　“没事，有王爷在的话，我与妹妹都会安心些。”端木云温和的道谢，“这些日子有劳王爷了。”
　　“无碍。”安风不知道一个皇室为什么会培养出如此温和的太子。一定很幸福吧？也是，听说尤安国皇帝为妻子遣散后宫，一生只有一个皇后，也只有端木云和端木晓两个孩子，自是宠爱的紧。
　　“王爷倒是与小时候一点变化都没有。”端木云寒暄道。
　　“太子也是。”安风翻身上马，准备出去溜达，“这些日子你们忙你们的，不必管我，我也不会干涉你们，架！”
　　“王爷！”安风已经出了马棚，端木云大声叫住他。
　　安风皱眉，将马步渡回来，“还有何事？”
　　端木云紧紧捏着拳，“不知王爷…可否护小妹安康？”
　　“这是皇上的事情。”安风像是没听到一般，不动声色的道，“若是皇上愿意护她，她自然能安康。”
　　看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了，又或者是襄王就算有意，也不得不收起那一份意，端木云凄然的笑笑，“多谢王爷。”
　　安风想了想，还是提点到，“你太过优柔寡断。”
　　“我知道。”他自然知道怎样的做法对尤安国最好，可是…“我希望她能幸福，她虽然爱耍小性子，但比谁都善良懂事。她还那么小，还什么都不懂…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还真是幸福啊，幸福的让人嫉妒。安风在心里感慨，难得看到…不，应该就仅此一国了，能养出这样的两个小孩儿。
　　端木晓如此举世无双的容貌都没有流传出去，可见尤安国帝后对她的保护。只是多情这种事，发生在帝王家，并非什么好事。尤安的落寞，正有这个原因。
　　大道理端木云都懂，安风也不会多说，只宽慰道，“只要是明珠，无论在哪儿都会发光。”

　　安风都喜欢一个人待着。安静，自由。她总是渴望无拘无束，渴望自由。
　　尤安国是半游牧国家，皇城外就是大片的草地和森林，安风喜欢找一个小草坡躺着晒太阳，一晒就是一天。
　　“亏得现在是冬日，若是夏日，你非得拖层皮。”
　　安风穿着玄色便服，很是随意的躺在草坪上。微微睁开眼，见是端木晓，又重新闭上，“你怎么来了？”
　　“见你每天往外跑，怕你发现了我尤安国的什么宝贝，便跟来看看。”
　　“回去吧，”安风抬手覆在眼睛上，“你皇兄又该担心你了。”
　　“不回，”端木晓在安风身边坐下，递给他一个酒壶，“刚刚看到一户人家在做马奶酒，便要了一些，给你。”
　　安风将身子半撑起来，额前细碎的刘海随风飘扬，阳光晒的她无法完全睁开眼，嘴里还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扯下来的草，见到马奶酒时眼睛都亮了一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皇兄总说她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其实眼前这个人才是吧，让人看一眼就会沦陷其中。端木晓不敢多看，只道，“别的酒你喝一杯就不喝了，唯独这个喝了一壶。”
　　“噢，”他说的是这几日一起用膳的时候吧，安风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对她也不再排斥，“多谢。”
　　端木晓的嘴角微微上翘，“全当你给我唱了这些天小曲儿的报酬，不谢。”
　　前些日子端木晓每天都伤心的睡不着，一睡不着就去找安风在他旁边坐着发呆，弄的安风没办法。这好歹是别人的地盘，他又不能赶人走，便只能依着她的要求唱曲儿哄她睡觉。
　　哎，其实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别人都那样悲痛欲绝了，她再把人赶走，也太过丧尽天良了些。
　　端木晓问，“你那曲儿是在哪儿学的？为什么每次都只有一半。”
　　“嗯…”安风重新躺下，闭着眼小憩，“小时候母妃给我唱的。”
　　端木晓侧头看着他问，“那另外一半呢？”
　　安风冷淡道，“不记得了，太久远了。”
　　“那你把另外一半学会了再唱给我听好不好？”端木晓张开手，阳光透过指缝在安风皎洁如玉的脸上形成一片斑驳，这个人就算是成了杀伐果断的将军，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呢。
　　“学不会了。”安风的语气无悲无喜。她想到五岁那年，母妃哄她睡觉时便唱的这个曲儿。可后来有一天，皇后娘娘路过时碰巧听见了，说堂堂皇子竟然要人哄着睡觉，不成体统。从那以后无论她怎怎样央求，母妃都没有再给她唱过。
　　端木晓不知怎么听出了一丝失落，也不敢多问，便笑道，“那以后等我学会了，唱给你听。”
　　安风勾了勾嘴角，不知道是笑容还是嘲讽，“我已经长大了。”
　　“长大又怎么了？长大便不能听曲儿了吗？”端木晓很是不以为然，“我就喜欢听，不管多大我都要听。”
　　“是是是，你多厉害啊。”这敷衍的语气，就如她敷衍去军营混履历的纨绔子弟一模一样。
　　端木晓却听不出来，只当他是夸自己，得意的抿着嘴继续问，“你为什么总喜欢一个人在这躺着？”
　　安风顺口接道，“半个人躺着怕吓着你。”
　　“你瞎说什么！”端木晓一掌拍在安风的额头上，愣是把半梦半醒身经百战的王爷吓的跳了起来。正想发脾气，就见端木晓眼眶通红的看着他，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好吧，是她的错，不该跟刚刚才国破家亡的公主开这样的玩笑。
　　端木晓也不哭出声，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他掉眼泪。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你别哭，”安风这段时间真是怕了她哭，慌手慌脚的给她擦眼泪，“我就是逗逗你，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大概是在军营待久了，她都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相处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一个劲给她擦眼泪。
　　安风掏出怀里最后一张手帕，看着她颇为无奈的道，“最后一张了，你要是再哭就只能擦我身上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端木晓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双手牢牢抓着他腰侧的衣襟，嚎啕大哭。
　　抽泣的声音带着隐忍不住的悲伤和难过，“你怎么…不早点来…不早点来…”
　　如果他能早点来，也许父皇和母后就不会死，也许她就不用去平昌国，就不用嫁给平昌的皇帝，也许他们会在一个合适的地方相遇，告诉他她真的好喜欢他。
　　有时候人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而已，安风知道。准备推开她的手慢慢放下，有惋惜也有愧意，“对不起。”

　　晚上两人一前一后的回皇宫，侍卫先是指指安风的衣服，虽说是玄色，但肩膀上湿了那么一大块，印记还是很明显的，“王爷，你的衣服……”
　　一天休闲时光泡汤了的安风心情很不爽，将空了的酒壶甩给侍卫，“拿件新的来。”
　　“是…”侍卫抱着酒壶正要走，就看到正进门的端木公主，端木公主的眼睛都肿成了金鱼眼，下意识的道，“公主，你的眼睛……”
　　端木晓温和的看着他，“嗯？怎么了？”
　　侍卫感觉自己心脏都漏跳了两拍，脸颊通红，一时忘了说话。
　　端木晓见他不说话了，便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只剩下侍卫呆若木鸡的留在原地，我的天，这是什么仙女下凡？
　　某洁癖王爷在房间等的大怒，“本王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