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汤十七

100、化龙

　　这三日里，清欢看到无数的魂魄想往安风身上撞，好在安风的身体像是有火焰一般将他们燃烧。有些鬼魂是聪明的，观察一会儿之后便知道这其中的关键在那边坐着的小女孩身上。
　　人死后身体是无法在融入其它魂魄的，招魂阵相当于是给这两具身体开了一个门，可以容纳任何的魂魄。所以清欢也要保持清醒，否则她的身体就会被其它更厉害的魂魄占领。
　　她在这里最重要的两个作用，一是凝聚安风的魂，二是她的身体可以与安风的身体相呼应，使其拒绝接收其它的魂魄。
　　而安风的身体是上神体，这在这些魂魄眼中散发着太阳般的光芒，即使危险无比，依旧吸引着他们前仆后继。
　　“小姑娘，我是云国的国王，把这具身体给我，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如何？”
　　“别听他的，我是天启国的国王，你听我的，整个天启国我都可以给你。”
　　“呜呜呜…我死的好惨，夫君不忠孩儿不孝，小姑娘你帮帮我，让我去报仇吧。”
　　“哼，我是魔界的皇子，你若是还不离开，我必日日纠缠你……”
　　无数面目狰狞的鬼魂直直朝清欢冲过来想将她吓走，她耳边更是冲刺着各种各样吵闹和恐吓的声音，令她毛骨悚然，她紧闭着眼睛捂住耳朵，“不行，不行的，你们别说了，茜茜，师父，师父你快回来……”

　　三日之后，安南准时推门而入，将安风抱回床上，问倒在地上已经虚脱的清欢，“你还好吗？”
　　清欢的耳边还在嗡嗡作响，她听不太清安南的话，只问，“成功了吗？师父她怎么样？”
　　“嗯，我们能做的就这么多了，接下来就只有听天由命了。”安南将清欢扶起来，“这边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便来找我。”

　　过了几日安风依旧没有转醒的现象，安南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她醒来之前让清欢了解这件事的全部。
　　“准备好了吗？”
　　“嗯。”清欢跟着安南来到洗髓池，只见安南在地上画了一个复杂的大阵。他示意清欢去阵眼处，“这个阵法会让你觉醒血脉，然后恢复所有的记忆。当然，那些记忆你可能承受不了，现在你还能反悔。”
　　清欢摇摇头，很是坚定的坐在阵眼之上。没有什么承受不了，她若不自己承受，就只能是安风替她承受，还有什么比可能会失去她更可怕的吗？
　　安南见她如此，也不多劝，这也是他所希望的，“这整个过程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也没经历过。”
　　清欢点点头，“好，这段时间，她就拜托你们了。”
　　安南心中一动，这种好像宣告主权一样的话，他是头一次听清欢说。在她两这段感情里面，她一直是处于弱势的一方，就好像是附属品一样，这也是他一直不放心她们两人的原因之一。时间久了，两人都会觉得累。
　　这样也好，希望她这次真的能长大，她们能挺过这一劫。
　　“那我们就开始了。”安南在清欢后颈处划开一个十字口，“我让不染在外面守着，你有什么事就叫她。在洗髓池的时候外界的人感应不到你，你出洗髓池时，也记得屏蔽别人的感知。”
　　安南出来之后更是叮嘱不染，“清欢在洗髓池，你在外面等着她，不要让人进去。若她不叫你，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进去。”
　　不染不太明白，清欢一个人类去九尾族的洗髓池干什么，更何况她还没有一百岁，“小师妹她？”
　　“别问那么多。”安南临走之前叮嘱，“还有，等她出来以后，可能就不是你的小师妹了。”
　　不染一脸呆滞的守在洗髓池门外，这是怎么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师父生死未卜，朱雀身负重伤，小师妹还进了洗髓池。小师妹怎么可能不是小师妹了？她不是小师妹还能是谁？师兄总说她笨她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她是真的笨，什么都想不到。

　　随着体内的九尾精血慢慢被洗髓池吸引出去，清欢身体里沉浸了20多万年的龙血逐渐开始沸腾咆哮，如刚拿到囚牛玉佩时一般，仿佛身体都要燃烧沸腾起来。开始她还能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出声，后来则在阵法里疼的来回翻滚。
　　而她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有了变化，一片片金黄的鳞片若隐若现，头上也开始渐渐冒出两个角。她被压制了整整20万年，此刻的化身不是蜕皮换肉，更像是脱胎换骨。
　　虽说她是天生神体，但是要成为上神，不仅要练身更要练心，那20万年的轮回，已经让她经历了人世间能经历的一切，足够把她的心神练的坚韧。都说经过轮回的人，不成神就成魔就是这个意思。而她的身体，因为心神早已达到上神的地步，采取的是最为直接也是最为残酷的方式，通体爆裂，血肉重组。所谓的刀山火海，炼狱油锅也不过如此。一共三次，一次为龙，一次为仙，一次为神。
　　清欢感觉自己快疯了，什么是生不如死，现在就是生不如死。血肉的重组的痛苦和20万年悲苦的记忆，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声比一声高亢的吼叫从她口中发出。
　　在屋外等候了一个月的不染听到洗髓池里传来的龙鸣声，吓出了一身冷汗，狐狸岛的洗髓池里，怎么会有龙？
　　她想推开门去看，可她记着九尾上神的话，“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进去”“等她出来以后，可能就不是你的小师妹了”。
　　那里面只有小师妹一个人，难道小师妹是……一条龙？
　　守在安风身边的朱雀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的瞳孔一缩，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到洗髓池结了一个复杂的印法阻挡龙吟声外泄。
　　“朱…朱雀…”不染现在很慌，这一切都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跑到朱雀身边看着她，似乎想求证什么。
　　朱雀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

　　化成龙形的清欢在地上翻滚个不停，她的整个龙身都被浓稠的血雾笼罩着，嚎叫声不断的从里传来。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最初在血雾中翻腾的龙身是金色的，当然她现在还不知道金色的龙代表着什么。
　　脑海中的记忆不断冲击着她，每一世她都出生在无妄区的各个角落，或人或畜，或魔或妖。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她都一一体会过。生生世世的轮回，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最后她变成人形，无力的瘫倒在洗髓池边上喘着粗气忍着剧痛整理这些记忆，如果可以，这些记忆她宁愿都不要。
　　可她不能逃避，如果不整理清楚，她一定会疯掉。
　　她不能变成疯子，还有太多事情等着她去做，父母去世的真相，还有没有苏醒的安风。
　　安风啊…只要一想到她，清欢就觉得这些痛苦减轻了些，就像是冰凉昏暗的海底突然被照进了光，看到那光便看到了温暖和希望。